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龍頸(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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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大火洗禮的痕跡,我很快就找到了胖子先前說的隔離帶,這裡同樣焦黑一片。除了綿長幽深的地下入口再也找不到其他東西。我站在人工開鑿的土坯斜梯麵前朝地底下張望。洞口深不見底,邊緣處有一組不規則的刨痕,不像一般機械留下的。老揣說那就是白龍昂首時留下的爪印。我沒搭理他,默默地思考要如何才能安全抵達入口底部。

眼前的坑洞內修有夯土階梯,一直延伸到黑暗的盡頭,深不見底。階梯兩側焊有鐵錨,掛在錨鎖上的安全繩被燒得一乾二淨。胖子張望了兩眼,忽然轉過身去,趴在地上開始四處扌莫索,似乎在找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老胡,趕緊過來搭把手。」他撅著屁股,搖頭晃腦地在焦土堆裡不停地穿梭。

「能燒的都燒光了,泥地裡藏不住東西,你有那工夫不如幫我想想怎麼下去。」

他堅持道:「我被關著的時候看見他們鬼鬼祟祟地朝地下埋了不少東西。這幫人精著呢,依我看八成是偷偷藏了私貨,準備事後獨吞。既然他們無福消受,咱就甭客氣了。」

我陪著他翻了好幾處凹凸不平的小土丘,月要都快忙斷了,死活沒見到他說的什麼私貨。

「你他媽的不是逗我吧?整個營地都快翻遍了。」

「不能夠啊!要不咱再去他們的車上看看?停在山坳口,離這兒也不遠。」胖子向來財迷,他認準的事很少能掰過來。shirley楊和老揣在洞口徘徊。她試著下了一層,很快又爬了上來,憂心忡忡地對我說:「頂著風口,得想辦法再拉兩條安全鎖。我們身上的繩子恐怕不夠。」

深山老林裡,想找條能用的繩子比登天還難。老揣出主意說:「青丘的崖壁上有不少藤條,取來浸點油保管比什麼都結實。」

主意雖然不壞,但算上來回起碼得再花小兩個鍾頭。萬一再出上點岔子,我們根本來不及處理。胖子接過話頭說:「那得浪費多少時間,不如去車上看看。別的不說,碗口粗的鏈條鎖我就見過好幾條。」我知道他心裡打著小算盤,但確實比回青丘靠譜兒些。於是就讓他帶著老揣去山坳口檢查貨車,我和shirley楊則留在廢棄的營地,繼續研究古城地圖。

胖子賊心不死,叮囑我幫他再看看地裡的情況。我揮舞著工兵鏟,勉強動了兩下,以示敷衍。shirley楊望著他們的背影,再次露出憂心的表情。

「還在愁鎮庫城的事?」

「不能不愁,」她將我們的背包一一解開,「乾糧和水都成問題。十萬平方米的廢墟,就憑我們幾個人,起碼要翻上兩三天。武器就更不用說了,隻剩半包泡了水的黑火藥。」

她說實際情況樣樣棘手,但我們沒有更多的時間用以籌備物資。神秘的野火之謎還沒解開,古城入口近在眼前,瞻前顧後不是我的風格。我已經打算好了,不管胖子他們能不能找到稱手的裝備,待會兒人一齊,立馬進城。shirley楊聽了我的「計劃」,氣得臉都綠了,她甩開背包,帶著質問的語氣說:「事情明擺在眼前,現在退還來得及,搜索量太大了,不是我們幾個人能忙過來的活兒。就算你對自己有信心,那老揣呢?他的性命才是我們目前第一優先的考慮。」

她忽然之間發飆。我有點扌莫不著頭腦,不知道姑奶奶又要唱哪一出。我和shirley楊平時很少起爭執,特別在專業問題上,雖然各自主張不同,但基本上都是本著和平互助的原則行事。她劈頭蓋臉的臭罵,讓我很不自在,但也拉不下臉在野地裡跟女同誌叫板,隻好委婉地向她詢問對策。

不料她火氣更大,自顧自地坐到了洞口邊上,背對著我一言不發。我尋思著這大概就是胖子常說的小妮子鬧脾氣,可我和shirley楊認識這些年,她鮮少像今天這樣無理取鬧,連個台階都不留。氣氛尷尬,我也懶得跟她解釋,繼續在地裡刨泥,不想鏟頭忽然「咣」地碰到了硬物,似乎挖到了什麼東西。我急忙加快速度,三下五除二,將周圍的泥刨了個乾淨。shirley楊聽見挖土的聲音,轉身跑上前。

