第五章 重新開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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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宏成帶簡宏圖到媽媽家吃中飯。飯後,簡母跟哄小孩一樣地哄簡宏成兄弟兩個在客廳裡吃水果,見兒子們將一盤甜瓜吃得精光,開心地道:「我就知道你們愛吃,幸好多買了兩隻,再去切給你們吃。」

簡宏圖跳起身,抱住老娘,按她坐下:「早吃飽了。你不睡午覺嗎?」

簡宏成則按住活潑好動的簡宏圖,對老娘道:「我跟應律師說了,請他盡量趁案子還沒移送到檢察院之時把大姐保出來。」

簡母問:「為啥?」

「程序方麵的問題。程序走得好,大姐就可以少坐好幾天牢,媽也可以早點兒放心。」

簡母道:「嗯,剛剛老三也跟我說了,我隻是問問。反正你會把事情做好的,我放心就好了。」

簡宏成老皮老臉地道:「那倒是。」

簡母聽了,老太君一樣地笑:「早上接了老三電話後,我在想啊,以前還擔心你能不能打回來,回來能不能摁住老大,把簡家的事管起來。現在我放心啦,我看我們以後過日子全都不會有問題,你爸留下的基業隻要到了你手裡,就不會倒。我有靠了,老大、老三也有靠了,你很行的。」

簡宏成有點兒驚訝,難得謙遜地道:「我現在隻能保證簡明集團不倒,但集團能不能賺錢,要看老天賞不賞飯了。」

簡母道:「我曉得。但現在是你一手管著簡家了,隻要是這樣子,我就放心了。這是你爸的意思,他早看準了你,不會看錯的。」

以前如果聽見這種話,簡宏成都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可這回聽著,心裡卻有別扭感升起,不禁想到簡敏敏指控當年爸爸遇刺後在急診室發生的一幕。他雖然沒有在場,可心裡竟能毫無死角地模擬出那一幕:爸爸渾身在滴血,媽媽跪在血泊裡,而鮮紅的血張開獠牙,緩緩撲向簡敏敏……爸爸對他的全方位扶持,是基於對簡敏敏的全方位剝削。

簡母一邊說,一邊起身進臥室翻找。簡宏圖小聲道:「又翻什麼好吃的?真吃不下了啊,為了讓媽高興,我都快成填鴨了。」

簡宏成有些心不在焉,沒搭理簡宏圖。簡宏圖於是訕訕的。

簡母很快出來,手裡捧著一隻一尺來長的長方形木匣子,匣子蓋上寫有燙金大字:新開河參。簡宏成見了,對簡宏圖笑道:「這盒子有年頭了,好像是裝過爸爸吃的人參。」

「媽什麼都不舍得扔,這麼大房子,竟然有本事每隻抽屜都裝得滿滿的,什麼陳年八百代的東西都藏著,怎麼勸都不聽。」簡宏圖控訴。

簡宏成也笑道:「別裡麵的人參都已經蛀掉了。」

簡母笑道:「這可扔不得。這是你爸生前偷偷交給我的,讓我存著不要動。他說我沒工作,老了沒退休金,看樣子老大做定了白眼狼,不會給我養老,萬一到時候真沒飯吃了,把這些東西拿出來,就不會餓著。」簡母一邊說,一邊抽出木匣子的蓋子,裡麵竟是黃燦燦的一大堆粗壯的金鐲子。

簡宏圖吃了一驚,卻道:「怎麼不買金條?收著也容易點兒。」

簡母白兒子一眼:「那時候買金條得去香港。這兒一共有二十隻,反正我肯定是不愁以後的生活了,你們給我的錢,我都用不完,還存了銀行。這些鐲子再收著也沒用,都分給你們吧,你們自己用,或者送人,隨你們的便。」

