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道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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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至清說完,跟妹妹進去,忽然抬頭看見簡敏敏就站在樓梯上,從樓下看上去,隻看見兩隻腳。張至清立刻將妹妹攔到身後,大聲道:「媽,請你讓開,我和妹妹收拾完東西就走,不會死皮賴臉地賴在這兒。」

簡敏敏蹲下身,一張臉慘白得不像人。她盯著兄妹倆問:「我不要你們?我不愛你們?」

張至儀嚇得抽搐起來,張至清扶住妹妹,抬頭對著樓梯上的簡敏敏大聲道:「對!我們不是你們愛的結晶,從小你就恨我們,叫我大討債鬼,叫妹妹小討債鬼!你從來隻管公司賬上的錢有沒有到你口袋裡,我們從小都是交給保姆養。你們有事情先把我們扔遠遠的,等你們出事了,一個悶聲不響地逃走,通知我們一聲都沒有,完全不顧我們死活。你呢?無非是等待害怕的時候需要我們支持,等事情完結就凶相畢露,你依然拿我們當小貓、小狗看待。我們原本想聽舅舅的話,給你機會,可是你讓我們失望。你對別人不是肆意踐踏,就是忘恩負義。為了我們自己的生存,我們不敢留在你身邊。」

簡敏敏聽得心碎,很久無法說話。

外麵簡宏成也聽得清清楚楚,心說孩子說得也對,本來就沒多少感情,互相在小心翼翼地試探,一看簡敏敏人品特差,當然是逃走。

但簡敏敏想了半天,大叫道:「簡宏成,你滾進來!你給我說清楚,我到底愛不愛他們?你是不是在後麵挑撥離間?」

簡宏成沒理簡敏敏。他看看攔在門口的保姆,看得出保姆心裡也是亂了。

張至清冷冷地問:「你想扣住我們的行李?」

「不,不是。」簡敏敏想半天,也隻能道,「我求求你們留下來,留到我去坐牢。這幾天陪我。」

張至清冷冷地道:「你再不讓開,我打110報警了。你該清楚你現在是取保候審,我報警你會是什麼結果。」

簡敏敏聽得倒吸一口冷氣,更是心碎,但說什麼也不敢再堅持。她一邊下樓,一邊道:「行,讓給你們,我到外麵等著去。」

簡敏敏經過兄妹倆身邊時,張至儀拉著哥哥,張至清推著妹妹,兩人退到牆邊,遠遠躲開簡敏敏,仿佛簡敏敏是瘟神。等簡敏敏一出門,兩人立刻飛躥上樓去收拾東西。

簡敏敏走到門外,看見簡宏成就道:「你沒死?沒死剛才怎麼不回話?看我好戲很滿足是吧?」

簡宏成道:「我估計你這輩子活到今天也就愛你兒女兩個人。可是你不懂怎麼愛人。除了需要跟你討生活的人,比你低很多階的人,還有狗貓寵物,其他跟你平等的人很難消受你的愛。你孩子還小,怕你很正常。」

「還小?大的讀大學了,大人能做出報警把親媽捉牢裡去的事嗎?」

簡宏成道:「你能把你爸逼死,小孩子們可都看著有樣學樣呢。你倒是想過沒有?他們能長現在這樣子,幸虧你早早把他們送出國,與你們這兩個壞榜樣隔離開。尤其至清,除了自保,還得保護妹妹,多點兒風吹草動的警惕難免。你今天別逼他們了,他們是你孩子,是骨肉,逃不掉。你安心坐牢,好好學做人,我替你照顧你兒女,讓他們安心學習、生活。你們都需要點兒安心,別活得跟驚弓之鳥一樣。」

簡宏成嘴上說,心裡厭惡。他恨簡敏敏在法庭消費寧宥,可事到臨頭,隻能這麼處理。

可簡敏敏魂不守舍地想半天,道:「不,我不坐牢,我要上訴,花多少錢都不坐牢。」

簡宏成淡淡地道:「知道寧恕怎麼坐牢的嗎?行賄。你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嗎?你要是敢二審行賄,一樣結局。」

