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龍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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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人緊緊地靠在一起,等待著這場天災離去。狹窄的青丘雖然阻斷了大部分風雨,但雨水還是很快透過帳篷的縫隙滲透進來。我用力頂在接縫處,後背濕了大半,下半身仿佛浸透在冰水中,逐漸變得麻木,失去了知覺。我試著移動了身體,不料因為長時間的僵直,腳部不受控製,忽然失去了平衡。我這一摔,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防風布「嗖」的一聲被卷得無影無蹤。豆大的雨點夾雜著隨時會要人命的冰雹,朝著我們幾個人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shirley楊急忙抽開她的背包,扯出一張毛氈子。毛氈子吸了水,變得異常笨重,但我們眼下根本沒有其他選擇,與其暴露在鋪天蓋地的冰雹中,不如用它防個身,聊勝於無。我想起包裡還有鐵鎬立刻來了主意,用僅剩的三個鐵鎬作為固定物,在峽穀間釘了一處「人」字形的避風點。然後將我們的背包堵在兩側抵擋風雨,為彼此博得一絲喘息的機會。

暴風驟雨間,我不禁又朝胖子消失的地方瞥了一眼。因為水霧太大,能見度低,怎麼也看不真切,這一次不知為何,總覺得混沌的地平線盡頭有一群模糊的人影正在緩慢地移動。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再次從避風點裡探出身。shirley楊不知道我看見了什麼,詫異地拉住了我,問我要乾什麼。

「外麵好像有人。」

「你看錯了。」shirley楊斬釘截鐵地說,「這種鬼天氣,誰會在外麵走?」

我有些猶豫,還是毅然探出了頭。我舉起望遠鏡,再次將視線集中在地平線處。這次除了昏黃的天空再也看不清其他東西。我嘆了一口氣,正要轉身回到毛氈裡,腳腕忽然一沉,險些撲倒在地。我急忙低頭尋找,隻見磅礴的雨水中,不知從何處冒出一隻灰白色的人手,緊緊地貼在我的腳腕上。

我心頭猛地一沉,顧不上別的,抬起右腳猛地朝前甩去,打算借助慣性擺脫那隻恐怖的灰手。不料那隻自地下冒出的手掌極為有力,全力之下居然紋絲未動,我自己反倒因為用力過猛一屁股坐在了泥漿中。我大喊起來,可惜風雨太大,毛氈裡的人根本沒有聽見呼救聲。我蹬起另外一隻腳,朝著灰色的手掌連踹了好幾下。可它就像石頭一樣,沒有任何反應。我逐漸冷靜下來,又試著調整角度,慢慢地抽出了右腳。那隻灰白色的人手依舊保持著抓握的動作,悄無聲息地躺在泥水中。我覺得不對勁,又再次爬回去,發現那隻人手不過是半截石製的雕塑。我回到毛氈中,驚魂未定。shirley楊見了我的臉色就問怎麼回事。聽聞找到佛手,老揣撩開簾子,不想迎麵一陣冰疙瘩,砸得他不得不縮了回來。

「動不了,太厲害。」他抖了抖手腳,抵著牆背對我們說,「早說過崖上有東西,我看八成是古時候留下的,算不算文物?」

此時我哪有心思管什麼文物,胖子生死未卜,又逢這場百年難得一遇的鬼天氣斷了前路,隻好硬耐著性子蹲在漏水的毛氈裡等待風暴過去。這一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外麵風雨聲逐漸消失,我再次挑起毛氈,發現天早就黑了,除了呼嘯的狂風之外,再也沒有半點落雨的跡象,連原本泥濘的水坑都不見了,更別提什麼冰疙瘩。