簡宏成將弟弟拿在手中掂量的鐲子收走,放回匣子:「我們都夠吃夠用,媽,你收著,沒事拿出來滾鐵圈玩,哈哈。」

簡母笑道:「一共二十隻。給,你們兄弟各八隻,剩下四隻等老大回來,我再給她。」

簡宏圖不敢拿,先拿眼睛瞟哥哥。再說,一隻金鐲子,再重,滿打滿算也不過一萬元。簡宏圖自詡是見過世麵的,對八萬塊錢還不會太踴躍。

簡宏成心裡又生出點兒別扭,果然,老媽對待兒子和女兒有太明顯的區別。他不動聲色地道:「我錢多,媽要是非給不可,不如十隻給大姐,十隻給老三。」

簡母道:「你錢多歸錢多,但這些金子是我的心意,你得收著,不許推,再推就是嫌我給得少。」

簡宏成道:「那我拿四隻吧。」

簡母鄭重其事地道:「兒子與女兒不一樣,女兒是別人家的,有一半拿已經不錯啦。」

簡宏成也嚴肅地道:「媽,兒子女兒都一樣,都是你生的、你養的。要不這樣,我掏錢再買一隻,我們三個每人拿七隻鐲子;也或者加上媽,四個人每人拿五隻。就這樣吧。」

簡母嘀咕:「這鐲子是你爸買的,你爸肯定不答應平均分。」

簡宏成無奈之下,隻得使出撒手鐧,算是以毒攻毒:「現在我當家,怎麼分,聽我的。」

簡母一愣,卻真的利索地動手,從簡宏圖麵前拿回一隻,再從簡宏成麵前拿回兩隻,賭氣地道:「給你六隻,另一隻你自己掏月要包補足。」

簡宏成笑道:「行,媽說咋辦,就咋辦。」

簡母指著兒子的鼻子道:「不要臉,連我都聽你的呢。」她一邊說,一邊笑起來,掖著匣子回去臥室,歡喜地道:「可還真有模有樣的。」

簡宏圖看不懂哥哥究竟是什麼意思,但知道這時候可以收起手鐲了。他開心地將手鐲一隻隻地往手臂上套,笑道:「收金子比收錢興奮多了啊,媽,等我結婚時你再送我七隻,我讓我老婆兩條手臂都套滿,學福建人。」

簡母走出來笑道:「啐,別胡亂送給不三不四的女人,要是讓我知道,我讓你爸去找你。」

簡宏成笑著,聽著,看著,心裡開始盤算怎麼對待取保候審出來的簡敏敏。本來他有心讓媽媽充當主要角色,來感化簡敏敏,現在看來此路不通。重男輕女得厲害的媽媽隻會喚醒簡敏敏心底的魔鬼。

寧宥又滿頭大汗地開車,經高速,來到賓館住下,先安頓好兒子的晚餐,才一個人扌莫黑,敲響媽媽家的門。

是寧恕來開的門。寧恕一看見門外的姐姐,愣了一下,默默讓到了一邊,讓寧宥走進來。

寧宥也沒說話,一直盯著寧恕,即使步入大門,依然盯著寧恕;與寧恕擦肩而過時,依然盯著寧恕,直至聽到媽媽的驚呼。

「你怎麼會來?」寧蕙兒擦著濕手從廚房走出來。

寧宥扭頭深深地剜了寧恕一眼,才對媽媽道:「我實在不放心,越想越不放心。媽,我想綁你去上海。今晚就收拾吧,我幫你一起收拾。明早一起走。」

寧蕙兒不由得看了一眼兒子,寧宥立刻搶著道:「我中午已經跟寧恕討論了,他拿不出辦法。媽,你先跟我去上海,等寧恕想出辦法再說。」

「我……」寧蕙兒的臉一下子紅了,緊緊地抓住女兒的手,激動地道,「你這麼做,我已經很開心了。我真開心你不生我的氣。」

寧宥趁媽媽不好意思地低頭時,趕緊對寧恕使眼色,要求寧恕插手,嘴裡還得道:「這什麼話啊?我是你女兒,你怎麼不說你十幾年前還罵過我呢?啊,從小罵到大是不是?苦大仇深呢。」

寧蕙兒聽得撲哧一聲笑了,可臉依然紅著。寧恕卻皺眉,無法開口,不知說什麼好,隻好扭開臉去,避開姐姐的眼神。

寧蕙兒道:「我暫時不會去上海。但我知道我有地方可去,心裡就有底氣啦。而且我還很開心,真的很開心,你為我急成這樣,還不怕辛苦,來跑一趟。我給你拿毛巾,你洗把臉。我給你鋪床,你早點兒睡。」

