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前世。上一生。上輩子。
席格上一次生命有很多種稱呼。他很少去回憶,上一段人生經歷屬實乏善可陳。
八歲前,他跟養父母共同生活在美國南部的沿海小鎮,唯一的朋友和家人是他的妹妹卡彌爾。八歲時,養父母死亡,失去監護人又有凶殺嫌疑的他,因為精神分裂症和臆想症,被送入蒙德費格精神病院。
雖然同為精神病院,但蒙德費格精神病院跟大名鼎鼎的阿卡姆精神病院完全挨不上邊。阿卡姆瘋人院被戲稱為犯罪之都的至高殿堂,而蒙德費格瘋人院隻是普通的精神病院。
蒙德費格瘋人院,地處偏僻,設備老舊,唯一紮眼的隻有病患的高死亡率,因為病人們得到治療和護理的質量,視當年政府劃撥的款項多少而定,幾乎年年財政赤字的聯邦政府,令醫生和護士的護理手段以粗暴聞名在外。
席格很小就知道他是小醜的兒子。
這個出身並未賦予他的人生任何傳奇色彩。小醜不允許其他人插足他和蝙蝠俠的關係,所以席格終生都未能踏足哥譚市。
更多時候,他遠遠遊離在父親的人生之外,從報紙上聽到來自遙遠地方的破碎消息。消息中多半夾雜著瘋癲的笑聲和受害者的血淚,席格看著報紙上的文字和照片,鈍鈍地想著:照片上這個男人,是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是個在犯罪史上留名的可怕罪犯,但他作為父親唯一的兒子,隻擁有普通人的人生。
整整二十年,他被瘋人院的黑暗處,靜靜地腐爛。直到一股奇特的力量將他帶了回來。
席格看向鏡子中的自己,這是他二十三歲時的臉,骨骼的輪廓上還殘留著微妙的、母親的影子。如果企鵝人站在這,就會發現,他看到的其實是席格上過妝的效果,素顏的席格和小醜並未相似到可怕的地步。是深色的陰影讓他的鼻梁顯得更高、眼窩更深、顴骨更突出,成功塑造出了小醜特有的陰鷙感。另一個人的骨相幫他中和了小醜的陰戾,使得不上妝的他完全沒有精神病人的癲狂,反而有點羸弱。
母親。
席格的手微微一頓。母親。他又把這個詞含在嘴裡,無聲地念了一遍。
從小到大,小醜從沒跟他聊過這件事,父子兩人心照不宣,誰都不提他們兩人之間,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
小醜終身未婚,二十餘年來換過好幾任女友,長則五六年,短的隻有幾個月。在這些女孩中,有的愛上了他,想跟他結婚生子安度餘生,有的純粹就是利用小醜的勢力為自己牟利。而小醜對這些女友的態度出奇的一致:聽話就當狗使喚著,不聽話了就一腳踢開。
席格把辛苦收集來的照片擺成一排,一一跟自己的長相做對比,希望能找出親生母親的線索。小醜的審美標準很一致,這些女孩人種國籍各有不同,但都是細月要長腿的漂亮辣妹,唯一能跟席格說得上「相似」的,是個名為「笑點」的女孩——她是美籍亞裔,有一頭烏黑、筆直、光亮的長發。
但笑點成為小醜的女友時,才剛剛大學畢業不到一年,那時席格已經快十歲了。兩人的年齡差隻有十二歲左右,倘若笑點真的是席格的生母,那小醜就是強/奸/幼/女還致人懷孕,應該被掛在絞刑架上風乾。
席格算了算時間,能對上的隻有哈莉·奎茵,可哈莉·奎茵是標準的美國甜心,長相跟他完全不像。
究竟是誰遺傳給了他這一頭黑色的頭發,還有另一隻藍色的眼睛?
思來想去,不得結果。
凡是腦子正常一點的女人,都不會給小醜這種人生孩子,小醜對後代也沒有執念,畢竟家裡沒有小醜皇位需要繼承,孩子又會礙手礙腳,影響他跟蝙蝠俠論道。最後席格得出一個結論,他的誕生大約隻是意外,是一夜情或者一次性/交易的產物,他的生母沒有在任何資料報道中留下姓名,僅僅是個普通女人。
想想也是,生下小醜的孩子屬實是種不幸。也不能怪她拋棄剛出生的嬰兒,誰讓席格生父的惡名在外,跟小醜牽扯上,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比起這個,小醜能讓女人懷孕才是奇事。在酸液裡結結實實地泡了回澡,表皮都被燒掉一層,可那玩意竟然沒廢掉,還保持著正常的生育功能,未嘗不是一種醫學奇跡。
席格披上象征哀悼的黑紗,戴好戒指和麵具,等整理好衣著,才停止了心裡對小醜生育功能的詆毀。沒辦法,隻想到他這位遺傳學上的父親,席格總有很多別出心裁的惡毒,連他自己都為此而驚訝。
他戴上圓形闊簷小禮帽,緩慢的整理領帶和袖口,意識和動作都帶著顯而易見的鄭重。最後他抬起頭來,看向鏡子中的自己,他穿著黑色的羊絨大衣、黑色的修身長馬甲、黑色的長褲和皮鞋,全身上下,隻有前月匈的領巾和絲綢製的法國襯衣是白色的。這一身毫無裝飾的喪服漆黑肅穆,讓他仿佛維多利亞時代的紳士,將要去參加王儲的葬禮。
盡管這張臉還年輕,但你的靈魂二十八歲了。席格在心裡對自己說。
你已經是個成年男人,不必思考自己是誰的兒子,也別再將自己置於父親的陰影下。距離十八歲成人,過去了整整十年,這漫長的十年,他給予你的痛苦已經足夠多了。
隻要今天——隻要今天的計劃成功,太陽一旦落下,明天就是新的人生。
走吧。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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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姆瘋人院。
席格劃著超小型橡皮艇,遠遠的看著這座矗立在海島上的豪華巴洛克風格貴族大宅,哥譚市民對它有很多稱呼,「惡魔之地」、「瘋子集中營」,傳說即使是在晴空萬裡的午後,這間精神病院似乎也縈繞著淡淡的灰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