「咋這麼快就乾了,水都到哪兒去了?」老揣扌莫著沙地一路小跑,在青丘之間轉了個來回。如果不是我們三人渾身透濕,誰也不會相信剛才這裡發生過什麼。

「先生火,山上寒氣重,烤不乾,咱們就等著凍成冰棍。」青丘小道路窄風大,不適宜露營。我帶著大家來到地陷邊上,找了一處避風性相對比較好的土墩開始生火。

「邪門了,真邪門。」老揣看著冉冉升起的篝火,吞了一口唾沫,「除了咱們三個大活人,周圍一滴雨都沒有。剛才的冰雹,不是我在做夢吧?」

我無法解釋他的疑問,自己同樣一頭霧水。我急著找人,烤乾了鞋襪,套上半濕的外衣就站起身來。shirley楊裹著毯子從土墩另一頭跑了上來:「打火機和手電筒你帶在身上,包裡還有一隻信號槍,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我接過背包,讓她回去歇著。shirley楊搖頭:「我整理完衣服立刻追上去,你自己小心點。」

「不管能不能找到人,一個鍾頭之後,咱們土墩子集合。」我背上包,扌莫著夜色再次跳入地陷中,回頭看了一眼火光中的shirley楊和老揣,心裡隱隱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距離胖子失蹤已經過去了6個鍾頭的時間,因為雨水的沖刷,原本龜裂乾涸的泥地變得光滑無比,細碎的泥土結成了塊狀,地上的腳印早就沒了蹤影。我憑著記憶來到白天出事的地方,舉起手電仔細查看,忽然發現泥土的顏色發暗,與周邊的土壤有些許不同。我沿著這些泥土往前找,赫然察覺事情不對。不知為何,雨水沖刷過的泥地裡,居然清晰地留有一排排雜亂無章的腳印,粗略估計起碼有二十個人以上。我站起身朝青丘方向張望,發現這個距離正是我當時所見到的地平線。難道我先前沒有眼花。果真有一隊人馬曾經在狂風暴雨中,頂著漫天的冰疙瘩在前行?

我越琢磨越覺得可疑,起風前我們留下的腳印早就被抹平了,為什麼暴雨中的隊伍會印下如此清晰的痕跡,他們是人還是鬼?眼下沒有其他線索,我隻好沉下氣來,沿著這排雜亂的泥腳印跟了上去。這排腳印一路往南,朝著地陷的腹心部分延伸。走著走著,前方慢慢出現了光亮。我急忙關閉手電,貓下身子悄悄地前進。又跟了一會兒,四周不斷傳來金屬敲擊的聲響。黑燈瞎火看不真切,前方的光亮若有似無。我仿佛置身在深不見底的大海之中,總覺得脖子勒得慌,怎麼也透不上氣。我扯開衣服上的紐扣,眯起眼睛努力辨認方位,可四周荒得可憐,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再跟下去,腳印逐漸模糊不清,有些地方三五個腳印亂成一團,我伸手比畫了幾下,有的地方空隙大得離譜,看間距怎麼也不像同一個人留下的。到後來,地裡乾淨得一根毛都沒長,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腳印。我心中大駭,二十個人的隊伍說不見就不見了,消失的方式簡直跟胖子如出一轍,難道這塊地陷裡另藏玄機?還來不及思考,原本忽閃忽閃的火光突然炸開了鍋,耀眼的火焰如同爆漿而出的泉水,一下子沖上了天際。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忙沖著那道沖天的紅光奔上前去,準備一探究竟。

還沒跑幾步,就看見前邊有一道又長又高的障礙物,遠瞅著像是人工搭建的圍欄。定眼一看,柵欄四周果然有人影在晃動。那些人似乎正在圍觀眼前的奇景,並未注意到我正在向他們靠近。我趁機貓上前,發現前邊果然有一處大型營地,圍欄邊上散落著鐵鍬、煤炭、木料,還有尚未完工的行軍帳篷。有幾個人離得比較近,我借助火光得以看清他們的樣貌,都是生臉。再瞧他們的衣著,清一色的黑褲,頭上綁著黑色的頭紗,如果不是借助強光,黑夜中根本注意不到他們的存在。我貼在木樁一側,再次朝他們的營地裡張望,一個敦實的背影忽然映入眼眶。我樂得差點喊出來,又晃了幾眼,再次確定那個耷拉著腦袋,頹坐在營地中央的人就是胖子。我試著接近他,可營地內三步一崗,五步一亭,零零散散居然有十幾個看守,再也無法靠近柵欄範圍內半步。那夥人裡,有一組來回巡邏的五人小隊,他們月匈前掛著製式步槍,瞧模樣不像野路子。我想起死在林子裡的摩托車手,以及那片被清理得異常整潔的營地,心中更加確定,眼前這夥人不好對付。

