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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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一直垂頭喪氣的陳父都笑了出來。陳昕兒更是努力地起身,笑著進廚房取一把菜刀,又笑著對小地瓜道:「那媽媽切一片給你嘗嘗。」

陳父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

陳母聽外麵一聲尖叫,然後是小地瓜哇哇大哭,嚇得趕緊濕身套上衣服出來看,隻見陳父撲上去與陳昕兒搶菜刀,而陳昕兒所站的地方已經血跡模糊了,顯然是從腿上滴下血來的。陳母趕緊將嚇傻了的小地瓜抱進臥室反鎖,回來與陳父一起將陳昕兒製伏。

而陳昕兒忍痛道:「小地瓜很高興呢,他已經好幾天沒笑了,快讓他嘗嘗鹹肉。」

陳母看著陳昕兒悲痛不已,她再堅強,眼淚也止不住了:「你怎麼能傻成這樣啊?昕兒,你怎麼能嚇你媽,嚇你兒子啊?」

此刻還是陳父清楚:「誰家有車,趕緊打個電話,我們送昕兒去醫院縫針。」

陳母翻出一卷紗布交給陳父,讓裹傷口,忍不住看一眼關著小地瓜的房門,忍心不理小地瓜在裡麵的哭喊,拿出通信錄猶豫片刻,直接找到田景野的電話。

田景野親自開車捎來洪律師。洪律師八〇後,矮胖的身材,卻不顯得難看,隻因他笑容可掬。洪律師現在是田景野的禦用律師,所以一招即來。三個人很務實地站在車邊,展開討論。寶寶見了灰灰哥哥很開心,特意捧來有簽名的籃球給灰灰哥哥看。兩小兒自然不會去管大人在那兒說什麼。

田景野聽了寧宥的思路,不禁笑道:「申請精神鑒定?你的想法當然好,這是唯一能救寧恕的路子。但寧恕能不氣死?那天你兒子罵寧恕瘋子,寧恕氣得車子撞了樹。」

寧宥道:「我考慮過,但寧恕再氣也隻能忍著,畢竟他有腦子,知道我這是救他。」

說著,寧宥領大家上樓。她打開了門,一股惡臭又打得大家一個踉蹌。打開燈,田景野即使前麵已經得到了寧宥的說明,看了依然驚訝。寧宥對著驚訝的田景野攤手:「我是受陳昕兒看病的啟發,過來看到這種現場,你說,這是人乾的事?不是瘋子是什麼?」

洪律師道:「這現場可以有助申請。我記錄一下。樓上、樓下與你們有矛盾嗎?我想問問當時情況。」

寧宥攤手:「我不是很清楚。但我媽性格不愛惹事,應該沒矛盾。」

說話間,田景野接到陳母的電話。他一說是陳昕兒媽媽來電,寧宥立刻警惕起來。

陳母哭泣著,但冷靜地道:「小田,請你幫個忙。昕兒砍傷了自己,我想用你的車子送她去醫院,行嗎?我真想不到別人了。你家裡要是有別人,最好也帶個來,幫我照看一下小地瓜,他嚇壞了。我來不及喊親戚,近親都沒車。」

田景野聽到一半,就打開免提,讓寧宥一起聽,沒聽完就連聲道:「我就出發,我就出發。」然後他問洪律師,「你一個人行嗎?我帶寧宥去救人。」

洪律師道:「當然行。寧姐留個電話給我。」

田景野見寧宥發呆,就替寧宥報了電話號碼給洪律師,回頭對寧宥道:「你得幫我,回頭我得扛陳昕兒,得開車,你得幫我照顧寶寶,還可能有……小地瓜。」

「我當然去。」寧宥雖然答得義不容辭,可心底有個聲音在狂喊:老子不乾了,老子不乾了。這幾天幾乎天天在救火,無一刻停息。她已經強打精神,奮力應對了,她心裡早就很累了。陳昕兒這一刀,本該作為臨時應急事件刺激她的神經,寧宥卻覺得神經一下子反而疲了,渾身都是厭倦、厭倦、厭倦。可她知道田景野這些天同樣疲於應對生活與工作,她必須與田景野一起扛起這起突發事件。