寧宥隻好放棄對寧恕的暗示,改為明示:「寧恕你表個態。」

寧恕躲無可躲,道:「媽,你先去上海住幾天吧,等我想出怎麼解決問題了,你再回來。」

寧蕙兒雖然一臉尷尬,但依然咬定不放:「我不去,我有什麼好怕的。真是。宥宥,你洗臉去。」

寧宥看著媽媽,見媽媽一臉堅決,隻得道:「媽別忙,我立刻就走。我還得找人談話,晚上住賓館。還有……」她又轉向寧恕,盯著寧恕道:「你照顧好我們的媽。」

寧恕「嗯」了一聲,提出:「我送你。」

寧宥吃驚,連寧蕙兒也吃驚了,一齊呆呆地看著寧恕從臥室裡拿來車鑰匙。

寧恕送寧宥到樓下,走離這幢樓好幾步了,才道:「媽如果現在答應立刻跟你去上海,等於變相承認以前與老唐的關係不清不楚。她怎麼可能在你我麵前承認?你死心吧。」

「所以我最初才不敢告訴她原因,試圖騙她去上海啊。你最好也給我注意點兒,別讓唐家人有可乘之機。」

「切,你躲一輩子,麻煩還不是照樣找上門。我們的道不同,你不用教育我,我懂得怎麼做。」

寧宥在夜色中看了寧恕會兒,道:「記得照顧好媽。你不用送我,小區裡兜幾圈再回吧。」

寧恕果真「噢」了一聲,止步不前。

寧宥也沒有回頭,直直走了,臉上先是冷笑,而後又擰起了眉頭,不知道媽媽的事究竟該怎麼辦。

簡宏成由簡宏圖領著,來到簡敏敏的家。他還是第一次上簡敏敏家,若不是簡宏圖,他會完全扌莫不到簡敏敏家的門。

可明明屋子裡有燈火,窗簾後有人影晃動,敲門卻無人應。兄弟倆在門外對視,簡宏圖笑道:「別『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保姆一家子都免費住豪宅來了。」

簡宏成一聽有理,便大喊一聲:「我是簡敏敏的弟弟,你再不開門,我就報警了。」

屋子裡一陣靜默之後,大門呼啦一下打開。可探出腦袋的是簡敏敏的兩條寶貝大狗,而後才是手持菜刀、虎虎生威的保姆。簡宏圖吃過兩條大狗的虧,嚇得「媽呀」一聲,很不道義地扔下哥哥逃竄了。簡宏成也害怕,可誰讓他是哥哥呢,隻得硬著頭皮喝止道:「你乾什麼?違法的知不知道?把狗拖進去,我找你談些事。」

保姆卻威武地道:「你想乾什麼?我問你,你想乾什麼?」

簡宏成一邊安撫保姆,一邊道:「簡敏敏,我大姐……」

保姆斷然道:「簡總早說過,她的兄弟都死光了。」

保姆的聲音太鏗鏘,簡宏成忍不住笑出來,扭頭對逃得遠遠的簡宏圖道:「你倒是有點兒爺們兒味兒啊,回來。」

簡宏圖看看兩條狗,愣是不敢回。

簡宏成隻得一個人對保姆道:「最快星期一,我把大姐取保出來,所以來找你預先準備一下。首先你做好大姐周一早上到家的準備,以往她出遠門回來愛吃什麼,你就給她準備什麼。然後你收拾一套衣服給我,因為據說有人嫌從那裡邊出來帶晦氣,得先找個賓館房間洗掉晦氣,燒掉舊衣服。我不知大姐忌諱不忌諱那一套,反正替她備著。」

保姆見這個她從未見過的、號稱是簡總弟弟的人說話在理,態度誠懇,便收起刀子,插在月要際,雙手使勁將兩條狗拖開:「進來吧,慢慢說。」

簡宏圖見兩隻狗頭縮回去,便像走太空步似的,試探性地慢慢走回來一大步,那隻腳剛從半空落地,就見哥哥沖他招手,他才大步跳回台階。

保姆道:「我以前大意,對敲門的人都好,結果之前被一幫找張總的人沖開門,翻了個底朝天。」

「張總坐牢了。」簡宏圖進門打量,簡敏敏的房子裝飾豪華,卻是十年前的豪華,由此可見簡敏敏這些年的處境。

保姆有種「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覺:「什麼,張總被抓回國了?簡總知不知道這件事?」

簡宏成道:「張總是被我誘回國,再送進去坐牢的。你抓緊一些收拾衣物,具體的等你們簡總回來,你問她。」

「哎呀……」保姆欣喜,很想表達一下她家女簡總不知多想弄死張總,得知張總坐牢,一定非常開心的意思,忽然又一想,眼前這個男簡總輕而易舉地做成了女簡總求而不得那麼多年的事,說明這男簡總比女簡總跟張總加起來都厲害。想到這兒,保姆心頭一緊,再不敢輕舉妄動,趕緊一聲不吭地上樓收拾去了。

