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鎮庫古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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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顛簸,我們總算安全地回到一源齋。來不及休息,我把店裡的老少爺們兒湊進屋裡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胖子聽完尤塔鎮之行的見聞後,直呼憋屈。

「老胡你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就沖他們那缺德的操行,怎麼著也該大乾一場,叫那群癟孫好好見識見識鐮刀和大錘的力量。」

「行了吧,還好你小子沒去,淨添亂。」

「我說的是實話,不愛聽拉倒。」胖子又問,「那這位老大哥怎麼辦?咱總不能把他一人撂這兒等死吧?」

這個問題使眾人陷入沉默。薛二爺最先打破了沉默:「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依我看,先從楊先生留下的文書開始調查比較實際。你們帶回來的手寫書裡很可能藏有相關線索。聽說其中有一本無字天書?」

「對,」我回憶說,「薄皮書裡一個字都沒有,另外一本shirley楊已經著手翻譯了。」

薛二爺沉吟道:「既然是套書,那必然有聯係。我有幾位朋友,專攻文字加密。薄皮書的事可以托他們把關,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隻是不知道楊小姐那邊方不方便。」

shirley楊豁然道:「沒什麼不方便的,回頭我親自把書送過去。」

短會過後,我們有了明確的目標,各自忙活起來。

三天後的一個晌午,薛二爺笑盈盈地通知我們,無字書的破解有了巨大突破。那是一本經過特殊處理的加密日記。其中大部分篇幅都是用格拉瑪文撰寫的。轉錄工作已經進行完畢,下麵就等shirley楊接手翻譯。我們幾個對格拉瑪文一竅不通,隻能靠shirley楊一個人通宵達旦地趕工。我對此十分內疚,就主動請纓給楊參謀長站崗、放哨、打下手。煩瑣的文書翻譯工作歷時數周總算初見成效。四眼替我們做了後期篩查工作,最後整合出一份簡短精準的文獻報告。揣祖山的故事被證實是真實存在的。在鷓鴣哨的描述中,兩人曾經為了尋找血液病的源頭,通力合作盜過不少墓。後來揣祖山忽然失蹤,再次出現時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並留有一隻包裹整齊的錦盒,聲稱自己大限將至,希望寄存此物以待揣家後人來取。鷓鴣哨不作他想,當場接受了老友的委托。叫人納悶兒的是,從那之後揣祖山便人間蒸發,再也沒有消息。

時光流逝,鷓鴣哨信守承諾,一等就是二十年。但揣祖山杳無音訊,更別提什麼後來。不久之後,鷓鴣哨迫於無奈移居美國,他曾猶豫要不要打開錦盒一探究竟,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之後還是恪守約定,打消了拆封的念頭。為了避免自己做出有違道義的舉動便將錦盒束之高閣。從鷓鴣哨的記錄中,我們並未找到更多關於揣祖山的描述,而關於錦盒的故事也戛然而止。

老揣滿心歡喜地握起我的手,眼中含著激動的淚水:「總算有希望了。我就知道還有希望。」

有了明確的目標之後,搜尋工作變得相對輕鬆了許多。shirley楊找來了捐贈清單,接著又去了楊教授以前的實驗室。最後終於確定了錦盒的下落:威廉博物館。

這是一家私人性質的博物館,館藏豐富,最近幾年剛剛落成。我們聯係了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對方十分客氣,表示願意送還錦盒,但是雙方必須當麵簽署相關文件。四眼擬定了一份合同,兩邊約好了日子,定在一源齋舉行交接儀式。

交接當日,兩排閃亮鋥黑的小轎車齊刷刷地停在了一源齋門外的小廣場上。

「喲,怪氣派的啊!送個盒子搞這麼大排場。」胖子拍著我的肩膀問,「演講稿你背熟了嗎?一會兒可別跟老外麵前跌份兒。」

「笑話,不就簽個收據嗎?跟批發白菜一個道理。老子什麼世麵沒見過,還怕幾個洋鬼子?哎,四眼,我一會兒說中文啊!你隨便翻譯一下,意思對了就行。」

秦四眼替我整了一下領帶,笑道:「還成,人模狗樣,挺像那麼回事。」

shirley楊捂著嘴偷笑。我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大搖大擺地從黑色的轎車裡走了出來。

四眼的臉一下就綠了,瞪著眼睛問我:「哪兒來的?他怎麼來了!」

「操!邪門了。」胖子指著對麵的人喊道,「你小子瞎湊什麼熱鬧,哪兒來的哪兒滾,這裡不歡迎你。」

「嗬嗬,電話裡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們哪位約了本少爺,錦盒不要了?」王大少摘下墨鏡,慢悠悠地走到我們麵前,「哥兒幾個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和我通電話的人是你?」四眼沉著臉迎了上去,用身體將他擋在門外。