田景野仿佛能聽到寧宥心裡的狂喊,不禁沖寧宥滿是內容地一笑。寧宥也無奈地一笑。兩人心照不宣地搖搖頭,就各自行動起來。

田景野快速將兒子與兒童座轉移到寧宥的車子。寧宥催他快去陳昕兒家,她會帶著灰灰和寶寶隨後跟上。

田景野跑著去了,兩人很默契地自始至終都沒提一下要不要通知簡宏成。

寧宥安裝好兒童座椅,見郝聿懷同她使眼色讓她注意寶寶,才發現寶寶似乎對她有敵意。寧宥裝沒看見,問道:「寶寶,我裝得對不對?」

寶寶道:「我不要你做我媽媽。我不喜歡你。」

郝聿懷這才明白過來,怒瞪雙目:「別瞎講。我媽是我媽,你媽是你媽,誰生你誰才是你媽,你千萬別認錯。我媽才不讓給你。」

寶寶被繞暈了,弱弱地問:「可是,你媽媽為什麼對我爸爸好?」

郝聿懷很權威地道:「別見著風就是雨。你以後有懷疑直接問你爸爸,可別不分青紅皂白就仇視別人,錯了怎麼辦?多冤枉好人啊。記住啊,先問你爸爸,你爸爸最可靠。」

寶寶立馬屈服於權威:「我錯了,灰灰哥哥。」

寧宥心說,這是什麼邏輯鏈?這沒頭沒腦的,為什麼能勸說成功?孩子們的世界她不懂。不過既然事情解決了,她也不節外生枝了,趕緊著安排寶寶就座,也把不快的郝聿懷趕上車後座,趕緊去陳昕兒家。此時,田景野的車早不見了。

後座,郝聿懷心裡不快,不高興跟寶寶說話。寶寶心裡忐忑了,偷瞄著這個大哥哥,不敢說話。這些孩子反抗起大人來,個個是哪吒;但在大哥哥麵前,個個縮成耗子。

寧宥隻得跳出來緩解氣氛:「等下我們事情很多。小地瓜媽媽把自己刺傷了,都是血。小地瓜的外公、外婆要陪小地瓜媽媽去醫院,小地瓜得交給我們管。但我要開車,隻能由你們兩個管小地瓜了,你們能行嗎?」

郝聿懷道:「小地瓜又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得,我先想好怎麼哄他。媽媽,申請這個月用你的錢給我手機流量充值,我是為你的事耗流量。」

寧宥道:「可以,給你充5個g。寶寶,你也得幫忙。天黑,你千萬不能讓小地瓜走丟。」

郝聿懷嚴肅地問寶寶:「嗯,你想好怎麼看住小地瓜了嗎?」

寶寶沒想到郝聿懷跟他說話,忙諂媚而踴躍地回答:「我會緊緊抱住小地瓜,不讓他跑。」

郝聿懷道:「行吧,看你表現了。」

寶寶忙把小月匈膛一挺,可都沒等他挺直呢,郝聿懷就俯身在他耳邊輕道:「以後不許反抗我媽媽。再讓我看到,見一次,揍一次。」

寶寶大受驚嚇,瑟瑟地看著大哥哥,不敢說話。

郝聿懷這才又道:「你聽話,我讓你跟我玩。」

寶寶連忙點頭。

寧宥都不知道在這小小車廂裡,兩個孩子背著她偷偷完成了一次秩序劃定。她這臭車技到了晚上就是即使開得聚精會神,依然是龜速的命,好不容易扌莫進陳昕兒父母家小區,還以為田景野早接了人走了,沒想到正好看到田景野與陳昕兒父母一起艱難地將陳昕兒扛下樓,走出樓道門。田景野當然是主力,陳昕兒一大半重量壓在他背上,看田景野的樣子就是不堪重負。

寧宥忙迎上去幫忙,四個人一起將陳昕兒塞進車裡。寧宥意外陳昕兒這次倒是罕見地沒反抗,可陳昕兒直著眼睛打瞌睡是怎麼回事?

田景野喘著粗氣解釋:「陳昕兒第一次吃藥,似乎藥物反應挺大。」

陳母麵如死灰,一邊還得鑽進後座將陳昕兒的兩腿放好,再緊緊綁著傷口的紗布,說話明顯有哭腔:「醫生是勸我讓昕兒住院,一邊做各種檢查,一邊可以觀察藥物影響什麼的,可……我真沒意識到情況會這麼嚴重。」