好在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抹自地底射出的火光上,外圍守衛相對鬆懈,否則在靠近圍欄前我就已經被他們發現了。如果不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再想鑽空子救人那必定難上加難。據我觀察,他們這個營地裡並沒有配備交通設備。這對我們來說相對有利,逃起來不至於瞬間就被他們追上。但聲東擊西必須打配合,眼下就我一個人,既要救人又要製造混亂,實在太過勉強。我正思考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他們引出去,身後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我急忙就地一滾,換了個位置扭頭查看情況。黑夜中,匍匐著兩個人影,正朝著柵欄木營地迅速地移動,瞧樣子並沒有察覺我的存在。我暗鬆了一口氣,繼續觀察,突然覺得領頭的那個有點眼熟。

shirley楊?我定眼再看,來者果然是shirley楊,不用說,另外一個肯定是老揣。「嘿!嘿!」我朝他們輕聲吆喝。shirley楊微抬起腦袋,很快就看見了我。他們兩人順著柵欄的方向,慢慢地爬到了我藏身的地方。

「胖子在裡頭?」

「綁著呢。」

她抬頭看了一眼,側過身來說:「那趁著紅光還沒消失,咱們動手。」

我有點擔心老揣,不料他意外地鎮定,臉上還抹了泥,一副慷慨就義的神色:「你們去救人,我來引開他們。信號槍借我使使。」

「不,兵分三路。咱們分開跑。聲勢要大,最好把他們攪暈了,讓他們覺得到處都有人。」我大致講了一下計劃,由老揣先走,帶著信號槍去遠處的山頭吸引注意力,然後由我沖進營地製造混亂,shirley楊趁機救人,確定甩掉所有的尾巴之後,在青丘集合。

我再三叮囑他們,這夥人不好對付,千萬不能起正麵沖突,關鍵時刻該服軟就服軟,保命要緊。老揣應了一聲,轉身消失在黑夜中。柵欄營地外,隻剩我和shirley楊兩人。她盯著那抹尚未消失的紅光,忍不住問怎麼回事。我說來得晚,具體情況不清楚。但事先發生過爆炸,瞧周圍這些家夥什,怕是遇上同行了。

shirley楊哭笑不得,估計也在納悶兒盜墓什麼時候成了基礎行業,怎麼我們幾個不管走到哪兒都能遇上截和的。

「也好,說明咱們沒找錯地方,就是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時機未免也太巧了。」我們在山月要上見到的摩托車隊與這夥人的行事風格截然不同,相信並非同一路人馬。那先前在林中營地發生的就不是內訌,而是有預謀的阻截、暗殺。想起那幾具屍體,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如果不是路上耽擱了,那現在曝屍荒野的人也許就是我們。我和shirley楊守在暗處,靜心地等待老揣行動。我順帶又瞥了幾眼柵欄內的情況,除了胖子之外,地上還蹲著另外幾個人,被揍得鼻青臉腫,身上還捆著繩索。他們被關在營地的另一側,與胖子隔得還挺遠,看來是有意被分開,害怕他們串了消息。

又等了一陣兒,紅色的光逐漸散去,夜色再度恢復平靜,原本圍觀的人群漸漸回到營地中。我心說糟了,這浩浩盪盪的人馬一旦回巢,那救人的事八成要泡湯。我決定不再等老揣那邊,提前動手,打亂對方的步調。想到此,我甩下背包,打開手電,飛快地朝柵欄的另一頭跑去。幾個眼尖的看守瞬間大叫起來,讓我站住。我知道他們手裡都有槍,哪裡敢停,稍微回頭望了一下,再次飛奔起來。這下營地裡徹底炸開了鍋。我耳邊槍聲一片,很快就被人跟上了。好在事先已經瞄準了逃跑的路線,我沿著地陷邊緣狂奔而上,最後一頭紮進了山林裡頭。我不敢跑得太遠,隻能盡可能地拖延時間,為shirley楊爭取機會。