簡敏敏渾身一震,心裡才明白一審時簡宏成寧可出高價律師費,也不肯給法官塞錢:「我隻能乖乖坐牢?」

「你找律師上訴一下吧,萬一呢?但一般二審不太會變。」

簡敏敏兩顆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住簡宏成,盯好一會兒,慢慢軟倒,坐到地上:「我能信你嗎?」聲音裡有了哭腔。

簡宏成不理,心說,是個正常人就不會問出這話了。

「你會對至清、至儀好嗎?」

簡宏成隻好回答一個字:「會。」他心說,到底還是做媽的,還問出人話,所以這問題他得回。

「他們靠上你,還會要我嗎?」

簡宏成氣得又不想說了,原來前麵所謂人話是他自作多情。正好他司機開車來了,簡宏成便扔下簡敏敏,去了車上。

很快,至清、至儀胡亂收拾了東西,背著、抱著、拖著旋風一樣地刮出來,躲遠遠地刮過簡敏敏身邊,避什麼似的逃上簡宏成的車。

簡敏敏坐在地上絕望地看著,流著眼淚,嘴巴想喊兒女的名字,卻沒聲音。

至儀直到上了車門鎖,才敢隔著車玻璃看簡敏敏。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心酸地落下眼淚。至清勸妹妹別怕,抱著妹妹安撫,可眼睛也忍不住看向車窗外,直到車子拐彎,看不見簡敏敏了,依然朝著這個角度看著車窗外麵,眼角掛著一滴眼淚。

中飯在高速路邊服務站吃。司機很機靈地坐老遠去了,因此簡宏成能對兩個外甥說家務事了。

「你們的媽所受的苦你們已經知道了,環境和她的性格都讓她無法放棄,也不願放棄仇恨。她放任仇恨占據內心,再加上我爸媽加碼、你們爸慫恿,她的心長殘了。若說她還有一絲人性和愛,那就是割肉把你們送出國,把你們與你們父母隔離。她大概也意識到你們留在她身邊不會好。從我接觸她來看,你們回到她身邊的這幾天,是她表現得最像正常人的幾天,對我也善意了許多,說明她還是能變好的。她變好有幾個條件,一是有你們來促進她,我看她心裡愛的人隻有你們兩個;二是她需要時間來改變,你們和她都急不得;三是我估計她變好也不會變成正常人,所以需要你們的包容。但我考慮到你們還年輕,太年輕,性格不成形,待你們媽媽身邊太久反而會受她的壞性格影響,所以這次我就不留你們,你們還是好好去讀書,長見識,在社會中學會包容。你們媽呢,我勸她安心去坐牢,戒掉急躁。以後如果你們有心改造她,那麼你們回來,我隨時援手,因為我們都是你媽媽的家人。」

至儀聽得哭了。至清看著飯碗發愣,但死活不肯開口表態。

車到上海,汽車加油,其他人跳下車休整。張至清將舅舅簡宏成拉到一邊,試圖說什麼,可一直吞吞吐吐。

張至儀奇了,道:「哥,你是不是想問我們直接去機場,還是去舅舅家?剛剛在路上已經說好了啊,舅舅自己也才剛搬到上海,住的是酒店公寓,我們就住旁邊的酒店,等機票訂好後我們立刻去澳大利亞。」

簡宏成心知張至清想說的肯定不是這麼簡單的程序小事,做哥哥的到底心思復雜一些。但他不猜,而是道:「我本來可以留你們在我公寓住,但我已經通知我弟弟國內警報解除,可以回國。他今天回來,也會先住我公寓。公寓不大,全是男性,可能至儀會覺得不方便。回頭讓他帶你們在上海玩玩,他比我能玩。」