「真叫胖子蒙上了,你來看,是個壇子。」我丟下鐵鏟,用手撫去壇口附近的泥土;一手扶住陶壇肚子,一手深入地下,掂量了幾下,然後將它整個提了出來。這隻粗陶製品,上下窄扁,中間寬圓,周身分別繪有三道平行酷似人麵的花紋,輕輕一晃還能聽見「沙沙」的響動。看來胖子的確沒猜錯,那夥人在地裡果然藏了私貨。

shirley楊的神色猶豫不定,我知道八成是在猜測這罐陶壇的出處。方圓百裡沒有人家,更別說集市,一群盜墓賊也沒有任何理由隨身攜帶這種易碎品。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已經進入過古城,從遺跡中把東西帶了出來。壇子擱在地上,與我的膝蓋齊平,這個大小頗為尷尬,既不像手工擺設,也不像儲藏物用具。陶製壇的封口處塞有楊木蓋,外圈糊有瀝青色的泥,因為年代久遠的關係,這些黏合物已經變得堅硬無比。我發現沿外圈還有幾道清晰的劃痕,看樣子有人試圖用匕首之類的銳物打開人麵壇。

「花紋有點怪,精絕流域的出土文物裡從沒見過這樣的人臉花紋。」shirley楊指著沾有泥土的紋麵。我仔細一看,壇子的頸口、月要腹、底座都有類似的花紋,但每一組花紋的樣式又不盡相同,三組人臉同為寬額高鼻,臉盤細長,五官均有缺失。起初我以為是物理磨損並未放在心上,但定下眼細看,就發現事情不對了。這些臉孔間透著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又說不上來在哪裡見過,看得我渾身不自在。shirley楊也好奇,她問我壇子上為什麼會紋繪殘缺人士的圖譜,而且傷痕都在臉上。我心說這玩意兒也不是我造的,我哪知道畫圖的師傅是什麼審美趣味啊!但這東西看著就不吉利,肯定不是尋常百姓家裡挖出來的家居擺設,八成與祭祀、開礦之類帶有危險性質的活動有關。

「別琢磨了,打開看看不就結了。」我掏出打火機,連擦了好幾下,總算亮起了一朵小火苗。「這種復合泥是純天然製品,黏合性非常強,裡麵混有動物的唾液,以及沙漠植物的根莖,一般用來修房固屋,抗的是十級大風。用匕首就想撬開它?一點常識都沒有。」

火烤之後,壇子口出現了鬆動,瀝青色的泥變得柔軟蓬鬆,散發出焦臭味。我用手套包住壇口,輕輕地剝開粘在楊木蓋與壇口縫隙間的填充泥,接著順勢揭開了蓋子。

壇子口有巴掌大,裡麵黑不溜秋的什麼都看不清。我舉起手電還沒來得及細瞧,就聽見身後傳來「嘩啦啦」的金屬摩擦聲;扭過頭一看,胖子和老揣果真帶著碗口粗的鏈條,遠遠地跑了過來。胖子肩上不知從哪兒多出一隻鵝蛋色的背包,他丟下鏈條樂滋滋地邀功:「我就說嘛,再機靈的狐狸也鬥不過老獵手。車上藏著的東西可不少,除了大鐵鏈子,還有一背包應急品,夠咱們再熬一周的。可惜沒有稱手的家夥,我卸了一支扳手,聊勝於無。」

「美得你,看,剛挖出來的,還熱乎著呢。王司令有興趣嗎,長長眼?」我欠身把人麵壇亮了出來,胖子頓時兩眼發光。

「哎喲,我的親娘哎!這幫鱉孫子藏得夠深啊!快讓胖爺爺看看,挖出來什麼寶貝。」他按住壇口,伸出右手要往裡扌莫。老揣驚叫起來,使勁拽著胖子:「哪能隨便亂掏啊,萬一是我的藥!」

胖子心有不甘,撇嘴道:「行行行,你來扌莫,緊張個屁啊!」

老揣小心翼翼地鋪開背包,抱起壇子晃了晃,然後戴上手套慢慢地把手放了進去。我在邊上給他打著手電。大家夥都很好奇,不知道陶土壇中藏了什麼寶貝。老揣的神色起初頗為慌張,充滿了期待,隨後眉頭慢慢地擠成了「川」字,最後眨眨眼,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乾嗎呢,裡麵什麼東西?」胖子急不可耐地湊上去追問。