小王八比四眼矮了半頭,他側著頭,挑著眼角說道:「我也納悶兒啊,秦大律師什麼時候會說人話了。」

「威廉博物館和你什麼關係?」

「笑話,小爺英文名叫威廉,你覺得什麼關係啊!」

我心說這下麻煩了,遇到誰不好,非攤上這麼個棘手貨。王家跟我們不對盤,整個唐人街都知道。現在軟肋落在人家手裡,恐怕又要節外生枝。

「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坐?」小王八笑得比七月裡的太陽還晃眼,「那我可回去了,後會有期。」

shirley楊推了我一把,我隻好硬著頭皮道:「過門是客,王少既然來了,那就裡邊請吧。」

「對嘛,還是胡爺懂規矩。」小王八招了招手,兩個貼身保鏢拎著手提箱一前一後跟了上來。

胖子瞄了一眼,悄聲問我:「不對勁啊,怎麼到哪兒都能碰上姓王的孫子。你說這是巧合還是安排好的?」

老實說,我心裡其實沒底。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如果這次又是王家暗中布局,那美國真心沒法再待下去了。誰受得了三天兩頭被同一撥人算計啊?我扭頭問shirley楊意見,她爽快道:「咱們找的是錦盒,先拿到手再說。」

進了花廳,王清正一改油嘴滑舌的嘴臉,頗為嚴肅地坐了下來。他身邊的保鏢將手提箱擱在桌上,然後默默地退到了門外。

大門一關,氣氛瞬間變得沉重起來。我給他上了一杯茶,然後直接攤牌道:「東西我們要定了,條件你開。」

王清正打開手提箱,取出一份文書:「電話裡已經談得夠清楚了。既然是楊老先生的遺物,我們博物館願意無償歸還,相關文件都在這裡,誰簽字?」

我拿起文件夾,交給四眼檢查。他皺著眉頭前後翻了好幾遍,然後又送回我手裡。

王清正打開另外一個手提箱,推到我麵前:「編號527,學名:鎮庫黑陶紋蛟瓶。半年前並購斯裡洛瓦博物館時所得。我的研究員已經做過相關調查,錦盒裡裝的是一個有兩千年歷史的黑陶瓶,不過它的具體功用還未查明。研究報告就附在文件後邊,你們誰來驗收?」

shirley楊戴上手套,熟練地打開了錦盒。通體烏黑的小陶瓶赫然出現在眾人麵前。我注意到瓶底刻有一幅十分眼熟的圖樣,與老揣隨身攜帶的古幣上的花紋幾乎一模一樣。可以肯定這件東西就是我們要找的遺物無疑。

簽過字蓋完章,小王八慢悠悠地站起身,帶著手底下那群人大搖大擺地離開了一源齋。

胖子扌莫著腦袋納悶兒道:「這事忒邪乎啊!老王家的人什麼時候開始長出良心了。你說陶瓶會不會有貓膩?」

我心裡其實也沒底,不過東西已經到手,就算他翻臉,咱們也不怵。shirley楊抽出附頁中的考古明細開始翻看。我對傳說中的鎮庫陶瓶十分好奇,瓶子通體黑亮,左右有兩隻蛇蟒瓶耳,封口處上寬下窄,瓶身整體呈橢圓狀,高約一尺三寸。我拿起陶瓶隔空晃了晃,裡麵沒有任何聲音,似乎是空的。

揣祖山在信中再三言明,他在鎮庫古城中找到了能夠治愈鬼眼詛咒的東西。可眼前的小瓶子橫看豎看不像有什麼特別之處。如果不是瓶裡裝有靈丹妙藥,難道還能藏著其他秘密?

我試著打開瓶口上的封泥,沒想到那鬼東西粘得賊緊,摳了半天,連屁大的縫隙都沒找到。

胖子也湊上來研究,他指著瓶底問:「哎,我見過啊這圖樣。就,就那個!」他激動地拍著大腿,「叫什麼來著,舒師傅家那座山裡,你們還記得嗎?」

「舒師傅?我怎麼記得是老揣帶來的那枚古幣。」被他這麼一說,我忽然回憶起在犰狳洞裡找到的屍體,背包裡似乎確實出現過相同的異文圖樣。

不會這麼巧吧?原本天南海北毫不搭噶的兩件事,現在看來居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你們有誰聽說過鎮庫這個地方?」shirley楊的提問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和胖子麵麵相覷,壓根沒聽說過有這麼個地方。shirley楊提筆圈了幾段文字:「陶瓶的來歷果然和鬼洞有關,你看看這裡的坐標和環境描寫,是不是很眼熟?」