張至清小心地問:「是因為媽媽定罪了嗎?媽媽以前不僅對你趕盡殺絕,現在對小舅也一樣?」

簡宏成忙道:「不是。宏圖被我發配去東南亞度假,與寧恕有關。你媽開庭時,我留意到受害人寧恕沒能來旁聽,顯然寧恕在未來一年半載之內不會有人身自由,我才放心讓宏圖回來。宏圖貪玩,至清得幫他節製。」

張至清道:「小舅沒工作?」

簡宏成道:「他……」不禁嗬嗬笑了笑,「我爸遇刺後,家裡一團糟,他被送到鄉下養,染了腦膜炎。他人不壞,就是貪玩。你們先接觸。」他看看一直欲言又止的張至清,道,「我去洗手間,你去不去?」

張至清忙道:「我一起。至儀,你待在車裡,別走開,小心安全。」張至清直到看著妹妹上了車坐下,才放心跟簡宏成走。

簡宏成看著,等與張至清一起走開好幾步,才道:「我也這麼看宏圖。隻是我有一段時間讓你爸媽整得自顧不暇,沒照顧好宏圖。你有什麼話說吧。」

張至清在簡宏成的周到照顧下,才能小心地道:「舅舅,前提是,我不想改造媽媽,對她失去了信心——這隻是我的態度,與至儀無關。至儀還小,她主要是隨我。」

簡宏成道:「你媽……連我這樣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生意人都需要無限克製才能接近她,你們這次回來肯聽我的建議,與你媽善意接觸,指導她打官司,已經做得很好了。即使你們今後永遠不想接觸她,也是人之常情。尤其我看在你心目中,保護好妹妹是放在第一位,你有很強的責任心,這很好,我理解你的選擇。你不用擔心我這邊,我不會依照你媽的好惡來決定與你們的親疏。」

張至清激動地道:「謝謝舅舅,這下我放心了。我等這邊的事處理完後,回去會邊打工,邊學習,盡早自立,不做伸手派,自由來得理直氣壯些。」

簡宏成笑道:「你已經很了不起了,能當你的舅舅,我非常驕傲。你才這麼點兒年紀,脫離那樣子的父母,還帶著妹妹,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求學,不僅自己沒長歪,還把你妹妹保護得這麼好。學業方麵,別的我不知道,我隻看到你們普通話講得依然不錯,可見學業也抓得緊。我知道這都是你的努力,你小小年紀已經承擔了太多,你問心無愧的。但身為長輩,我還是希望你能量力而行,享受屬於你這年齡段人的生活。幸好我有能力支持你,而且還不需要自掏月要包,可以從你爸媽口袋裡掏錢支持你們。你放心去學本事吧。」

「舅舅,你真不怪我不管媽媽?」

「人得保護好自己,再去多管閒事。」

可是張至清憋紅了臉:「舅舅,你真的不是在寬慰我?」

簡宏成不禁嘆氣:「父母不爭氣,害孩子百般糾結。量力而行,嗯。」

張至清忍不住委屈地道:「我有時候真想逃遠遠的,假裝不認識他們。」

「良心是牽住風箏的那根線。」

「是啊。」

「我們再聊聊你對你妹妹的管教。我有現成一個例子——寧恕他們姐弟。你見過那位姐姐,他們家情況也非常特殊……」

張至清扭頭認真聽著這個舅舅的話,至此已經全無任何心理抵觸,簡宏成說什麼,他都會認真考慮。

寧宥找個地方一邊喝茶、上網、辦事,一邊等洪律師從遠處那扇大門出來,帶給她寧恕的消息。

可還沒等到洪律師出來,郝青林的律師倒是來電了:「隻有一個壞消息,郝先生被舉報行賄,也被查出受賄。」

寧宥眼珠子一轉,立刻想到前幾天為了救出郝青林父母,她親赴火線與堵在郝青林父母家門口那家人較量的那一幕。毫無疑問,舉報郝青林的正是那家人。寧宥道:「這下,要加不少罪名吧?」