簡宏成扭頭問弟弟:「你帶錢沒?給大姐兩千,明天買菜、買水果什麼的,不要讓大姐掏自己月要包。」

「哎呀要不了這麼多。兩百就夠了,我知道簡總愛吃什麼。」剛走到樓梯的保姆趕緊表態。

簡宏成道:「多出來的你收著,我這幾天忙,都沒來這兒跟你說明一下最新情況,害你一個人擔驚受怕,守著這大房子。你應得的。」

一個厲害人物平易近人一下,往往很容易收買人心。保姆立刻被收買了,貼心地道:「看起來你跟簡總是真不熟。你說的晦氣什麼的,簡總肯定信的。我跟你說啊,你最好弄支筆記下來……」

簡宏成當然手向弟弟一伸,要紙筆,可憐簡宏圖這個人包裡別的東西很多,唯獨沒紙筆。簡宏圖挨了哥哥一個白眼。幸好保姆翻出紙筆,解決難題。

於是,保姆吩咐,簡宏成認認真真地,像個好學生一樣地做筆記。簡宏圖在一邊看著挺迷惘,哥哥這是怎麼了?為啥對大姐的事情這麼上心了?保姆見簡宏成對她家女簡總的事這麼上心,這顆心更被簡宏成收服了。

寧宥選的賓館離家不遠,當然不用打車,就步行著走去賓館。

她一個人孤寂地從黑暗中走出來,即使投入亮堂的賓館大堂,依然渾身有揮之不去的清冷。

她一個人在大堂裡站了會兒,好好將寧恕的言行回憶了一遍,終究還是嘆了聲氣,發短信跟簡宏成通報了一下:寧恕看上去又準備投入戰鬥。似乎與他剛剛結交到的一位本地女大款有關。大家都好自為之吧。

很快,簡宏成回復:我大姐大約下周可以保釋。唉,頭痛。

寧宥看著這短信,頭上的傷疤還真開始吱吱地疼。可以預想,雞飛狗跳的日子又要回來了。而更讓寧宥心驚肉跳的是,簡敏敏如此迅速地被保釋,其中有沒有唐處的手筆?認真說起來,唐處即使明著對他們一家出手,輿論也會一邊倒地為唐處叫好的。而世界總是平衡的,有叫好聲,便有喊打喊殺聲,必然會被拎出來喊打喊殺的寧蕙兒可怎麼活?當年唐處的媽媽好心放過了寧蕙兒,如今看著自家親媽做了一輩子好人,卻得了癌症,躺在病床上吃苦,唐處還能寬宏大量得起來?

寧宥背著手,束手無策,親媽不肯聽她的,不願跟她去上海逃避,她也沒招了啊。

簡宏成同樣憂心忡忡。上半場他與寧恕的交戰,寧恕還隻是作為一條外來強龍,如今,寧恕加強了自身實力,是不是在積極地為下半場做準備?

所謂的「天涯同命鳥」便是這麼來的。

人既然可以做天涯同命鳥,自然也可以做其他的鳥類,比如鴕鳥。

周一早晨是一周的開始。頭痛了整個周末的寧宥終於決定做鴕鳥。寧宥起得很早,洗漱,做早餐,一頓忙碌之後,發現已無事可做。她兜著手在廚房裡轉了兩圈,忽然沖動地拖出兩個大行李箱,拉進主臥裡,一邊在梳妝台上分門別類地寫上行李明細,一邊動手收拾起來。

她正有條不紊地忙碌著,郝聿懷敲門道:「媽,你沒叫我。」

「不是設了手機鬧鍾?」

「聲音太輕了,根本白搭,幸好我警醒。你要出差?」

寧宥嘀咕:「手機鬧鍾還輕?樓上手機鬧鍾響,我都聽見呢。我這是收拾我們去美國的行李。」

「8月才走,這麼早收拾乾嗎?」

「我打算等你考完就走。我請幾天假,加上年休,我們先在美國玩一個月。從8月開始,我讀書,你自習,好嗎?」

郝聿懷懵懵懂懂點頭,點到一半忽然想起:「那我們是不是不管爸爸了?」

「我已經妥善安排好了你爸的官司,爺爺奶奶那邊答應不會再節外生枝,你爸也與律師配合良好。即使有點兒小事故,我和律師隨時可以通話解決。你看,我們不會扔下你爸不管的。」

「可是……我聽說開庭時可以見到爸爸。」郝聿懷說到這兒,低下頭去,「會不會正好是我在美國的時候開庭呢?」

「未滿十八歲兒童不能進入法庭旁聽啊。」

「啊,真的?」郝聿懷抬起頭,「可是,爸爸那時候很可憐,我們如果都不去支持他……」

寧宥的腦袋飛快轉動了,該如何拒絕兒子才能讓他順利接受?