田景野沒想到如此強硬的陳母此刻能崩潰,忙岔開話題:「伯母,小地瓜一個人在上麵,你要是放心,把鑰匙交給寧宥,讓寧宥先帶著小地瓜,我們趕緊去醫院。」

已經默默坐上了副駕駛座的陳父不等陳母說話,趕緊掏鑰匙交給寧宥。

寧宥也趕緊表態:「放心,我和小地瓜認識……」

但田景野不等寧宥說完,見他這一車人都坐下了,就一踩油門走了。寧宥回過神來,跺腳大喊:「餵,你們家住幾樓啊?」可連車尾燈都不閃一下,轉彎就不見了。

郝聿懷領著寶寶跟出來,見到英明神武的老媽跳腳,開心地笑了,一拍老媽,手指往上一指:「那間,一定是,聽,撕心裂肺的哭聲。」

寧宥「哎喲」一聲,數清楚樓層,忙笑著拎起寶寶另一隻手,三個人一串兒地上樓。她從一大串鑰匙裡找出防盜門鑰匙,開門進去,果然聽到臥室裡有人刨著門哭。寧宥隻得再度找出臥室的鑰匙,開門將小地瓜放出來。

寶寶心知下一步應該是他出手抱住小地瓜,完美達成對灰灰哥哥的承諾,可麵對滿臉鼻涕、口水的小地瓜,他驚呼一聲,不敢靠近。而小地瓜一眼看見灰灰哥哥,毫不猶豫地撲過來,死死抱住灰灰哥哥大腿不放。郝聿懷奓毛了,明顯感到又濕又膩的感覺在腿間彌漫開來,那是好骯髒的鼻涕啊。

寶寶一看,立功的機會到了,連忙撲上去推開小地瓜的臉。但小地瓜的臉濕漉漉的,他一推感覺不好,忙縮回手往自己褲子上擦擦,繼續推小地瓜。小地瓜則抱緊灰灰哥哥大腿,先避開寶寶的手,但見寶寶不屈不撓地繼續推他,急了,伸腿試圖蹬開寶寶,倒是立馬忘記了哭,更忘記為什麼哭,與寶寶兩個繞著郝聿懷打得不亦樂乎。

郝聿懷很無奈啊,大腿明明是他的,可兩個小的就這麼明目張膽地當著他的麵搶他大腿的主權,他卻沒法收拾他們,因為他得使勁扯住褲月要,免得走光。

寧宥在旁邊看笑了,索性退開到一邊看戲。就這樣吧。至於要不要通知簡宏成,寧宥想都沒去想一下。

可問題是,田景野說漏了嘴。他將陳昕兒送進醫院,又押出身份證換來一把輪椅,就沒事了,在走廊坐等著玩手機。正好簡宏成一個電話進來,田景野遊戲正酣,想都沒想,就來了一句:「沒事了,皮肉傷。」

簡宏成一愣:「誰皮肉傷?你?怎麼回事?」

田景野頭大,但既然說漏嘴了,也沒再隱瞞,反正簡宏成皮糙肉厚,挺得住。他把事情前因後果解釋了一番。

簡宏成默默聽著,隻問了一句:「小地瓜怎麼樣?」

田景野道:「大哭,不過寧宥已經接手了,沒事。」

簡宏成又沉默了會兒,道:「陳家在本地又不是沒親戚,即使沒親戚,出門叫輛出租車也不是難事,為什麼喊你?陳昕兒媽媽性格剛硬,依賴朋友不是她的風格。」

田景野道:「我沒多想,你也別多想。」

簡宏成道:「你幫我跟陳昕兒媽談判,她找你其實已經有了暗示,你幫我順杆子找她談,讓小地瓜跟我過,等陳昕兒恢復,就還她。其間讓她向陳昕兒保密,不得說出小地瓜的下落。你讓她別堅持,我們這麼做都是為孩子好。」

可是,田景野悠悠地道:「陳昕兒在裡麵縫針,她爸媽陪著她。縫完我還得背她去打破傷風針,完了就送他們回家。你的事,我不談,要談你明天自己來談。我不認為陳伯母找我幫忙是暗示讓你介入,而且我不認同你再走老路。有些事你隻能認命,不該是你的,你別管,所以你別勉強我去談。」

簡宏成道:「雖然我與小地瓜沒有血緣關係,可我揪心小地瓜的程度,與你揪心寶寶一樣。」

田景野簡單地問一句:「你還想不想要寧宥?」

簡宏成一愣之間,田景野已經掛斷了電話。簡宏成還是毫不猶豫地撥通寧宥的電話。

寧宥剛閒不住地將血跡擦乾淨,就接到簡宏成的電話。她才聽簡宏成說一句,就知道田景野那兒泄露了,隻得笑道:「淡定,淡定,三個小家夥湊一起打手遊呢。小地瓜還贏了一局,手速很快。」