「嗯,而且舉報立功自然也砸了。」

寧宥能想象得出郝青林如今必然在看守所裡心煩得撞牆。這是繼簡敏敏之後,又一個自作自受的。這種「聰明」人,還真是前赴後繼,源源不絕。

日頭西斜時,洪律師與助理總算從大門邊的小門出來了。助理先走一步,洪律師來找寧宥。

洪律師開門見山道:「見到寧先生了。」

寧宥不由自主鬆一口氣:「他倒是肯見我委托的律師。」

洪律師搖搖頭:「寧先生要我做選擇,問我聽他的,還是聽你的。如果我聽你的,他就拒絕簽委托書。他不願他的案子被你操持。我隻好來問問你的態度。」

寧宥苦笑:「倒是不出意料。他精神狀態怎樣?」

洪律師道:「看上去正常,還跟我說這幾天睡得很好。」

寧宥道:「我丈夫出事,不管律師怎麼會見,我都沒跟去過一次。雖然我早猜到寧恕會讓你選擇,但還是忍不住跟過來,等在這兒,試圖在第一時間等到好消息,希望寧恕能明白處境後別再跟我作對,希望寧恕能明白我總是為他好。」

洪律師道:「我勸他有什麼不滿先忍忍,先設法減輕罪責,縮短刑期,出來再說。大概被我囉唆煩了,他咬緊牙關地說,絕不接受精神鑒定。看來問題出在精神鑒定上。我問他,除此還有什麼辦法減輕罪責,他說拉上趙雅娟一起跳。」

寧宥合上電腦,道:「寧恕讓你做選擇題的時候,有沒有提出如果隻聽他的,律師費由誰承擔?」

洪律師不禁笑了:「哈哈,沒提。」

寧宥嘆道:「他要拒簽委托書,就拒簽吧,晾著他。」

簡宏成接到簡敏敏的電話,就打開免提,讓兩個孩子一起聽。

跟簡宏成說話,簡敏敏一向很直接:「劉之呈過半小時來。他跟我說你在我的案子中沒用力,要是打點周全,結果會完全不一樣。我打算上訴的事委托他去辦。」

簡宏成問:「你既然已經打算委托他,為什麼還給我來電話?」

簡敏敏道:「你別自作多情。我現在非常懷疑,你是不是有意把我弄進去坐牢,你好趁這一年半空當把公司股份全獨吞掉,再把市區老廠區那塊地開發掉,一個人獨吞那一大筆錢。」

簡宏成簡直無語,皺眉看看張至清,可還是得說:「你盡管接觸劉之呈。但在見麵之初你最好跟他提一句,我已經把集團公司章程修改掉了,任何人試圖轉讓簡明集團股份,都必須獲得股東全體投票表決通過。然後你慢慢跟他談,你取出所有存款,甚至賣掉房子我都不會管你,我樂見他替你出力,為你減刑。」

簡敏敏一下子啞了,想了好半天,不知怎麼回答,最後悻悻地道:「看我回頭拿劉之呈做的事扇你耳光。」說完,便掛斷電話。

簡宏成無奈地對張至清道:「心不能急。」

張至清此時已經與簡宏成交過底了,因此不怕直截了當地問:「舅舅為什麼不放棄?」

簡宏成道:「我不妨苦中作樂地把你們媽的這個電話看作討教電話,我該慶幸她起碼已經把我看作是有點兒可信的人了,這是不小的進步。隻是她還沒正視她的過往,因此她還不知該如何與我正常地說話。」