可郝聿懷看見了媽媽肌肉僵硬的臉,低下頭去,嘀嘀咕咕地道:「算了,爸爸是自作自受,媽媽不用支持他。」郝聿懷說著,垂著腦袋去了洗手間。

寧宥內疚地想叫住兒子,都已經張嘴發出了半聲模糊的「灰」,可硬是將後麵的半聲咽了下去,默默看著兒子進洗手間。她這才發現手裡還拿著一條準備放進行李箱的毛巾。她將毛巾放到行李箱裡,坐在床尾想了會兒,吞下憋出內傷的老血,毅然走到洗手間,敲敲門。

寧宥知道裡麵的兒子聽得見。她對著門板字正腔圓地道:「灰灰,媽媽跟你像跟大人一樣對話。爸爸第一次背叛我的時候,我原諒了他。可我沒想到他會再次背叛我,而且還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我已經沒法再愛你爸爸了,對不起。我克製了心裡對你爸爸的恨和憤怒之後,仁至義盡地幫他請到最好的律師,替他打官司,而且盡量不麻煩他年老體弱的爸爸媽媽,也就是你爺爺奶奶。但我做不到再從感情上支持你爸爸,他對我而言已經是不相乾的人了。你能理解嗎,灰灰?」

郝聿懷站在洗手間門背後,頭頂著門板,糾結無奈地道:「我知道,我說他自作自受。」

「可灰灰,你跟媽媽不一樣。爸爸依然是你爸爸,即使他做錯了,甚至犯罪了,你依然可以從感情上支持他。我認為你做得很好,很有情有義。你如果想他,可以給他寫信,等他可以收信的時候,我們把信寄給他,好嗎?」

裡麵的郝聿懷站直了,皺著眉頭想了會兒,拉開門,長大後第一次自覺擁抱了媽媽:「不,我恨他,我不愛他。但我可憐他,希望他振作。」

寧宥想跟兒子解釋這其實也是愛。可她想兒子正逆反呢,越解釋這是愛,可能兒子越擰巴著,收斂這種糾結的感情,反而更鬱積。她隻好加重語氣強調:「反正,媽媽愛你。」

田景野大清早跑到陳昕兒父母家,約好的今天帶陳昕兒去另一家朋友的公司見工。不料,他剛找地方停下車,就見到陳母急急地跑過來,後麵還跟著陳父。田景野最尊老愛幼,連忙一帶手剎,跳下車,迎上前去。

陳母喘著粗氣,一臉慚愧地跟田景野道:「昕兒昨晚宿在你家,我怎麼打電話過去她都不肯回來,後來她索性不接我電話了。我又不敢大清早的打你電話,怕要麼吵醒你,要麼害你開車不安全……」

田景野忙笑道:「您這一大早就等在這兒,我可太過意不去了。沒事沒事,我這就去接陳昕兒,也不過多踩幾腳油門的事兒。」

陳母怪不好意思地:「重點是昕兒竟然住在你家,這像什麼話,雖然你早已搬了出去……」

陳父跟著點頭,猶如和音:「不像話!」

田景野這回嚴肅道:「這種情況,可能跟陳昕兒現在的性格有關吧。她似乎跟以前很不一樣了,變得不大願意見人,不僅怕見陌生人,也怕見熟人,即便是日夜跟你們在一起,也覺得不自在。正好,我那兒現在空空盪盪,她一個人待在那兒舒坦。」田景野抓緊時機引導陳母認識陳昕兒的心理問題。

陳母愣了一會兒,但最終還是肅然搖頭:「小田,你別替她找借口,她隻是沒臉見人而已,尤其不想見到了解她黑歷史的人。唉,不說了,不說了。小田,你這次幫昕兒找的工作,我跟昕兒爸爸商量了,真的是方方麵麵都適合她,幾乎是替昕兒量身定做的。我們感謝你,尤其感謝你對昕兒的這份心意,你真的比我們考慮得更周全……」