「我,我不知道,扌莫著不對勁啊!像,像……」

「像什麼?」

他驚慌地從壇中抽出右手,捎帶順出了一堆灰色的沙粒。shirley楊撚了幾粒,搖頭道:「這是炭灰。」

老揣緊緊地攥著拳頭,手心裡似乎握著什麼東西。他用另外一隻手蓋在右拳上,身體抑製不住地顫抖。

「張開,大家看看,沒事。」我托住了他的雙手,發現他渾身冰涼,隔著手套都能感覺到一絲寒意。

老揣緩緩張開手掌,還不得我們看清,就驚叫著跳了起來,飛快地脫掉了手套。兩顆圓滾滾的東西散落在地,眨眼間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

「它們動了,動了!」老揣拽著我,嚇得舌頭都有打結了,「是活的。」

可惜事情發生得太快,我根本就沒看清他甩出去的到底是什麼東西。胖子和shirley楊分別低頭去找。胖子埋怨說:「你慌個屁,連個響都沒聽見。這要是陪葬用的寶珠,你上哪兒賠老子去。」

我們找了一陣兒,在周圍沒有找到任何活物,更別說什麼會動的珠子。眾人的氣勢瞬間就沒了。老揣自責道:「我太緊張了,沒看清。也許,也許它就是普通的珠子,都是錯覺,根本沒動過。」他先前受過驚嚇,身上又帶著惡疾,緊張失神在所難免。

「可惜了,好不容易挖出來,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我笑了笑,安慰他說,「不過咱們又不是沖著錢財來的,丟了就丟了。現在鐵鏈也有了,趁熱打鐵,下洞吧。」

胖子心有不甘,翻過壇子把裡麵的東西「嘩啦啦」地一股腦倒了出來。我來不及喊停,半壇灰黑色的沙土瞬間鋪滿了我們腳下。

「都是炭灰?」胖子捏起一看,頓時泄了氣,「和著這麼大一壇子,光藏了兩顆珠子,其他的都是炭灰。真他媽的晦氣。」

「除了炭還有石灰,壇口又是密封的。這樣的設計多半是為了防腐保鮮。」我撥弄了幾下,發現裡麵還有灰白色的物質。

「按你這說法,咱們挖的是鎮庫人民的冰箱?」

「不一定。你忘了,墓室裡也常常備有石灰粉,既防潮又防腐。跟咱們這個陶土壇子一個道理。」

「言之有理,還是胡司令細致。」胖子舉起壇子豎了個底朝天,「不過這裡頭可沒其他東西了。你說,老揣剛丟出去的是個什麼玩意兒?塞了大半缸子的炭灰。」

「你別看我啊,我真,真不知道。」老揣苦著臉,額頭上滿是汗珠,「要不算我欠你的,回去之後按市價結給你成不?」

shirley楊見老揣當真,扭頭把我和胖子一頓狠批。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逗他!鐵鏈已經拴好了,下!」

我怕她生氣,急忙收起行裝,抓起鏈條,接連下了好幾層夯土梯。胖子緊跟著我,從上邊降了下來。他拽著鏈條落在我頭頂上,朝底下看了看,齜牙道:「好在有先人鋪路,靠咱們幾個,沒有半倆月可做不出這麼大的活兒。」

空洞的回音聽得人心寒。我拍了他一把,示意他繼續走,別說廢話。我們繼續朝著洞底不斷地下降。起初大家還有閒情說兩句話,但隨時間的流逝,我們根本沒有體力開口,旅途變得寂靜沉悶,我的心情忽然開始焦急起來:這個洞似乎沒有盡頭。

伴隨著這樣的念頭,身體也漸漸變得疲倦;不知不覺間,手臂像灌了鉛塊,又酸又疼。我忍不住再次低頭去看腳下,黑漆漆的洞窟,一眼看不到頭。我扣住鏈條,選了一塊就近的土梯停了下來。shirley楊晃動鏈條,問我為什麼不走了。我舉起鐵鏈的尾巴,告訴她:「鐵鏈到頭了,再往下有危險。」

胖子跳到我邊上,揪起鐵鏈,喘息道:「二十米的鏈條,這鬼城有多深?」

他剛說完,一股強勁的氣流自穀底升起,吹得我七葷八素險些摔落下去;拴在一旁的鏈條「咣咣」作響,仿佛在回應來自地底的呼嘯。

「有風,起碼說明前後通暢,不是死胡同。」shirley楊帶著老揣來到我所在的位置,「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我想起老揣那裡有信號槍,他點點頭:「有是有,但在山上的時候放了幾顆都是啞巴,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我垂手放了一槍,耀眼的光彈筆直地落向穀底,白光所到之處布滿了各種坑洞,隨著信號彈的隕落,坑梯的整體麵貌得以展現在眾人眼前。夯土梯的分布並非自上而下垂直而建,在我們四周分布著許多不起眼的落腳點。我趁著光亮迅速地環顧四周,發現在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嵌有同樣的鐵錨,上麵掛有安全繩。可能是位置的關係,它們並未被大火波及。