張至儀回頭道:「她早跟我們說過,她的案子沒法送錢。可她什麼都可以賴掉,還當眾賴掉,她不覺得可恥嗎?而且她的態度這麼差。」

簡宏成隻好再道:「心不能急。」

張至清看著簡宏成,默默地領悟。

寧宥上高速前給田景野一個電話:「田景野,灰灰還得在你那兒待一晚上,不好意思。」

田景野笑道:「你不知我多歡迎灰灰,寶寶追著灰灰哥哥學道理,我還恨不得多扣留灰灰幾天呢。但你該不會豁出性命,替寧恕找關係去吧?」

寧宥嘆道:「是不是洪律師跟你說了?可是這世上除了我,還有誰救他寧恕?」

田景野怒道:「我剛聽小洪一說,還以為你總算腦子開竅,懂得放手,讓寧恕摔個徹底,讓他徹底絕望一回,他才會明白你歷年來對他的好有多寶貴。」

寧宥道:「可寧恕心高氣傲,如果徹底絕望,我怕他真瘋。」

田景野道:「他現在這禍害德行,還不如真瘋。要真瘋了,你花錢養著他,還能把他養個白白胖胖,所有人都放心,包括他自己;他不瘋,瘋的是大家,最先是你。你在哪兒?你原地等著,我把灰灰給你送去,我不替你管灰灰。」

寧宥眼圈一紅:「田景野,你別心急,聽我說完。我認識一個人,他公司的某個操控係統是我幫他一手建立的,跟我關係很好。他正好認識趙雅娟,而且與趙雅娟的關係看上去也很不錯。我有次帶灰灰去他那水庫莊園玩,遇見過趙雅娟……」

田景野冷冷地道:「你那些關係頂屁用。我是本市首富的幕僚,我要見趙雅娟,請本市首富打一個電話,我有要求,趙雅娟才真的不會不考慮。你還不如轉回頭求我。」

寧宥愣住。

田景野沒好氣地追問一句:「要不要?」

寧宥道:「你聽我解釋啊……」

田景野冷笑道:「寧恕心裡也很清楚,你就是假裝晾著他,他反正沒事乾就跟你熬著,熬死你,煩死你,最終他才勉為其難地讓你替他請個律師,即使明天上庭,今天才簽委托書,他也扌莫準你肯定早已叫律師把所有上庭準備做好了。可你還歡天喜地地,以為他回心轉意,特盡心盡力,似乎還是寧恕給你麵子。」

寧宥聽得滿臉抽筋:「是,是,我就是這麼沒誌氣。可……」

「你兒子要跟你說話。」

寧宥一愣,沒想到田景野將電話免提,給孩子們聽著,忙道:「灰灰,你也在?我們明天可以回上海了。」

郝聿懷激動地道:「媽媽,你前幾天上午發過給你弟一條短信,你是不是不記得了?你不能背著我食言,你會變胖。」

田景野撲哧一笑,「你弟」,「食言而肥」,這母子倆。

寧宥訕訕地道:「記得……」

郝聿懷大聲道:「你短信裡說,你以後不乾涉、不打聽,隻管收留。媽媽,我得提醒你,你說話不算數,你弟會更加不把你當回事。」

田景野扌莫扌莫郝聿懷的頭,贊一聲:「好樣的。寶寶學著點兒。」

寧宥的臉皺成一團,嘆聲氣,道:「好吧,我聽你們的。我有點兒六神無主,聽你們的應該沒錯。灰灰,我這就折回頭接你,然後去一下出差的地方,跟同事交代幾句,我們連夜趕回上海,眼不見心不煩。」

寶寶一聽急了:「不要,不要,寧阿姨,你去忙,明天再來接灰灰哥哥。」

寧宥在這邊斷了通話,坐著發呆。她還管著郝青林的官司,怎麼就甩手不管寧恕的呢?兩個都不是東西,她起碼得一視同仁啊。寧宥忽然覺得這事幽默起來,老天居然給了她裁量權,讓她可以做主給誰不給誰,要不要一碗水端平。