田景野忙擺手:「我不敢居功,給陳昕兒找個什麼樣的工作,是寧宥定的大綱。循著大綱找,才是我做的事。我沒出什麼力,給朋友打了一圈電話就成了。伯父伯母既然有空,不如一起去看看陳昕兒的新工作?」

陳母忙道:「不能去,不能去,我們跟去,會被人誤會昕兒還沒斷奶呢。小田,拜托你幫我們盯著昕兒,千萬別由著她的性子挑三揀四。隻要你看著工作可以,一定要押著昕兒簽下來。後麵的事我會盯住。」

田景野道:「我就等著您這句話,這也是我無論送行李,還是找工作,都先接洽您二老的原因。那我先走,回頭有消息,立刻聯絡你們。」

田景野匆匆上車走了。

陳父與陳母立在原地,都一臉感動。他們覺得田景野這人實誠、周到,尤其可信。有田景野做對照,陳母越發對陳昕兒如今的狀態不滿。在她眼裡,陳昕兒是一錯再錯,人生失敗,沒臉見江東父老。

田景野這回終於扌莫清了套路,上樓到了自己的老宅,一邊敲門,一邊就大喊:「是我,田景野。」果然很快,門就有了響動。田景野見到門縫裡露出一角的陳昕兒,剛要招呼,門卻猛然砰一聲關上了,驚得田景野好一陣子瞪著眼睛發呆,一顆心差點兒跳出嗓子眼兒。

沒等田景野回過神來,身後有人道:「老田?你搬走啦?」

田景野忙扭頭看,見對門的女主人不知什麼時候出來的,手裡拎著一袋垃圾,正好奇地看著他田家的門。田景野笑道:「搬了,現在這房子借我同學住幾天。」

「男的還是女的呀?介紹認識認識,以後對門對戶,可以關照。」

田景野道:「女的,老同學。」

對門女主人立刻恍然大悟地笑:「啊,好,好,我倒垃圾去,我倒垃圾去。」

田景野於是也恍然大悟了,敢情陳昕兒開門時看到對門有動靜,才立刻又將門合上,隻有他不知情。他隻得又拍門道:「好啦,人走啦。」

陳昕兒卻是稍微打開門,客氣地道:「大清早的不方便,你在門口稍候,我這就出來。」說完,防盜門再度被關上。

田景野哭笑不得。不過現在了解了陳昕兒這是病態,他也就不會計較。但田景野不得不繼續拍門叮囑:「你今天得換套那種一個月兩三千元工資的人穿的衣服,最好t恤、長褲那種,別穿前天那種名牌貨。我在樓下車子裡等你,行嗎?行的話再拍一下門。」

好歹,陳昕兒拍門回應了一聲。田景野這才放心下去等,可轉身,就發現女鄰居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在身後,手裡依然拎著那袋垃圾。兩人尬笑著擦身而過。田景野心說,過幾天如果傳出他金屋藏嬌,那一定是緣於今天,誰讓陳昕兒的舉止這麼鬼祟。

很快,田景野便看見陳昕兒下樓。她將燙得精美的頭發紮成馬尾,穿件半新不舊的短袖格子麻紗襯衫,一條七分褲,看上去……當然不是工資兩三千元的人的扮相,但總算低調了。田景野給陳昕兒打開車門,笑道:「你現在是微服私訪,別人問起,你就說是我請來幫忙的,ok?」

「行。」陳昕兒上車坐下,習慣性地坐在後座。田景野就當沒看見,若無其事地將車啟動。

車上,田景野給陳昕兒介紹:「昨天我在電話裡沒說清楚。今天與其說是見工,不如說是請你去江湖救急。我有個朋友,原本用的出納忽然趾高氣揚地來一個電話,宣布不乾了,說是找到富二代男友了。朋友急了,全公司千把號人,每天進進出出的流水,沒個結賬跑銀行的出納怎麼行?可合適的人上哪兒找去?又要本地人,又要稍微懂點兒財務知識,能記流水賬的,還得耐得住寂寞,一個人守得住小小的結賬室,口風還要緊,不能把客戶資料透露出去。朋友隻好托我們這些老朋友幫忙,我一想,嘿,你最近正有空,要不先去幫我朋友幾天?就算是你幫我一個忙?就是比較遠,中午不能回家,那邊公司包中飯。」

聽田景野這麼說,這根本就不是一本正經地去見工,陳昕兒就鬆了口氣,不再全身繃緊:「你早說。我還以為今天要多嚴肅呢,緊張得……咳,我爸媽也緊張,我昨天不想聽他們一個勁地念叨,就避到你家,住了一晚。幸好我的薄被子、衣服都還在你那兒。」

