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周淮晏立誓(2 / 2)
而舅舅從那場戰鬥中或者回來了。對方雖然名義上是衛國公的義子,可卻是恨他。
可這時候,周淮晏已經沒有力氣再想,隻是對紅豆說,
「一切按照計劃來。」
「是。」
大宮女擦乾眼淚,麵色驟然冷凝,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按照殿下的吩咐,一一部署下去。
周淮晏熬過一次又一次,冬去春來,又過夏日。
一封一封的戰報,也從北境傳了回來。
三月,異族王麾下大將,韓越澤分兵五萬,攻破北境梁州外城,城內的異族人蠱暴起叛亂,裡應外合。
梁州告急。
冠麾大將軍雲翡率八千人馬來救,與內城守軍成功會和,固守三月,衛國公親自率軍包抄異族後路。韓越澤帶著殘兵倉皇逃脫。
梁州之危,緩矣。
九月,西麓關失守,魏蘇亞截斷北境三州必經之路。雲翡大將軍率八千兵甲假扮異族軍隊奇襲壤雪道,不料被齊守邦麾下誤傷。
雙方激戰七日,由衛國公出麵調停,異族大軍趁虛而入,在水中下毒,伏擊後方大營,周軍全線潰敗。
次日,北境防守最嚴密的第三州,芫州失守。
十二月,衛國公大軍退居餘下兩州,於次月親率中軍進逼芫州,雙方在怒冰穀血戰兩月。
雙方兩敗俱傷。
「兩敗俱傷?」
周淮晏預料到了這次戰事會無比艱辛,卻不曾想到,剛剛打了一年,對方竟然能夠攻下一座州城。
還是北境防守最嚴密的州城。
紅豆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將手裡的戰報折起來,沒有念完下麵的。
【衛國公左臂傷情惡化,已經拿不起破天戟了。】
她知道,自從去年衛國公出征離京,周淮晏看著無事,可實際上卻好像半條命也跟著去了似的。
後來的戰報依舊如此,雙方你來我往,又打了一年多。
——芫州終究沒能收回來。
可北境餘下兩州,異族王也沒能攻下,雲翡大將軍奉命鎮守梁州。
而齊守邦則是率三萬鐵騎鎮守鬼斷崖,死死扼守芫州通往大周腹地的隘口,被異族打了半年,也沒打下來。
戰事變得焦灼。
不過,這兩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周淮晏的「癮」已經從之前的五日發作一次,到現在半月一次,說不定再過一年,就能徹底戒斷。
這樣的結果,就連李太醫都感到了震驚。
然而周淮晏還沒稍稍心緩和一些,在三個月後,他忽然接到了北境急報——
鬼斷崖突然失守,異族大軍數十年來頭一次北境防線,猶如虎狼之勢,揮師南下!
衛國公震怒,率軍連夜奔襲,不眠不休三日前來阻擊,混戰中被斬一臂,卻仍血戰不休,終於堪堪將異族大軍攔截在湮河。彼時,雲翡大將軍匆匆率軍來救。
——可到底是晚了。
最終,國公爺單手執大周軍旗,身受九處重傷,至死不肯倒。
【至死,不肯倒。】
「」
看到此處,周淮晏麵無表情,眼神卻是平靜到了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接著,他繼續看到了信封中的第二張紙,上麵寫著——
江毅身死,齊守邦因失守鬼斷崖被貶,雲翡大將軍盡掌兵權,坐擁十五萬鐵血大軍。
衛國公之斷臂,被異族王屈平耶懸於芫州城上,每日切下一片肉,以祭異族戰士亡魂。
【每日,切下一片肉】
紅豆低著頭,完全不敢看殿下的臉色,甚至此刻連呼吸都不敢了。
然而,周淮晏並沒有痛哭流涕,也沒有歇斯底裡。他隻是認認真真把這份戰報疊好,然後起身,
站起來的剎那,少年蒼白的麵容依舊纏繞著一股病弱感,可卻又多了幾分若有若無的
血腥氣。
周淮晏看向她,語氣平淡如死水。
「紅豆,替我更衣,準備麵聖。」
「是。」
皇帝同樣也在這時候收到了消息,他也在等周淮晏。
目前戰事的所有發展,基本都在周帝的預期之內。
尤其是,衛國公死在鬼斷崖。
這個特殊的地點,就可以斷定是齊守邦動的手。然後借著戰場失職的罪名,把人貶了。讓雲翡掌權。
當然,北境兵權也不可能完全落在雲翡的手裡,畢竟,當初派出對方跟衛國公出征的時候,那異族少年身邊帶的可全都是周帝的心腹。
「陛下,九皇子覲見。」
「哦,果然來了。」
周帝笑笑,
「你們都下去吧,宣。」
周淮晏走進來,他第一次穿了白衣。
少年墨發雪裳,眉眼精致,唇色淺淡,隻是抬眸時,那黑瞳中流淌著幾分薄而鋒銳的血光
周淮晏見了皇帝也不跪,直接開門見山。
「我想要出征北境,請陛下應允。」
他沒有自稱兒臣,也沒有喊父皇,
「哦?」
周帝注意到了這一點,卻不曾怪罪,隻是打量著這個騙了自己十幾年的兒子,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惱怒,
喜,周淮晏是他的兒子,這般城府,果真像極了他。
怒,周淮晏站在了江毅那邊。
不過,這一切早已注定。
少年黑沉沉的眼瞳望向他,裡麵沒有一絲光。
「陛下憂心了數十年的事情,唯有北境的兵權。可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這麼多年,北境那樣區區一處苦寒之地,卻要屯兵數十萬。」
周帝眯起眼,
「你想說什麼?」
「因為異族,是我大周數百年來的心腹之患。如若除去,那三十萬兵甲,陛下可以拿來做別的。」
「嗬」
周帝嗤笑。
大周自建國起,便深受異族之患。哪怕當年衛國公那般輝煌的戰績,依舊不曾將那個可怕的民族打入塵埃不得翻身。
因為異族雪原的腹地,寒涼徹骨,周朝的軍隊從未深入進去過。
甚至大戰過後,還要屯兵三十萬於北境三州,打造防線,以防對方卷土重來。
皇帝笑他,笑他不自量力。
「想要滅族,談何容易?」
可這般嘲諷周淮晏卻置若罔聞,少年走過來,在一個不恭的距離站定,認真告訴他,
「——我可以。」
少年的語氣不再如平日那般玩世不恭,而是用了一種很寒涼的語氣,
「我可以,踏平異族雪原。
推掉他們每一座城池,
殺盡他們所有的戰士,
斬下異族王屈平耶的頭顱,
碾碎他們所有的信仰。」
少年仿佛是在陳述著什麼既定的事實——
「甚至,讓異族雪原萬年不化的冰雪,都在血火中焚盡。」
周淮晏看向周帝,瑰麗的墨瞳漸漸蒙上了一層陰暗而血腥的戾氣。
他仿佛在立誓,
「我周淮晏,要讓這個民族,在這世間自此」
「——永遠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