她在紙上做了簡單的中文標注,我一眼就認出了那片地形。「這片古城的位置與精絕國相仿,離鬼洞十分近。怎麼,這隻黑耳雙蛟瓶是在那裡出土的?」

「上麵提到一處叫作鎮庫的沙漠綠洲,我對當地的歷史地理不了解,不過如果這份資料屬實,外公的套書裡應該有相關記載。咱們去找薛二爺,他在古玩界縱橫多年,說不定曾經見過相似的物件。」

「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先通知老揣要緊,估計他都快急瘋了。」

聽說順利找回了父親的遺物,老揣樂得眉開眼笑,捧著黑陶瓶死活不願意撒手。我懶得管他,倒是對附錄中提到的沙漠古城鎮庫十分好奇。薛二爺最近一直在幫我們翻錄鷓鴣哨的薄皮套書,我們找到他的時候,老人家正戴著老花鏡,手裡握著毛筆。我見滿桌的小楷,就問他寫了些什麼。他笑道:「閒著也是閒著,紅皮書的內容已經抄得差不多了。有幾段特別有意思,待會兒咱們聊聊。我聽花廳那邊動靜不小,錦盒找回來了?」

我把小王八送錦盒的事給薛二爺這麼一說,他也嘖嘖稱奇:「我和王浦元打了半輩子交道,這絕不是王家的作風。也罷,既然錦盒已經拿回來了,還怕他再耍花招?」

老揣懷抱陶瓶鑽進了書房,見我們都在這裡,興奮道:「多虧了各位活雷鋒,我們揣家有救了。」

「你先別急著道謝。咱們還沒搞清楚瓶子裡裝的是什麼。」

「不急不急,我回去再看也行。在你們這裡白吃白喝待了這麼久,家裡老婆孩子也該惦記了。我打算收拾一下,現在就走。」

「你做人不地道啊,老揣!」胖子吆喝道,「來的時候死皮賴臉求著我們幫你找錦盒,現在東西到手,拍拍屁股就準備走人。你胖爺爺批準了嗎?再說了,幾千年前的東西,你知道它過期了沒有?」

老揣半信半疑地晃了晃陶瓶:「怎麼好像是空的?聽不見響啊!」

「我早試過了,裡麵好像真沒裝什麼東西。就是個空瓶。」

「空瓶?」老揣瞪大了眼睛,「那,那一個空瓶子要怎麼治病?」

我對他解釋說,黑耳瓶剛到手,附錄裡邊盡是些洋文,咱們正在研究,暫時還沒看出端倪。如果真想知道瓶子裡的裝了些什麼,不如現場打開。

「那,那怎麼行!」他護在黑耳瓶麵前,「萬一寶貝飛了怎麼辦!你說開就開?我不同意。」

「哎呀,你不要這麼古板,打開看看又不會少塊肉。你爹的遺書裡也沒提陶瓶的事,說不定它就是個普通的古物。」我說著伸手去取黑耳瓶。老揣當場跳了起來,大手一揮死死地護住了黑陶瓶的底座。我一手揪著瓶耳,一手扣住瓶口:「別搶別搶,這玩意兒我拿了也不能當飯吃。不就看看嘛,你至於這麼大動靜嗎!」

「你先放手!」老揣仰著脖子,「這是我們揣家的東西!我下半輩子就指望它了!快放手!我要翻臉了!」

我見他急得臉都紅了,隻好就此作罷。不想剛一鬆手,老揣那頭就「砰」的一聲摔了個大跟頭。

「鬆手不早說!」他扌莫著屁股爬起身,話才說一半,臉色陡然變得猙獰起來。

眼尖的shirley楊驚叫起來:「陶瓶碎了。」

巴掌大的黑陶瓶碎得四分五裂,一時間滿屋子的人都傻了眼。不知從何刮來一陣大風,屋子裡霎時間卷起了撲頭蓋臉的沙子。我眯了眼,揮手直喊關窗,其他人反應不及,紛紛捂住了眼鼻。眨眼的工夫,沙塵散去。薛二爺咳嗽了半天,shirley楊忙上前給他扶背順氣。胖子吐了好幾口唾沫:「啥玩意兒,呸!呸!吞了一嘴沙,呸!呸!」老揣愣在原地,望著滿地的碎片發呆。我眼睛都揉紅了,撿起碎片稱奇:「怪了,難道瓶子裡裝的是黃沙?」