田景野心說,原來昨天陳昕兒是緊張得不敢麵對父母。再想想她在同學聚會上「勇敢揭發」簡宏成,就這膽量,恐怕當時真的是拚了,難怪揭發得毫無章法。田景野不由得在心裡罵一句「臭渣男」。

爾後一路上,田景野「幫我忙」「幫朋友忙」地催眠,終於順利將感覺良好、覺得蠻有麵子的陳昕兒送進朋友工廠裡上了班。

因為是田景野所托,田景野的朋友——那工廠的總經理親自過來陪陳昕兒熟悉環境。工廠需要每天流水一樣地結算小筆貨款,因此專門用隔離板從財務室裡隔出一個小房間,小房間裡開著一個裝滿鐵柵欄的結算小窗口,陳昕兒就坐在裡麵結賬,幾乎與大辦公室隔絕。陳昕兒是真不笨,再說以前做的可是正宗會計的工作,即使財務軟件有所更新,一上手翻騰兩下便搞清楚,畢竟換湯不換藥。田景野看著她兩筆賬結算下來便氣定神閒,才放下心來。

連田景野的朋友都不敢相信,走遠了後,抓著田景野說,還以為這是個笨得砸不出渣渣、需要手把手教的蠢婦,才值得田景野賣巨大的麵子,萬千拜托,提前一天踩場子、對口徑,花老大勁兒過來安置,原來這是個好用的。田景野有苦說不出,隻好編派陳昕兒是他高中時的夢中情人,所以才萬分小心地伺候,笑得田景野的朋友滿臉肥肉抖得快化成油水了。

田景野想打個電話給簡宏成匯報一下,卻打不通。他也沒在意,趕緊告辭了,回去做他自己的正經事。

而小屋子裡,陳昕兒一個人如魚得水。因為財務製度約束,沒人敢輕易進這間小屋子,來去結賬的人都與她隔著一道牆,彼此不需要套交情。陳昕兒甚至都不需要抬頭看外麵結賬人的臉。在別人看來這是份枯燥的工作,對陳昕兒而言則是正中下懷。

寧恕與趙雅娟有約定,今天周一去趙雅娟那兒報到。寧恕知道是什麼職位在等著他,也知道今天第一次亮相的形象必然成為未來同事們的第一印象,因此一大早就自覺起床,打理自己。

寧蕙兒也起早,做出豐盛的早餐,一邊忙碌,一邊眼見著兒子收拾得越來越玉樹臨風,心裡那些兒子滿地打滾的印象漸漸淡去,仿佛夏日大清早的已經火熱的陽光都不討人厭了,隻覺得南窗一片亮堂,充滿活力。

等吃完早飯,寧恕進臥室,穿上雪白襯衫出來,見媽媽停下手裡的收拾活計,看向他,便笑道:「回家住了以後,我的襯衣穿出來都特別挺括。」他一邊說,一邊扣上襯衫袖扣的扣子。

寧蕙兒看得眉開眼笑:「是啊,我是一隻手捏熱熨鬥,一隻手捏一隻不通電的舊熨鬥,火熱熨過的地方再拿冰涼的舊熨鬥一壓,襯衫變得特別服帖啊。」

寧恕笑道:「啊,原來還有秘訣。媽,我走了。」寧恕一邊應和媽媽,一邊迅速從桌上撿起拎包和車鑰匙,最後整理一下領帶,走向大門口。

寧蕙兒笑眯眯地看著兒子英挺的背影,眼睛卻被挺括的長袖刺了一下,忍不住嘀咕:「你穿這一身,好看是真好看,可這天氣,穿這一身看著還是怪怪的。」

寧恕看看為了遮掩手臂傷口而穿的長袖,倒是無所謂:「我們的售樓處不管冬冬夏夏,都隻穿襯衫、西裝,這天氣還得穿西裝呢。」

寧蕙兒見兒子不在乎,頓時放心了,就笑著道:「我還以為這麼穿有些兒娘娘腔呢,都這麼穿就好。」

寧恕已經走出門,聞言不禁回過頭來一笑:「哪有的事,我走了。」

寧蕙兒隻覺得兒子迎向新工作的身影充滿陽光。

趙雅娟並未在她的大辦公室裡會見寧恕,而是讓接待員將寧恕領到七層樓辦公室背麵的大露台。此時大露台背著陽光,涼風習習,綠植搖曳,非常舒服。寧恕一進門就見趙雅娟對麵還坐著一位與他差不多年紀的男子。趙雅娟站了起來,該男子沒起身,淡淡地看著寧恕。寧恕忙沖該男子一笑招呼。