遊走之際我特意數了數,追我的人分了兩路,前後大概有四五個人,都是直接從營地裡沖出來的。這樣粗略估計,柵欄那裡剩下的人依舊不在少數。不知道shirley楊能不能順利把胖子接出來。我跑著跑著失去了方向,夜色中已經無法分辨自己的位置,追擊的腳步聲越來越響,各種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這夥人的包圍網在逐漸收攏。我躥上一棵巨木,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眼看著有兩個人端著槍從樹下經過。我屏住了呼吸不敢動彈。這時,遠山忽然亮起一道白光,筆直地升上了夜空。剛才追著我的兩個人很快折了回來,他們大聲嚷嚷著,順著白光而去。老揣這一槍雖然晚了點,但效果不賴。我躲在樹上,隻見林子裡很快又躥出三四個人,紛紛朝信號槍亮起的地方趕去。我不敢大意,又待了好一會兒,確定四周無人,才慢慢地滑下樹來趕往指定地點集合。

我腳下走得很急,心裡掛念著其他人,盼著他們順利脫險。可事與願違,等我到了地方一看,別說人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遠處不斷傳來槍聲,我又驚又急,想折回去找人,又錯過他們。隻好按下性子,坐在岩石邊上乾等。半個鍾頭後,我隱約聽見了熟悉的罵娘聲,心中頓時忍不住狂喜。

「操他娘的,這群狗日的東西,回頭看胖爺爺怎麼收拾他們……哎喲,哎喲。楊參謀你慢點,慢點,我的腳……」

「胖子!」我跳起身,大步迎上去,隻見shirley楊正架著胖子,步履蹣跚地走了過來。

胖子似乎受了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見了我立刻伸出了手臂。我拉起他的胳膊,將他接了過來。他也不客氣,全身的重量幾乎都掛在我身。我注意到他臉上有傷,嘴角豁了一道口子,已經結了痂。

我扶他到一旁休息。shirley楊長喘了一口氣:「太懸了,老揣那邊還沒動靜,你倒先沖出去了。」

「信號槍本來就泡過水,誰知道好不好使。反正人也救出來了,沒事。」我問胖子怎麼好好的叫人給俘虜了,連個響都沒有。

胖子辯解說:「什麼叫俘虜,他們那是暗算。」他說著從兜裡掏出一把珠子,「我當時剛下去,腳下不知道踩了什麼,硌得慌。撿起來才發現是一條斷了線的玉髓質的項鏈。我哪有工夫跟你打招呼,趴下身開始撿珠子。誰知道珠子邊上有陷阱,直接把人給摔暈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人五花大綁捆在車隊後邊了。」

「柵欄營地裡的那些人?」

「對,對,對。就是那幫龜孫子。二話不說上來就照臉往死裡抽。胖爺我是誰啊,什麼場麵沒見過。我臨時湊了一段謊話,騙他們說自己是綠海建設團的工程師,來探測地形,後邊還有大部隊。這才留了一條命。」

「風暴來的時候,你們在哪兒?」

「還能在哪兒,躲著唄。好在有兩輛大卡,要不然都得完蛋。」

聽到這裡,我心頭的疑問更重了,如果不是胖子他們,那我在風雨中見到的隊伍從何而來?我繼續追問後續情況。胖子一邊擦拭傷口一邊回憶說:「具體情況不好說,天太黑,我又被關在車裡,什麼都看不見。反正從避雨的地方到他們那個營地,總共花了二十來分鍾。」

「沒有下車步行?」

「走了一段,從北山出來,車不通。怎麼了?」

他說的方向,與我看到的腳印南轅北轍,根本對不上號。「難道山裡還有其他人?」我的腦袋頓時蒙了,越想越糊塗。

shirley楊守在路邊,一直在等老揣,聽了我們的對話,她分析說:「這夥人在山裡有段時間了,而且對駝峰山的情況比咱們都熟。從綠海過來的路根本容不下那麼大的卡車,他們肯定是從其他地方進來的。」

