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泉(13)(2 / 2)
梁錚目光逡巡,打量四周,發現自己位處一間小殿之內,左側有軟榻,右側是書案,身前則立著一隻瘦長的、被紅絹布遮擋的玩意兒。
「醒了?」嬌聲熟悉。
梁錚勾唇,嗯了一聲,連頭也未回。
腳步聲自身後傳來。
極輕,似是赤足踏在軟氈之上。
李含章緊裹大氅,快步來到梁錚麵前。
她披發,下頜高抬,臉龐浸於火色,滿是不可一世的矜傲。
小巧的耳尖冒出發叢。
微微透著紅,繃著難察的嬌怯。
顯然是初次有如此行徑。
梁錚不作聲,隻抬眸看她,長目彎得促狹,似與平常的沉穩和玩味沒有兩樣。
見他這副樣子,李含章越發慍惱。
她朝他走近幾步,仍保持著距離,輕輕踢了他一下。
「就知道笑。」她恨恨道。
都被她綁起來了,還在這兒笑。
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似的。
梁錚咧嘴,笑得變本加厲:「見著你高興。」
倒是對自己當前的處境隻字不提。
「呸!」李含章斥他。
像是梁錚這話裡帶了風、吹著她,她緊了緊柔臂,將大氅攏得更嚴實些——本就什麼也瞧不見,這下更是連半點縫隙也沒有了。
她又罵,咬字都像燙嘴:「不要臉。」
「好卿卿,是你捆了我。」梁錚挑眉道,「哪裡是我不要臉。」
李含章身子一僵:「你!」
梁錚笑得愈發慵懶:「我什麼?」
「我好?我討你喜歡?還是……」
他在軍營裡野得慣了,沒了邊兒的壞話接連往外冒。
李含章站在原處,氣得小臉通紅,實在惱得不行,想張嘴罵他,卻一句都沒蹦出來。
真要說,她哪裡是梁錚的對手?
哪怕將肚裡的詞兒都掏空了,也是講不過他的。
但、但不行!
她得打起精神才對。
自打發現了小包裹裡的奧秘,她就下定決心,要讓梁錚這花花腸子吃點教訓,不能老是變著法兒來欺負她。是以夥同畫屏,趁人放鬆警惕,用一包蒙汗藥迷倒。
為了把梁錚結實地束在椅上,畫屏可使了好大的勁兒呢。
她是來好好教育他的。
可不能反而叫他占了上風!
李含章清了清嗓,漂亮的臉蛋又端莊起來。
「梁錚,你聽好了。」
她繃著神情,臉頰泛紅,煞有介事道。
「本宮想了個罰你的法子!」
梁錚聞言,眉頭上挑。
小孔雀為何突然要罰他?
他自詡這陣子的表現還算不錯。
未及梁錚發問,先聽麵前衣物徐徐窸窣。
絹絲細膩,在纖瘦的足踝邊堆攏,火色漫過其上,銀紋流光四溢。
纖長的頸裹著柔軟的絹段。
珍珠因蠶絲相纏,柔順地向下貼合。
稍稍一動,哪怕僅是微風,也不見薄紗輕晃。
唯有珍珠敲響,如擂鼓金玉。
李含章就站在梁錚麵前,抱緊雙臂,挺直脊背。
身影嬌小纖薄,也尤其勻稱曼妙。
她生得白皙,不單與珍珠極其相襯,還像是含珠的貝殼,將俏媚銜在眼角眉梢。
連發絲都像是在隱隱透著微光。
李含章頰邊的赧色比盛開的丹花更加爛漫。
她側著頸,偏過半邊腦袋,將閃爍的雙眸投向梁錚。
「本宮好看嗎?」
梁錚目光暗沉:這還用問嗎?
可他答不出話,喉頭燙得發不出半點聲音。
李含章視線向下一掠,又飛快揚起,裝作若無其事。
她注意到了梁錚的變化。
小孔雀得意洋洋,梨渦盈盈而彎。
梁錚的反應正中她的下懷。
對不聽話的狼,就不該讓他叼著肉。
「駙馬不答話。」
她揚起下頜,獨屬於金枝的嬌矜顯露無餘。
「是本宮不夠好看嗎?」
梁錚暗自嘖了一聲。
他已經扌莫出了她的算盤,嘆她竟想出如此毒辣的招數。
看來真是把小孔雀給帶壞了。
學得還挺快,不知他是幸還是不幸。
李含章鬆臂,將手背在身後,又微微抬起足跟、很快回落在地。
隨著她的動作,珍珠串線搖晃碰撞。
「這樣呢?」她歪了歪頭。
「駙馬,本宮有變得更好看些嗎?」
聽出她話語中的挑釁,梁錚緊緊鎖視著她,視線異常沸熱。
李含章越發誌得意滿。
她旋過身,悠哉哉地背對梁錚,朝向那被紅布遮掩的物件,以小手輕輕揭開布匹——竟是一麵拋過光的高大立鏡。
這是她特意相中的小間:名為「隔岸觀火」,其中有榻有案也有鏡。
畢竟,她也很好奇自己的模樣。
此刻當真看見鏡中的倒影,李含章依然羞得麵頰一灼。
混賬,這是常人能想得到的嗎?
得虧她聰明,要不然準得中這壞家夥的套。
不過……雖然害臊,但這珠子的材質確實不錯。
李含章站在鏡前,認真又靦腆地打量起自己,甚至轉了幾圈、將著身的樣子裡外瞧過。
也不知花了梁錚多少銀兩。
小孔雀心情正好,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
應當不便宜,他有這麼多錢嗎?
還沒想出什麼,木椅先擠出「吱呀」一聲細響。
強硬的力道自後方推來。
李含章反應不及,猝然被壓上鏡麵。
「嗚!」她凍得肩顫。
梁錚的氣息就在耳後:「好玩嗎?」
他不知是何時掙開了麻繩,俯首向她,在頸側口勿過一下。
李含章頓時身骨發麻。
按在鏡上的手也微微發著顫。
無需回頭,她就能感受到身後那道明烈的逼視。
方才還沾沾自喜的小孔雀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陷入了極其危險的境地。
「乖卿卿,耍人耍得高不高興?」
梁錚嗓音低啞,沉沉的笑被納在話梢。
「是不是也該換我玩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