趙雅娟與寧恕握手,請寧恕坐下後,介紹那位年輕男子道:「我兒子,趙唯中。」

寧恕忙又屁股離座,與趙唯中握手。這回趙唯中也抬了抬屁股,但不是很熱情。寧恕心說女強人真是厲害,厲害到連兒子都跟著她姓。她兒子跟母親姓的原因肯定與寧家的不同。

趙雅娟盯了兒子一眼,對寧恕道:「前天你說的那些思路很對我胃口。但唯中依然堅持不肯改容積率,認為目前本市的那些聯排別墅都是雞犬相聞的改善型安居房,綠化空間之小,離真正的別墅相差十萬八千裡。我隻好不管他了。這個房產項目本來唯中在監管,今天起,由你全權領導。我先給你一筆啟動資金,等一下唯中開車領你去新辦公室,你聽財務匯報。你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把原先的容積率改掉。如果遇到難啃的骨頭,你可以隨時找我協調。收入方麵,除了前天你要求的之外,我另外給你項目最終結算利潤的提成,這些都寫入了人事聘用合同,你看怎麼樣?」

趙雅娟說話時,趙唯中悄悄按下了口袋裡的錄音筆,他心裡滿滿的不滿。

寧恕心裡明白了,原來這個工作是趙雅娟不滿兒子表現之後,才交給他,看來他一進門就已經得罪了太子。但此時他唯有點頭道:「一切都聽趙總吩咐。」

趙雅娟笑道:「房地產項目方麵,你是老手,都聽你的,你全權。再說……」趙雅娟把腦袋轉向兒子:「唯中,我跟你說了,小寧能撿了那麼貴重的小東西而不貪,我的啟動資金還不如那隻戒指的價格,我完全不擔心小寧卷了那幾個錢跑路。為了方便行事,我授權小寧全權動用房產公司的資金,不用時時刻刻向我匯報。」

寧恕忙笑道:「趙總太信任我了。可我還是匯報吧,畢竟才開始替趙總辦事,不熟悉程序,還需要有人把關……」

「不用。你以後會知道的,你不可能時時刻刻找到我匯報資金動用事項。萬一你緊急用錢,而又聯係不到我,該怎麼辦?既然我用你,自然是用人不疑。還有啊,唯中……」趙雅娟看著兒子雖然名貴卻穿得不夠利落的襯衫,本想教訓幾句,可她看到了兒子眼中的不滿,做媽的細心,立刻將教訓吞進肚子裡,起身道,「唯中,你送小寧去新辦公室。小寧,我不陪你去了,我要去市裡開個會。唯中宣布任命,跟我出麵一樣的。還是……等我明天陪你過去?」

寧恕也忙跟著起身:「趙總忙您的。」

趙唯中這才起身,順手按掉口袋裡的錄音筆。兩人目送趙雅娟走後,趙唯中一改剛才的態度,誠懇地請寧恕坐下:「寧總,我是房地產門外漢,但我不滿我媽提高原規劃容積率的思路。我也想聽聽你的意見。我們先不急著去?我讓秘書送咖啡過來。」

寧恕道:「行,不急。請問一下這邊的wi-fi密碼?」

趙唯中寫了一個密碼給寧恕,寧恕拿出iad立刻連接上,找到一個網頁,遞給趙唯中看:「趙總你看,這是我前公司做的一個別墅項目,據說比較有名。」

趙唯中一看便知,點頭道:「你參與的?這個的容積率相當低。」

「這個項目所在城市的地價比我們市的更高,成本並不允許它奢侈地調低容積率。這個項目的容積率並不低,可是設計出眾,使得看上去的容積率比較低。那時候我剛出道,在這個項目裡隻是個跑腿,覺得做這個項目簡直是在實現我的理想。我前大老板將這個項目立項,也正因為他的理想。他是那種大院子弟,從小跟著父母遊走中外,眼界開闊,比我這種剛畢業的小土包子看得遠、看得高。他看不起當時市麵上的別墅,也說那是農村的集體宿舍,說一幫從小住火柴盒公房長大,從未住過別墅的建築師能設計得出什麼真正的別墅嗎?不可能的。他要做一個項目讓大家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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