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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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她回家靜養,右腿上帶著一個定製的腿部手術固定器,不敢隨便躺,不敢隨便坐,更不敢隨便走,學校是去不成了,雖然距離高考隻剩下不到半年的時間了。但她爸媽似乎也不指望她能沖刺高考,還特別擔心她會留下心理陰影,不僅斥巨資請來了全東輔市最有權威的心理醫生定期上門為她進行心理疏導,還每天都對她說一堆加油打氣積極向上正能量的漂亮話,生怕她患上影響終身的tsd。

那件事也確實是對她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影響最嚴重的是她從心底抵觸異性的接觸,就連她爸都不行,因為她總是會聯想到那個猥瑣的瘦子對她的那頓暴力毆打,會想到自己那晚的狼狽不堪和赤身裸體。

還有就是,她於心有愧。她每天都在想林宇唐,時時刻刻都在後悔自責,還在自我譴責。譴責自己的懦弱和膽怯,譴責自己的忘恩負義。為了逃避現實和負罪感,她開始學習,瘋狂學習,讓父母給她請女家教,每天按時按點地在家上課,上完課之後就開始背書寫作業,一直到深夜還在不停地刷題寫題,逼著自己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讓自己的大腦被各科的知識點滿滿占據,用「高考」為借口麻痹著自己的意識和思想。

活到十八歲,她第一次如此感激高考,高考救了她,不然她會這一直活在對林宇唐的愧疚之中。

知識,果然能給人帶來力量,還能給她帶來幾分慰藉感:我要是能憑自己的本事考上大學,是不是就沒有那麼紈絝了?林宇唐是不是就能高看我一眼了?如果是的話,那我就努努力,爭取不那麼紈絝吧……

其實她的心頭還是殘存著一絲幻想的,幻想著林宇唐還會回來。再說了,他們誰都沒有提分手,那天晚上他隻是讓她下車,又沒說下車之後就分手了……而且,萬一他爸媽沒出事呢?萬一那個胖子說得都是假話呢?不對,她不能這麼想,這麼想太喪氣了,她應該積極樂觀一些:林宇唐福大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所以他的家人一定不會出事!

她希望他和他的家人都平平安安的,誰都不要出事。

一個月後,她終於去掉了一直戴在腿上的固定器,但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右腿習慣性地不敢用力,即便醫生已經向她保證了她已經可以正常走路了。適應了整整半個月,她才漸漸恢復了從前走路的樣子,但卻再也無法回到球場了,這輩子都不行了。

緊接著,農歷年來了,伴隨著一場大雪,全國開始張燈結彩地過新年,家家戶戶都在熱熱鬧鬧地張羅著團圓飯。

大年初一那一天的雪特別大,爸爸媽媽領著她去了爺爺奶奶家,爺爺奶奶心疼她遭受到了一場無妄之災,給她包了兩個大大的紅包,厚得她用兩隻手才能握住,就連平時過年嘴最碎的嬸嬸和大娘都不再說閒話了,一家人其樂融融的。

初二,她又跟著爸爸媽媽去了姥姥家,再一次地享受了一遍來自長輩們的最高待遇,好像她是個戰鬥英雄一樣。最諷刺的是,她媽還在吃飯的時候驕傲又自傲地、不厭其煩地向大家宣揚起了警察去醫院找她做筆錄時她所闡述的事實中的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她把鐵片吐到了林宇唐的背後。她用一根棍子,打爆了最凶狠的那個歹徒的腦袋。

所有人都在誇獎她的英勇,誇獎她的臨危不亂,誇獎她的勇氣可嘉,堅持認定是她救了他們兩個,就連那兩個來給她做筆錄的警察都在誇獎她,說是她在最關鍵時刻救了林宇唐一命,但她自己心裡清楚,其實自己就是個懦夫,她隻會怯懦地躲在林宇唐背後,趁著歹徒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扌莫扌莫地乾點事。

如果不是林宇唐用自己的命吸引了胖子的注意力,她是無法完成偷襲的。這也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那天晚上,他還對她說:「要是沒有勝算,就別再搞偷襲,直接往外跑,千萬別回頭,一直跑,我一定會替你拖死那個胖子。」

他說到做到,是真的在用命給她開路。

林宇唐才是真正的英雄。

她不僅背棄了英雄,還無恥地剝奪了屬於他的光環。

吃完午飯後,大人們聚在一起打起了麻將,小輩們湊在一起計劃著等會兒去哪玩,隻有她,往年最愛玩的一個人,格格不入地縮在了姥爺的書房裡,埋頭做卷子,還對外宣稱是為了沖刺高考。

高考成了她的擋箭牌和避風港。

刷理綜卷子,某道化學選擇題上出現了門捷列夫的名字,看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她紅了眼眶,積壓在心底的思念與負罪感如同火山爆發一般噴薄而出,瞬間席卷了心扉。

她開始哭,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全世界都在心疼她,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她,還擔心她這種厚顏無恥的紈絝會得tsd,還給她請心理醫生……她有什麼好被擔心的啊?又有哪裡值得人去心疼了?比起林宇唐來說,她簡直是生活在天堂。