寧宥忽然發現,她這苦丫頭隻要腦筋急轉彎一下,原來就可以當女王。她又拿起手機打給田景野:「眼看著我操一手好牌,還在這兒焦慮得顛三倒四,你是不是心裡特煩?」

田景野笑道:「不會,我特平衡。原先隻有我冒傻氣,把生活搞得一團糟,現在總算看到你和簡宏成爭著做東郭先生,我看好戲呢。」

寧宥訕訕的,道:「我得有誌氣點兒。灰灰聽著沒?」

「倆小的出去玩了。」

寧宥這才原形畢露:「靠,我這回得有點兒誌氣,咬緊牙關不犯賤,等他們爬著來求我,我還得掂量掂量給不給。你監督我。」

田景野撲哧又笑,但忽然腦袋轉不過彎來:「那啥,陳昕兒那兒,算我求個情,放過她算了,她是病人。」

寧宥一愣:「啊,我說的他們是寧恕和郝青林。」

田景野一笑:「都差點忘了他。」

寧宥聽了,心裡不知什麼滋味。

簡敏敏麵前擺了一桌的美食,都是她最愛吃的。她原本想著在坐牢前吃個夠,起碼吃出點兒肥肉來,免得到裡麵受苦。可即使讓保姆上桌一起吃,她依然覺得吃得冷冷清清。早上至清、至儀兩個還煩得她耳朵疼,現在他們撇下她,都不知去了哪裡,一個電話也沒有,走得那叫一個乾脆,仿佛她跟他們之間從沒連過一條臍帶。簡敏敏生著悶氣,沒胃口,想起來才淺淺啜一口酒。

門被敲響。簡敏敏給保姆使個眼色,拍拍兩條狗,讓跟上保姆,自己坐著不動,隻伸長脖子偷聽。

門外是劉之呈,見保姆來開門,保姆身後擠出兩隻踴躍的狗頭,緊張地裝出瀟灑的笑,道:「還認識我嗎?」

保姆拉著臉沉痛地道:「認識。簡姐讓『大蓋帽』帶走了,你來晚一步。」

劉之呈一愣,再看看手表,跳了腳:「嘿,我真不該出差。簡姐留下主辦人員電話沒?」

保姆道:「沒留。」

劉之呈不死心:「她有沒有說坐哪家牢?」

保姆奇道:「公安局的牢啊,還能是哪兒?」

劉之呈抓耳撓腮的:「帶走時候你在,還有誰在?」

保姆道:「隻有我在。我關門了。雖然我認識你……」

劉之呈忙道:「慢點兒,簡姐一句口信都沒留下?像上訴律師找誰,案子接頭人找誰什麼的,肯定得留口信……」

保姆沒理他,用力將門關上,但關門後就趴在貓眼兒上看,隻見劉之呈拍著額頭,滿臉失望。等劉之呈走後,她回去飯廳,演給在裡麵側著耳朵聽了個明白的簡敏敏看。

簡敏敏斜睨著眼,吊起一條眉毛問:「他那樣子,不是難過,不是著急,你確定是失望?」

保姆放下手,勸道:「是啊。看開些,又不是自家人,能趕來看你一眼已經不錯啦,還能指望他們替你難過啊?」保姆又忍不住沾沾自喜,「看來我演戲演得不錯,劉總沒看出我在撒謊。」

簡敏敏繼續吊著一條眉毛斜睨保姆,慢慢琢磨了會兒,憤然道:「又讓老二料中,又讓這死胖子料中。幸好聽了死胖子的,才沒亂了陣腳。為什麼總讓這死胖子料中?死胖子又該笑話我了。」

保姆大惑不解。

簡敏敏立刻一個電話打給簡宏成,切換成鬥誌昂揚的聲音:「劉之呈一定要替我上訴,賣藝賣身都要替我上訴,仗義啊。我說簡宏成,你給我向他道歉。這麼好的小夥子,到你嘴裡都成啥人了啊?你二話不說革了小劉,當眾把他請出門,害小劉丟臉,你多損啊。你今天說什麼都要跟小劉說聲對不起。你不是喜歡讓我跟誰都道歉嗎?你倒是給我做個榜樣啊。」

保姆在一邊更是大惑不解。

簡宏成聽了也是大惑不解,劉之呈仗義?