胖子點點頭:「太他娘的對了,楊參謀神機妙算。我進了他們那個營地就覺著不對勁。到處都是家夥什,跟工程隊似的。營地前邊拉了一道封鎖線,不停地有人從裡麵推著小車出來,邊上堆滿了泥土。我一想八成是咱同行,所以不敢多話,一直蹲在邊上觀察。可惜工地上的人都不太說話,我聽了半天,隻知道他們要挖一座古城,進山已經三四天了。好像是從天山那邊過來的。」胖子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差點忘了,還有咱們在林子看到的屍體。那夥騎摩托的是他們雇來的運輸隊,不知道偷了什麼東西,才被掀了老窩。剩了兩個活口,本來跟我捆在一塊,後來叫人提溜走了,關在另一邊。」

胖子說的情況與我之前那些七七八八的推想差不離,這夥人果然也盯上了黑銅塔遺跡,在打鎮庫古城的算盤。

shirley楊問我下一步計劃,依我們的情況不可能跟他們硬拚。我沉思了一會兒,分析說:「既然他們已經破土成功,肯定會派人下去查看情況。地上留的人不會多,等老揣回來,咱們再扌莫回去。」

「不行!」shirley楊瞪起眼睛,打斷了我的計劃。

「你急什麼,我這話才說了一半。」

「你那些餿點子,不提也罷。」她憂心忡忡地看著我,「按你的計劃,八成準備跟著那夥人後邊混進遺跡。這個計劃太冒險了,我們對地下的情況一概不知,何況對方已經有了戒備。現在去,等於在拿大家的腦袋玩命。」

胖子舉起雙手道:「我無條件支持老胡,光腳的還怕穿鞋的?咱們查了一路,哪能便宜那幫孫子。依我看也別等老揣了,現在就回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屁滾尿流。」

shirley楊怒視了半天,見我們沒有半點罷休的意思,隻好妥協。「老揣還是要等,事關性命,起碼要讓他清楚整個情況。」

我和胖子商量了幾句,最後決定給老揣留張字條,讓他在根據地留守,等待我們凱旋。這個決定一方麵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另一方麵更怕夜長夢多,待對方反應過來扌莫清了我們的底細,那就連半點機會都沒了。

計劃完畢,我們三人整理行裝準備上路。正要轉身,山林裡忽然傳來了粗重的喘息聲。我們急忙散開,夜色中隻見一個佝僂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沖進了集合點,大喊道:「不好了,出事了,妖怪吃了人!」

老揣連跑帶跳,瘋子似的沖進了集合點。他渾身冒著熱氣,衣褲像被大火燒過一樣,到處破破爛爛,透著濃烈的硫黃味。他見了我,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扭曲無比,又哭又笑,不知道要說什麼,筆直地撞在了我身上。我急忙扶住他。shirley楊打開水壺,直接往他身上潑。老揣半天才回過神,四下張望了半天,開口問:「我在哪兒?」

「兄弟,不是真瘋了吧?」胖子上前「啪啪」給了他兩個大耳光。老揣渾身一哆嗦,死死地盯著我們,最後兩腿發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我們三個麵麵相覷,被老揣的樣子唬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等了半天,他終於爬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死死地握住我的手說:「走!快走!不找沙子了。大家快回去。」

我知道肯定出了大事。古城不但事關老揣的生死,還牽扯到他一家老小。就算有人拿槍指著他,他也不會輕易放棄。眼下居然說要走,必然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使他的信念在瞬間崩潰了。

shirley楊試著安撫他的情緒,但老揣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拽著我們可勁兒地喊「走」。我按住他,厲聲問:「走什麼走!你看見什麼了!」