老揣抖了寒戰,揪著我大喊道:「胡八一你這個渾蛋。你,你這是要我的命啊!我宰了你,我要宰了你!」

「冷靜,冷靜!」我鉗住了老揣的手,努力說服他,「一罐沙子有什麼好稀奇的,它肯定不是你要找的東西。」

「你放屁!我親爹還能坑我?老子告訴你這事沒完,我,我,我……」他喊著喊著,忽然沖出屋子,不知道要去乾嗎。

shirley楊板起臉死死地瞪著我。我說:「冤枉啊,老揣他自己沒端穩,沒想到那玩意兒這麼不禁摔。」

「你快氣死我了。」她白了我一眼,然後蹲下身收拾殘片。胖子不以為然:「碎都碎了,大不了賠他一個差不多的唄。實在不行,咱給他用糨糊粘回去。不瞞你說,我小時候手工活兒可細致了,勞作課經常拿小紅花。」

薛二爺喃喃道:「為什麼是黃沙呢,瓶子裡裝的為什麼會是黃沙……」

我見他神色不對,似乎另有隱情,急忙上前詢問。他抽出最近抄錄的套書,指著其中一頁宣紙說:「都過來看看,這枚錢幣的圖樣,咱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那是一張拓印的石墨圖,圖中央印有一枚拳頭大小的古幣,外方內圓,整體呈菱形。古幣正麵刻有異文,背麵則嵌著雙蛇盤頂紋,與我們在犰狳洞中找到的標記不謀而合。

「這是揣先生帶來的古幣,我整理資料的時候順便帶了一份。如果我猜得沒錯,它應該是一枚鎮庫錢。」

鎮庫錢我們都知道,通常的官爐錢場在開模鑄幣之前,會優先鑄造一批大型超重的錢幣用以辟邪,也就是俗稱的壓厭,屬於錢庫專用的押勝品。

「那這枚鎮庫錢,和我們要查的鎮庫古城是不是有什麼聯係?」

「這枚鎮庫錢應該是從當地出產。我稍微做了點調查,在塔克拉瑪乾深處確實有過一座綠洲,名為鎮庫。但史料記載並不全麵,並沒有找到太多關於它的描述。你們上次在犰狳洞裡找到的資料與之牽連頗廣,如果能把那本文獻研究透徹,對鎮庫幣的調查可能會有幫助。」

聽聞精絕附近有一處古城被起名叫作「鎮庫」,我們都很好奇。胖子首當其沖地問:「那這地方是不是盛產錢幣,相當於古國的造幣廠?」

薛二爺點頭稱贊:「不錯,史料記載中鎮庫確實隸屬於精絕,當地礦產資源豐富,又靠近綠洲。『鎮庫』一詞的由來可能與之有著密切的聯係。」

「那可就怪了。揣老先生冒著生命危險潛入鎮庫,最後就偷出來一罐子黃沙?」我掂量著手裡的碎瓷片,想從薛二爺那裡找到答案。

這時,老揣忽然破門而入,手裡舉著兩把菜刀:「你這個孽障啊!這可是救命的東西,連正麵都沒瞧上就叫你給砸了。胡八一,我跟你沒完!」

「你說話可得負責任,」胖子苦口婆心地開導他,「什麼叫連正臉都沒瞧上。大家夥可都看得真真的,不就一捧黃沙嘛,風一吹飄得滿屋子都是。你要是稀罕你去工地裡挖唄,有什麼好金貴的,也不怕別人笑話。」

「話不能這麼說,」薛二爺分析道,「瓷瓶底部的花紋我們已經比對過了,與鎮庫幣上的圖樣不謀而合。如果不是攸關生死的東西,相信揣祖山也不會輕易托付給鷓鴣哨保管。如果遺書中的內容屬實,我想這瓶神秘的沙土就是揣祖山信中所寫的關鍵,或許能夠抑製鬼眼發作。」

老揣聽完丟下菜刀,大步上前從我手中奪過瓷片捧在掌中。瞧他一臉欲哭無淚的神情,我心說這次鬧大發了,搞不好要出人命。如果認真追究起來,大部分的責任都在我身上;要不是我麻痹大意,非要當場打開瓷瓶,也不會整出這麼多幺蛾子。

「行了,飛都飛了,哭也沒用。這事我管,而且管到底。」

「你說得輕巧,」老揣歇斯底裡地吼道,「什麼都沒剩下!一粒也沒給我留!你拿什麼管!」

「我們去鎮庫。」shirley楊斬釘截鐵地說,「眼下也想不出別的辦法。揣先生的時間寶貴,禍是我們闖的,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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