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活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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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沒有死,被鎮在暗無天日之處,苟延殘喘至今日。

有人說它被鎮在留仙門,因為東君無力殺它,但宴初照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它並非擁有魔神血脈的後代,它就是魔神,真魔不死不滅,誕於「生」「死」之間隙,死亡於它而言,是另一種意義上新生。

若是東君斬殺了它,在它死亡的那一剎,魔界便會誕生一尊新魔,沒有前一世的記憶,卻先天就是大魔。以遠勝其餘妖魔的速度成長起來,再度為禍人間。

如此循環往復,近乎永生。

所以像東君這般,在它這一世的力量尚未到達巔峰之際便將它鎮壓,反倒是最好的選擇。

此時宴初照站在它身前,好像一隻螞蟻在仰望高山。

高山的回音從四麵八方刺進識海:

「昨天在上麵開門,吵醒本君的就是你?」

不用他開口回答,濃厚的死亡氣息已經籠罩了他。

少年殘破的鬥篷在狂風中飄揚,黑發飛舞。

他頂著威壓艱難開口,語氣平靜:

「是我。我想進你身後那扇門裡看一看。可否借過?」

他昨夜連開九道門,又在柳花燃強闖進屋之前回到聞鬆院,即使感覺不到疼痛,依然感到疲憊至極。

羅剎好像聽見笑話,竟然發出輕笑:「哈,你想看密檔?你想看見什麼?」

「真相。」宴初照依然向前走去,忽而踉蹌,兩行血痕自目中淌下。

羅剎大笑:「區區螻蟻,也敢看我?昔年本君縱橫天下時,你的祖宗還沒出生。」

它一出生便是大魔,擁有類似人族修士天人境的修為,也曾縱橫人間,煮乾海水,踏平高山。

直到一劍雲中來,橫分大海,白發銀眸的劍修從天而降,將它釘在一座島中。

然後火獄落成,越來越多的妖魔被關進來。

再然後這座島離開海麵,升入高空。

它從此不知時間,不知世事,一日日虛弱下去。

白光中兩道金芒暴漲:「我的魂魄比你強大百倍,我能看見你,你卻看不見我。」

宴初照擦去臉上血跡:「何必?你肉|身虛弱至此,多看我一眼,便要自傷一分。」

一柄細長的劍出現在他手中,他足尖點地,飛身而起。

羅剎周身一震,白光大作。

澎湃的威壓令他從空中墜落,落在鋒利如刀的羽翼上。

羅剎覺得有趣,越是如此,它越想看看這個人。

「奇了,我看不見你的來處。」

宴初照爬起身,周身鮮血淋漓,麵無表情地繼續向前。

「但我看見你坐上白骨王座……」

宴初照無動於衷。

「弒父而死。」

宴初照腳步一頓:「魔惑妖言,不亂心神。」

他自語。

羅剎又笑起來。這個少年心神已動。

他越看越覺得像。那個人與眼前的少年有天壤之別,一者強大、一者弱小,但是他們的握劍的姿勢、冰冷的眼神,竟有幾分莫名相似。

等這少年長大,又是第二個南暝,真令魔生厭。

羅剎循循善誘:「你這一生荒蕪痛苦,親友死盡,如此有何可過?不如被我吞下,破了你的命!」

宴初照攀至巨劍之側。與巨劍相比,他手中細劍如孩童手裡的樹枝,細弱不堪。

羅剎難得生出食欲,決定不再廢話,這就開飯。

羽翼之間,白光化為道道利刃升起。

恰在此時,宴初照手中細劍與巨劍相擊:「定!」

兩劍相接處,金光流淌,化作道道金鏈。

銀白利刃潰散,羅剎發出不可置信地嘶吼:「不可能!」

為什麼他帶來的這柄劍,會與鎮壓它的劍氣生出反應?

這劍什麼來路?

宴初照兩手空空滾落在地,渾身淌血。

最後一道門已在眼前。

他推門而入,今夜第一次露出笑容。

門後什麼都沒有,隻有一麵書架。他飛速翻動書卷。

一條條被埋藏在火獄最深處的記錄,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新星歷三千二百一十四年,四月初十,開陽派掌門以三座城池,借靈犀派浮光尺一用。十日還。」

「六月初八,雲洲李氏族長以萬年血參,借巨闕派彩霞劍一用,三日還。」

「青帝以青靈果之王,借……」

宴初照無暇細看,一目十行。

仙府存有各派靈器寶物,用途各異。有些門派勢力有舊仇,互相猜疑防備,自己無法達成交易,便請仙府做中間人。

表麵是教書育人的學院,暗中則是修界上層交換利益的中立之地。留下秘密記錄,好讓雙方都能放心。

書頁翻湧如雲,在某頁停下。

閃動的墨痕忽然消失,隻留下一頁乾淨又突兀的空白。

「十六年前,到底是誰借走了破國杖?」

宴初照合上書。他還是沒能找到答案。

但他毫不失望,密檔有契約束縛,能跳出束縛,抹去答案,必是最強的四人之一。

他已然接近真相。

書冊歸位,羅剎的嘶吼聲再次響起。定字劍訣的時效足夠他平安返回。

時間剛好。

便在此刻,門外又響起一道清脆又熟悉的聲音。

宴初照腳步一錯,如遭雷劈。

不會是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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