「順著安全繩走。」我舉起手電,率先爬上了位於我們左上角的一處夯土梯。我試著扯動繩子,確保它能承受重量,然後又在安全繩的底端綁上了水壺,使勁將它甩了出去。胖子一把撈住了繩子,對著我豎起大拇指。他蹲下屁股使勁拽了幾下:「好嘞,我來打先鋒。老胡,你可接住了。」

他說著腳下用力一蹬,然後四肢緊緊地纏著安全繩,奔著對麵的土梯飛速地劃了過去。我趴在地上,眼見他「唰」地落地,狠狠地撞在了岩壁上。胖子吐了口唾沫,仰頭笑道:「這可比爬著快,你再看看有沒有其他繩子,咱們接著下。」

我回頭檢查鐵錨,發現岩牆上刻有一串數字標號。

「胖子,你看看牆上,錨繩邊上有沒有標記,我這裡是057。」

「有,071。什麼意思啊?」

「估計是編號,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

「那咱跟著編號走?」

「再等等,看看shirley楊那邊的情況。」我喊了一嗓子,shirley楊就著胖子丟回去的繩子順利地爬到了我所在的位置。

「是編號沒錯,可能是某種坐標,用來記錄位置。」shirley楊站起身,朝四周張望了一陣兒,「如果沒猜錯,每組梯子上應該都有標記。這夥人早就下去過了。」

我心中一驚,如果真像她說的這樣,那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這群盜墓賊很有可能已經將古城洗劫過一遍,坐標和編號是為了更好地定位,以便他們能夠迅速、快捷地到達指定位置。他們對古城如此熟悉,保不齊野火發生時有幾個漏網之魚還留在地下。我們貿然進入古城無疑自投羅網。想到這裡,我冷汗直冒。老揣艱難地滑到了我身邊。他見我和shirley楊麵色凝重,忙問出了什麼事。

「老揣,我再問一遍。大火燒起來的時候,那夥人全都在場?」

他為難道:「這可不好說。我也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光見著一條白色長頸龍甩著頭,呼啦一下,全都燒著了。我估扌莫著起碼有十來個,沒一個活口。」

這個回答並不能打消我的疑慮,但繼續追問顯然也問不出什麼東西。我換了個笑臉,安慰他說已經找到了出路,很快就能抵達穀底。

shirley楊惋惜道:「如果能找到坐標本就好了,說不定能直接找到我們要去的地方。」

「我倒覺得這夥人的目的不簡單。扌莫丘發金,無非求財求富。他們倒像做科研的,居然還做了編號。」

「你別忘了,他們在營地裡做了什麼。」shirley楊提醒說,「殺人放火,眼都不眨一下。我看不出哪裡有科研人員的風格。」

老揣聽完我們的分析,立刻警覺道:「這麼說,古城裡可能還有他們的餘黨,咱們說不定要跟那夥人交手?」

胖子加油添醋道:「我被他們關著的時候,大致數過,肯定不止這點人。萬一大部隊已經在地底下了,咱們跟傻子一樣沖下去,豈不是讓別人笑掉大牙。這事得從長計議,別著了人家的道。再說那場火,你怎麼知道不是黑吃黑,他們自己人耍的手段。」

「好了好了,你少分析兩句。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咱們打下來那會兒就已經暴露了。與其做那種最壞的打算,不如相信老揣說的情況。」我呸了一口胖子的烏鴉嘴,然後開始琢磨這些編號的含義。

shirley楊看出了我的疑惑。她勸我說:「咱們手上沒有比對數據,想了也是白想,不如快點下去,雙腳落地才有安全感。」

我一看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隻好就範,再三叮囑大家注意戒備,然後順著手邊的安全繩再次朝著下一個夯土梯前進。我們如同迷途的螞蟻,在錯綜復雜的蜘蛛網上反復迂回前行。在將近一個多鍾頭的扌莫索後,我終於順利地抵達穀底。胖子落地之後雙腿一軟,癱倒在我邊上:「操他娘的,還以為一輩子下不來了。親娘啊,還是腳踏實地的感覺舒服。」

我還沒來得及搭話,一陣低沉的呻吟聲忽然從不遠處傳來。老揣嚇得差點跳了起來。我按住他,豎起耳朵仔細辨聽,很快又聽到更為痛苦的嘶喊聲:「救命……救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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