最該被心疼的人是林宇唐。

她很的家人到底怎麼樣了?他現在又在哪裡?是在和家人們一起其樂融融的過年麼?吃團圓飯了麼?她真的很現在過的到底好不好……

哪怕他以後再也不原諒她了,再也不喜歡她了,再也不理她了,隻要能來見她一麵,跟她說一句他一切都好也行啊。

但是他卻消失了,微信和電話統統不回,無論給他發什麼都如同石沉大海,還有,聽同學說,自從那天之後,他就再也沒去過學校,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就連班主任都不知道。

她好像徹底失去了他。

大年初五,孟牧丞他爸媽領著他和他哥來她們家裡拜年了。

她已經有好久沒見過孟牧丞了,聽說他今年六月份就要去美國讀書,但是,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呢?給孟牧丞他爸媽拜了年後,她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裡,繼續刷題寫卷子。

書房的門忽然被敲響了。

不消多想,一定是孟牧丞。

她不想開門,就當沒聽見,孟牧丞就一直敲,連節奏都不變,不疾不徐張弛有度,像是和尚敲木魚,敲得她心煩,不得不去給他開門,卻沒讓他進屋,門也隻是開了一道小縫。

她站在門縫後,麵無表情地盯著他:「有話就說。」

孟牧塵今天穿得挺正式的,白襯衫配牛仔褲,那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將「風流倜儻」這四個字發揮到了極致,他的話不多,開門見山,語氣篤定:「你沒錯,林宇唐也沒錯,你們都是受害者。」

陳染音先是一僵,緊接著就紅了眼眶。

這幾個月以來,身邊所有人都在向她灌輸「你沒錯,全是他的錯,是他連累了你」這種思想,家人們唯恐她有心理負擔,於是把錯誤全推給了林宇唐,但越是這樣,她的心理負擔越重,愧疚感也越發劇烈。

這件事根本不怪林宇唐,若說錯了,那麼他最大的錯就是認識了她,是她攛掇著他逃學的,是她在他最需要支援的時候拋棄了他。

隻有孟牧丞願意對她坦白並承認:林宇唐沒有錯。

她哽咽著咬住了下唇,猶豫片刻,往後退了一步,同時把房門開大了一些。

孟牧丞走進了書房,她關上了房門。

屋子裡靜悄悄的,他們都站在原地,她無聲地哭泣著,孟牧丞也沒有去安慰她,沉默地陪伴著她。

許久後,她終於開了口,嗓音嘶啞而嗚咽,說出口的每一個字極為痛苦艱難:「那天晚上,他問我還敢不敢再見到他,不敢就下車,敢得話就陪他回家。我害怕了,我不敢,我下車了,我特別特別特別無恥,頭也不回地走了,我拋棄了他,但是他那個時候一定特別孤獨,一定特別需要人陪,他肯定也害怕,但是我卻推開了他,我甚至不願意向他施舍一絲一毫我的同情心,他豁出命把我救了出來,我卻沒有勇氣陪他走到最後……」

她把孟牧丞當成了教士,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斷地向他懺悔著一樁又一樁從未向其他人吐露過的秘密:「我甚至不敢向那兩個來找我做筆錄的警察坦白那天晚上我們分開時的細節,我隻對他們說『林宇唐讓我下車,我就下車了』,因為我怕他們知道真相後譴責我,鄙視我……我真的、對不起他……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該死的人,他根本不該救我。」

負罪感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刃似的不斷的淩遲著她的靈魂,她的內心備受折磨,甚至極度懊惱自己為什麼沒有死在那個晚上?

死了就好了,一了百了,也不用自責了。

但是她卻活了下來,無恥又痛苦地活著,對一切都束手無策。

孟牧丞微微蹙起了眉頭,滿目擔憂地望著她,想勸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安靜地聆聽她的傾訴。

陳染音雙目紅腫,哭得泣不成聲:「我才是做錯事的那個人,他沒有任何錯誤,是我逼著他逃學的,全是我的錯,我還自私地下了車……現在我後悔了,我想再來一次,我一定不下車,我會一直陪著他。」

生死交付一整晚,他們兩個的靈魂早就契合在了一切,所以,她根本無法承受失去林宇唐的痛苦。

如果時間能倒退就好了,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會勇敢起來,會義無反顧地陪他走到最後。

孟牧丞抿了抿唇,猶豫著抬起了右手,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她的臉頰,見她沒有抵觸,他才輕輕地用掌心覆住了她的臉頰,拇指輕揩著她的眼淚,溫柔而篤定地對她說:「你沒必要自責,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勇敢,換作是我,我也會下車,因為我也怕死。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怕死,不怕死的是少部分,這種人不是亡命之徒就是無畏英雄,餘下的全是普通人,貪生怕死是普通人的常態,誰都沒有資格去譴責你下車的行為,你也沒必要去譴責自己,你隻需要好好活著,平凡而努力地活著就行。」

陳染音還是無法跨越內心的那道壁壘:「可是我背叛了他,我自私,我懦弱,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推開了他。」

孟牧丞斬釘截鐵:「不是的,是他推開了你。」感覺自己用詞不當,他又立即解釋了一句,「他知道自己背後是深淵,所以把你推上了岸,當時就算你不下車,他也會逼著你下車。」

陳染音渾身一僵,呆若木雞地看著孟牧丞。

孟牧丞看著她的眼睛,極其認真地對她說:「如果那天晚上他真的想讓你陪著他,就不會先把你送往醫院,而是直接開著車回家。他知道自己將會麵臨什麼,所以先把你送去了安全地帶,因為他想讓你活下去,平安又燦爛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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