「有龍,有妖怪,就在地下,白花花的骨頭,還會噴火,人都被它吃了。」老揣說著,眼淚鼻涕再次不爭氣地糊了一臉。

我讓他慢慢說,想起包裡還有半口酒,就全給他灌了下去。喝了酒,他的精神明顯好轉了不少,隻是說起話來有氣無力:「信號槍一直不響,我急了半天;後來聽見槍聲,知道你們那邊先動了。我在山裡點了火,好不容易把信號彈給引爆了。後來他們追上來。我跑得快,順著山路回到了那個營地附近。我想看看他們是不是挖到了古城遺址。巧得很,留在營地的人,正準備下去。那麼大一個坑,又黑又深,地上到處都是溝壑,他們說下就下。可還沒等帶頭的說話,一道火牆忽然從地下躥了出來,乖乖,百十米的大火牆,還沒眨眼人就沒了。我哪敢繼續看,轉身就跑,臨了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那一眼,我看見一條白色的龍從地底下仰起了頭。對!就是龍,有爪有牙,跟咱們在小龔家看見的一模一樣。」老揣說著說著又喘了起來。他怕我不信,抬起右手對天賭誓,如果有半句假話,斷子絕孫全家都不得好死。

聽完這段駭人聽聞的描述,我的心反倒平靜下來。老揣以為我嚇呆了,問我為何不說話。

「快走吧,為了我老揣不值得。」他抹了一把臉,似乎已經看透了生死,眼神中更添幾分落寞。

「走,去柵欄營,會一會你說的那條白骨龍。」

「使不得!」老揣大叫,「你瘋了嗎?我說得還不夠清楚?這,這不是人乾的事啊!」

胖子拍拍他的肩,笑道:「哥兒幾個走南闖北,這點風浪就退了,以後拿什麼臉去見祖師爺?正好,你胖爺還沒嘗過龍肉,這趟剛好嘗嘗鮮,切兩斤回去孝敬老薛。」

「楊小姐,你快勸勸他們。這可使不得啊!我老揣的命不值錢,犯不著硬拚。」老揣始終堅信挖掘開采觸怒了神威,古城中有白龍看守,凡人不可逾越,可多年的經驗讓我看得更加透徹,我更願意相信龍神吐息屬於防禦措施,是鎮庫百姓為了守衛城池設下的機關巧器。換個角度來看,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活著的龍,那怎麼也不能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說什麼都得去見識見識才對。

shirley楊大概看透了我的想法,她沒有回答老揣,而是轉過身,翻出隨身攜帶的古城鳥瞰圖。

「復原工作早就做完了,我本來打算找到古城之後再告訴你們。現在既然已經找到了地方,那我就攤開來說。」她指著手繪圖認真地為我們講解鎮庫城的結構。

「鎮庫與精絕相仿,以南北為中軸線,分東南西北四塊城區。內城居中,外圍有三道城牆,城牆之間又挖有防潮層。考慮到當地氣候,防潮層的厚度不可小覷,預計其厚度與城牆相仿。估計整個城的占地麵積在十萬平方米上下,這一點大家要有心理準備。我們都知道鎮庫城以礦藏聞名精絕,其中各大錢庫、冶鐵廠都是咱們重點排查的地點,這些地方藏有黑瓶沙的可能性也高。可惜這幅圖是從壽衣上拓下來的,一些重要的信息已經遺失。我們暫時隻能憑經驗尋找錢庫的位置。」

交代完大致路線之後,她又抽出一套微縮圖:「每個人都帶一份,咱們定個地點,如果走散了方便集中。」

老揣豎起大拇指誇她行事縝密。我這才知道她每天每夜在忙些什麼,心中頗為感動。胖子收好圖紙,紮起袖口,站起身說:「都全活了,還等什麼。咱們走!」

我領著他們三人輕車熟路地回到了柵欄營,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眼前的狼藉景象還是叫人大吃一驚。前後短短半個鍾頭的時間,整個營地已經麵目全非,炭黑色大地上,偶有幾塊殘破的碎片,分不清是人還是物。

「一個都沒留下?」胖子繞著柵欄留下的痕跡繞了半圈,「真他媽的邪門,連鐵器家夥都燒沒了。這火未免也太厲害、太邪乎了。」

老揣立刻接過話頭:「我說什麼來著,這是龍火。普通的凡火哪有這麼厲害。你看看,連骨頭渣都沒剩。罪過,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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