簡宏成大大地鬆一口氣:「謝謝。我可以跟小地瓜說幾句嗎?」

寧宥猶豫了一下:「不知道你是什麼打算。」

簡宏成恍惚了一下,嘆息:「對……對!算了。」

寧宥手指在扶手上彈了幾下:「我拍幾張照片發給你。」

洗乾淨臉,又已經玩了好一會兒手遊的小地瓜,臉上哪裡還有什麼愁容?笑得跟寶寶一樣傻,與寶寶爭吵起來也不落下風。拍完照片調出來看的寧宥愣了片刻。這種正常家庭孩子的笑容,讓寧宥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但她想了想,還是將照片發了出去。

果然,簡宏成回復:「落在陳昕兒媽媽的手裡後,小地瓜應該好久沒這麼開心了吧?」

正好,這一輪小地瓜輪空,他閒下來時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可又不知道焦點落在哪兒。這神情有著與他年齡格格不入的落寞。寧宥看著,心裡一揪,又將這張照片發給簡宏成。她也不知道簡宏成看到這張照片會如何地心痛如絞。因為洪律師的電話進來,她沒空再管簡宏成的事。連身經百戰的洪律師說話聲裡都透出絲絲的不可思議。

「我調查到寧恕在案發當天早上出門前,分別與樓上、樓下鄰居吵了一架。鄰居們都用瘋狗來形容他當時的狀態。起因僅僅是樓下吊扇老化,轉動時發出的聲音吵到了寧恕。最不可思議的是,樓下鄰居還是孱弱的八十歲老年夫妻,據說被氣得差點兒出大事。」

寧宥都想不出這種事怎麼能吵起來。可她不由得想到爸爸出事那天早上,以及此前爸爸身體不舒服的許多日子裡,爸爸的情緒也跟瘋狗一樣,逮誰咬誰。她不由自主地道:「該不會是真瘋了吧?」

洪律師心說,這是人品問題。但在電話裡,他隻能表示他會繼續搜集證據雲雲。

寧宥道:「明天,他有個案子需要旁聽。」便簡單將寧恕與簡敏敏的案子闡述一下,「或者,我再去看他一眼,看他需不需要做精神鑒定。」

洪律師道:「你今天才口頭委托律師,現在的問題是沒人幫寧恕申請明天出庭,即使明天開始走程序,恐怕也來不及申請。估計你見不到他。」

寧宥不禁「嗬」了一聲:「算了,他這是自作孽不可活。其實,沒必要給寧恕做精神鑒定吧,我更覺得這是他的人品問題,是我強求……我寧願他有精神疾病,也不願看到他是人品大有問題。」

洪律師婉轉地道:「打官司不是道德評判。」

寧宥醒過神來,忙道歉:「是,是,我不該亂彈琴。還是請洪律師主導,我會盡力配合。」

洪律師鬆口氣,他是真怕委托人拎不清。而寧宥放下電話後心裡刺痛,跟鄰裡能因為一些些小事就變得跟瘋狗一樣的寧恕,她親手帶大的弟弟寧恕跟瘋狗一樣地與老年鄰居吵架?這還是不是人?真的是瘋了?

醫院裡,田景野與陳母一起努力把陳昕兒塞進車後座,陳父很主動地推著輪椅去歸還。田景野將車門一關,拖走陳母:「陳伯母,我有幾個小問題與你討論,不知道可不可以移步說幾句。」

陳母已經從六神無主裡走了出來,越發對田景野充滿好感,一口答應,跟著田景野走出幾步,確保車子裡的陳昕兒聽不見。

田景野才道:「伯母恕罪啊,容我鬥膽多嘴。陳昕兒的表現,我估計不隻是抑鬱症。你有沒有考慮帶她去專門的醫院看看?」田景野還是有顧忌,不敢說出精神病醫院。

陳母的臉沉了,但客氣地道:「我打算先治好她的抑鬱症。飯要一口一口地吃。」

田景野沒追問下去,換了第二個話題:「治療是個持久戰,看樣子陳昕兒近期參加工作,獲取職工醫保的可能性不大,陳伯母有必要給陳昕兒辦個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