「我教你的話說了沒?」

簡敏敏道:「怕我沒說?你聽著,我再說一遍。小劉,那死胖子告訴我公司章程已經改了,轉讓股份要……」

簡宏成嘟噥著將手機掛了,簡直不敢相信劉之呈仗義,電話裡說不清,除非他當麵問清楚才肯道歉。

雖然被簡宏成掛了電話,簡敏敏卻得意地笑了:「死胖子這回栽了,以後他再沒臉來教訓我什麼道歉了。」她喝下一口酒,終於吃了口菜,對保姆道,「我明天收拾收拾,自己去坐牢,你反正住在這兒,替我看著門,管好我兩條狗。我讓小沙也住過來,小沙這孩子,我差點兒害他坐牢。我一年半就出來,弄不好還減刑,很快。呃,誰去探監呢?」

保姆道:「不是我多嘴啊,你該不會是想把錢交給小沙,讓他定期去探監?你還得管我工資加狗糧錢,還有物業費、電費、水費什麼的,也都交給小沙,再一月一月地給我?你不怕小沙卷錢跑路?再說小沙一幫小兄弟要是經常在這屋子裡進進出出的,你不怕丟東西?你還是拜托你那個胖子弟弟吧,我看他會管你。」

簡敏敏捂臉哀號。她當然知道怎樣才是最好的,可那樣就得看簡宏成臉色。她好不容易才險中求勝,扳回一城呢。

簡敏敏到底是不肯給簡宏成打電話,但她把簡宏成的手機號寫給保姆:「我進去後,你打老二這個電話,有什麼要求,盡管向他提。」

「你跟你弟說一聲,不是更方便?」

簡敏敏繼續哀號,就是不肯答應。

但保姆不放心,錨住了使勁問:「可萬一你弟不認我,氣我中午不許他進屋,回頭另找一個人來接管房子,那怎麼辦?簡姐,這事大意不得啊,這兩條寶貝狗隻認我呢。但這兩條寶貝狗你在乎,你弟不一定在乎啊,你忍心一年半裡麵讓別人帶它們?」

簡敏敏將臉鑽進臂彎裡,說什麼都不肯鑽出來:「你別煩我啦,好嗎?好嗎?好嗎?放心啦,老二沒這麼壞……」說到這兒,不由自主地趕緊閉氣吞下後麵的話,嗆得大聲咳嗽,差點兒咽氣。

保姆以為簡敏敏讓口水嗆了,也沒在意,自言自語地道:「我看著他也不壞,應該有肚量。」

那我不是陷害忠良了嗎?簡敏敏心說。可形勢逼人,她強不起來了。

寧宥的車玻璃讓人敲響,她抬頭見一穿著整齊的年輕男子沖她比畫著說什麼,她降下一絲車窗,才聽見外麵那人指著前麵一輛現代車說是臨上高速才發現錢包被偷,現在沒法上高速,求寧宥借點錢,回頭一定加倍償還,錢打到手機上。

寧宥聽了沒好氣:「我長得這麼包子?」

外麵那人立刻變色,罵罵咧咧。寧宥頓時醒悟自己多嘴了,嚇得連忙一腳油門逃走。走遠了,定下神想起,郝青林啊,寧恕啊,都跟剛才那騙子一樣,對她不安好心。騙到手了呢,在背後還都罵她是個蠢貨;要是被揭穿,他們從不自慚形穢,反而惱羞成怒地加害於她。她難道隻會躲,隻會逃,隻會忍氣吞聲嗎?

寧宥咬牙切齒,在前麵一個紅燈處轉個彎,睜大眼睛搜尋著回去原地。她看到那騙子還在老地方逡巡,快靠近時,打開大燈,咬緊牙關,沖著騙子飛車過去,迅速擦著騙子而過,打了騙子一個措手不及,便揚長而去。

寧宥都懶得看倒車鏡裡騙子的狀態,肯定是嚇個半死,沒說的。她終於滿意了,掉頭,找個地方停下,打電話給郝青林的律師:「郝青林那兒,我想你要不暫時別去會見他,也晾著他。他做事太過了,需要一些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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