陳母抬臉看了田景野一會兒,淒慘地道:「昕兒不配去上班了?啊,是啊,是啊,她這樣子還怎麼上班呢?可她戶口是上海的,沒法辦這邊的城鎮居民醫療保險啊。唉,今晚這麼一下子就快五百塊錢了呢。」

田景野明白了,不是飯要一口一口地吃,而是飯隻能一口一口地吃。他道:「這樣吧,我替你找個專門做奢侈品二手貨的小姑娘,你委托並監督她把陳昕兒那些名牌包、名牌鞋子、名牌衣服賣掉換錢……」

「那才多少錢?」陳母搖頭,「我和她爸總有點兒積蓄,原本是存著準備以後老了,動不了請保姆的,現在提前支取吧。」

田景野謹慎地道:「我隻是提個建議。我上次跟你說過,陳昕兒有幾個包是保值的,即使已經不是全新,賣出去還值小幾萬呢。還有各種首飾。」

陳母大驚,眼珠子瞪得核桃似的看著田景野:「你……該不會是你和小簡借口補貼我們家?」

田景野忙道:「真不是,陳伯母把我們想得太崇高了。簡宏成以前待陳昕兒母子不薄,每月給的錢夠陳昕兒買那些奢侈品。但那些奢侈品暫時不如治病要緊,伯母可以挖掘一下。我還是多嘴直說,今天我幸虧在,萬一我出差呢?你們手頭有錢,叫個120就不會太擔心花費了。」

陳母瞠目結舌,良久才道:「小田,你是實心實意地對我們好,才肯對我說這些實話。可我今天才知道小簡對昕兒也是仁至義盡。我們……小田,你找人把昕兒那些東西賣了吧,我別什麼監督的,我插手隻會累贅。拿來的錢全還給小簡。你告訴小簡,我們還不起他那麼多年的付出,隻有這些,請他原諒。昕兒的病,是我們的責任,你們不用管。」

田景野聽了,很是驚訝陳母的態度。他想了想,道:「陳伯母,你太講道理了。不如那賣包換來的錢,我替簡宏成做主,你拿著,專款用到小地瓜頭上。小地瓜是簡宏成心裡最大牽掛,但無論從何種角度講,簡宏成收養小地瓜都是名不正,言不順……」

陳母道:「我隻要有口氣在,絕不會撂擔子。小地瓜我會養下去,你讓小簡別操心了,那也是我們的責任。我好歹拿的是教師退休工資,不低,沒資格哭窮。」陳母敲敲腦袋,「對了,我這是急忘了,應該喊救護車,當時看到血我是腦子糊塗了。」

田景野見此,也沒法再強求,道:「行,陳伯母既然信任我,我明天就著手去辦。我們回吧,別讓陳昕兒久等。」

陳母道:「嗯,小田,你還得麻煩一次,再教我一次自動取款怎麼取。我們從來閒,取錢都去銀行櫃台,還從沒用過這個。今天上午昕兒爸去銀行取的錢都在下午給昕兒用光了,要不是找你來幫忙,我真不知該怎麼對付,以後……」

田景野忙道:「這邊走,這邊走,我記得at在日間門診掛號窗口旁邊。這次你操作,我在旁邊看著。」

「多謝,多謝。」陳母跟著田景野走去車庫出口,到半路,忍不住道,「我們真不知道昕兒拿了小簡這麼多錢,要不然我肯定罵她……」

田景野道:「小簡有數,他進你們家門時就看出來了,陳昕兒肯定沒往家裡捎過錢,也沒告訴過你們。但陳昕兒隻是病了,不是人品有問題,伯母你別太放在心上。」

陳母跟著田景野後麵,連聲嘮叨:「真是對不起人,真是對不起人……」

田景野發現他此前有些想當然地誤會了陳母。

寶寶為了完成對灰灰哥哥的承諾,等手遊玩累了之後,一首接一首地、不厭其煩地給小地瓜唱歌。寶寶唱得鬼哭狼嚎地走調,唯獨小地瓜亮著大眼睛欣賞,其他人都聽得苦不堪言。寧宥不禁想到媽媽告訴她的往事,據說她小時候好愛弟弟,每天幼兒園回家後就對著小小的弟弟唱歌。雖然她從來與五音無緣,旁人都聽得耳朵不堪折磨,唯獨弟弟聽她唱歌的時候好開心,她唱多久,弟弟就手舞足蹈多久。

寧宥已經不記得那麼小時候的事了,可是她想象得到那場景,小姐姐、小弟弟,小爪子握著小爪子,多麼單純地愛著彼此。想到這些,寧宥就忍不住為現在嘆息。而且,寧恕真的瘋了嗎?她寧願相信寧恕是瘋了。再被傷害,再失望,可她總是不知不覺地變回那個在弟弟身邊唱歌的小姐姐,她似乎改不了。

大夥兒扛著陳昕兒回來的時候,寶寶牌點唱機唱到《爸爸去哪兒》,小地瓜熟悉這首歌,嘴巴一張一翕地猶豫了會兒,也跟著開唱。兩隻黃鸝鳴翠柳,熱鬧非凡。陳母開門聽到歌聲,一時愣住,這裡麵有小地瓜的聲音,她還是第一次聽見小地瓜唱歌。她不禁忘了正事兒,一眼先捕捉到唱得歡歡兒的小地瓜。這真的是剛剛還刨著門號哭的小地瓜?這真的是整天小心翼翼的小地瓜?

可是小地瓜一看見外婆的腦袋,立刻噤聲,先是一把抓住身邊的寶寶,隨即又飛快地鑽進郝聿懷的懷裡,死活不肯露麵讓外婆看見。

陳母心中好生失落,竟一時忘記要照看女兒。

大人們七手八腳地將昏昏沉沉的陳昕兒送入臥室放倒。等一行人出來,小地瓜再度紮進郝聿懷的懷裡。即使聽見田景野與陳昕兒父母告別,示意寶寶和郝聿懷起身說再見,小地瓜依然不肯放手。

陳母皺眉,走過去抱小地瓜。小地瓜急躁地沖郝聿懷哭喊:「灰灰哥哥救我!我要爸爸,我要爸爸。」說著,緊緊抱住郝聿懷不肯放。郝聿懷畢竟是孩子,很不知所措,兩眼朝向媽媽求救。

寧宥耐心地道:「慢慢來,先不急,我們再坐會兒。「

陳母很嫻熟地掰開小地瓜的手,將哭鬧的小地瓜抱進自己懷裡:「可不能一直這麼霸著你們的時間啊。有些事,也隻能心腸硬一下,眼睛一閉,便過去了。你們回家吧,謝謝你們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寧宥和田景野隻能拉著滿臉困惑的孩子們走了。來時,小地瓜哭得撕心裂肺;走時,小地瓜又哭得撕心裂肺。兩個大的和兩個小的都走得心神恍惚。才走了一層樓梯,寶寶先忍不住哭了起來,他覺得小地瓜好可憐。郝聿懷倒是沒哭,但一臉嚴肅,主動伸手拉住寶寶的一隻小爪子。

四個人恍惚到了樓下,走出樓道口,又清晰聽到小地瓜的哭聲。四個人都有些挪不開步子。

田景野沉吟了會兒,道:「在醫院的時候,簡宏成來電,我給說漏嘴了……」

寧宥道:「知道,知道,他後來打了我電話。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法律不支持。」

田景野道:「我跟陳伯母也談了,她很剛強,明確表示不願再連累簡宏成,咬牙也要自家擔著,這是她家的事。說實話,我很敬佩她的剛強,但也可憐小地瓜和簡宏成。事情……也隻能這樣了,雖然誰都知道小地瓜跟著簡宏成是最佳選擇。」

寧宥抬頭看著傳出哭號聲的窗戶,嘆息著道:「我說句冷酷的話,陳昕兒爸媽不知考慮過沒有,他們這把年紀,能經得起陳昕兒幾年折騰?等他們過世後,小地瓜怎麼辦?」

田景野道:「陳伯母顯然考慮過了,但她的意思是,這都是她自己的責任,她隻要有口氣在,絕不撂挑子。」

郝聿懷輕輕地插嘴:「我們出門時,小地瓜的外婆眼睛裡有淚水,她偷哭了。」

寧宥也輕輕解釋:「這就是人生。人生,好的,壞的,都自己扛著。我們自己何嘗不是如此?你這半年也經歷了很多,回頭看看,你也都是自己扛著。」

郝聿懷恍然,沉沉地點頭,一臉嚴肅,心裡想到很多很多。

隻有寶寶接受不了,看看冷靜下來的灰灰哥哥母子,忍不住扭身緊緊抱住田景野,有對比,有發現,他發現自己比小地瓜幸福得多,爸爸多可靠啊。田景野真是收獲一份意外之喜。

隻有簡宏成聽了田景野的電話通報,一夜揪心,一夜輾轉,一身的本事全無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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