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泉(14)(1 / 2)
換他……玩什麼?
李含章還未發問,不容置喙的力道就給出了回答。
她被推擠著,伏往平滑的鏡麵,越發像輕透的紙張、能被身後人的視線灼透。
梁錚正在鏡中。
她的指點著他的倒影。
指尖丹蔻嫣紅,好似墜在他唇間的桃瓣。
目光再向下,就是珍珠與雪色——清潤無瑕,潔白細膩,盡是玉軟溫香。
這銅鏡離她太近了,臊得她窄肩微蜷。
無論她向何處轉開雙眸,視線都會與茫茫的昏光相撞。
前有銅鏡,後有惡狼。
李含章連逃跑的空間都沒有。
她繃著臉:「本宮、本、我隻是……」
「隻是什麼?」梁錚輕笑。
他身量高挺,寬肩窄月要,立在李含章身後,像堵密不透風的牆。
好像隻消她往後一跌,就會輕盈地摔進他懷裡、感受到他沸騰的心跳。
李含章局促地眨著雙眸。
她望鏡,借此窺探身後人的神色。
恰好撞上那對深沉的笑眼。
「好看嗎?」梁錚故意學她。
讀出他話裡的輕鬆與玩味,李含章又羞又惱。
她赧著頰,咬著下唇,撐著最後的矜傲,剛要回他,忽然覺察到某種異樣。
尚未出口的話頓時被掩入唇齒。
一串珍珠落在她背脊。
像才被人摩挲過,裹著焦燥的掌溫。
她的月要確實是細的,背脊的壑穀漂亮而流暢。
那串珍珠就盛在其中。
與柔順的曲線貼合得近乎完美。
梁錚自後按住了她的手掌。
「卿卿知不知道……」
他俯首逼近她耳際,抿上小巧的垂珠。
「這件為何要如此定製?」
李含章身骨無力,腦袋也沉,丟了囂張的氣焰,綿軟地點頭又搖頭。
「嘩啦——」
絲線斷裂,珍珠滾灑。
大掌繞過脖頸,擒住小巧的下頜。
梁錚輕輕掰過她的臉龐,迫使她麵朝銅鏡。
她看見自己濕漉漉的睫、微開的唇,像驟雨經過的棠花,軟顫得漫無邊際。
「很快就告訴卿卿。」
乾澀低啞的聲音埋在她散落的烏發裡。
「卿卿要好好看著,好好記著。」
-
諸事終末時,已晨光熹微。
梁錚按例將李含章抱入浴斛,為她仔細沐浴。
他一下都沒敢再多擾她。
蜷在月匈膛前的小人兒累懨懨的,兩鬢全濡著汗,雙眸渙散失焦,瞧上去困倦極了。哪怕被人碰著一根手指頭,都直打哆嗦、連連搖頭。
可她最後仍在他懷裡睡著了。
纖軟的指卷過他一縷發,久久沒有鬆開。
李含章確實是被欺負狠了。
狠到小間被灑掃三五回,更衣時都得選件能遮的衫裙。
令她滿心羞惱、看見梁錚就來火。
為了讓自己好好歇一歇,她黑著臉,打發梁錚獨自去宜春殿睡。可她慣不是個硬心腸,被人追著哄了一陣兒,又軟和下來,免了他的罪過。
梁錚也懂事,此後不再鬧她。
他想與她來日方長,總得學會適可而止。
正好他落得清閒,便一壁貼身伺候著小妻子,一壁等待畫屏為他理好信件。
李含章足足休息了五日,才終於養足精神。
她在山莊內還沒玩夠,隻歇五日都嫌多;甫一恢復氣力,便拉著梁錚繞到山莊北側,攀上白蓮台對麵的小峰,一路往玉璽山的瀑布走。
梁錚驚訝,但依然隨她同去。
他記得,李含章以前並非如此。當初教她認星星時,她連爬個小土丘都不情不願;如今看來,她確實比從前更爛漫天真、活潑好動了。
這是好事。他喜歡這樣的她。
趁著她心情不錯,還能同她說說往事。
二人攀上半山,沿著修整過的小徑走上一陣,隆隆的聲響就自麵前隱隱傳來。
再往前去,玉璽山的飛水連環之景映入眼簾。
三眼瀑布自半山傾斜而下,拍落水麵,驚出潮聲陣陣。
李含章驚奇地睜大了雙眼。
這是她頭一回見到真正的瀑布。
鮮活,生動——不在裡,也不在旁人的口中。
飛瀑的水浪倒映她眸中,漾出一圈細碎的白光。
她為麵前的奇景而折服,站在水岸邊,仰著小腦袋,專注地觀賞。
甚至心裡還生出一星半點的可惜。
若她能到瀑下,哪怕淋上一淋,也定是有趣的。
梁錚就站在李含章的身後。
她在認真看瀑布,而他在認真看她。
她的發被濺上一絲微渺的水痕,很快就被他抬掌拂去。
「卿卿。」
許是覺察到此刻氛圍不錯,梁錚試探似地開口道。
「我有些事想問你。」
李含章沒轉頭:「何事?你說。」
她還一門心思盯著瀑布呢。
梁錚輕咳兩聲,緊張地扌莫了扌莫鼻尖,壓下湧上心頭的不安。
「若你我沒有成婚,那曾被你救過的少年如今功成名就、想來迎娶你,你如何處之?」
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問李含章了。
與其說是問李含章,倒不如說是問他自己。
若沒有李珩賜婚二人的一道聖旨,他恐怕此生都無法與李含章相知相許,隻能永無止境地尋找下去。如是那樣,他與她之間,是否依然可能相愛?
李含章聞言,不假思索道:「他做夢。」
梁錚心中咯噔一下。
他預想過李含章可能會有所抗拒,卻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乾脆。
李含章答完,才發覺問題不對。
便扭過頭,恨鐵不成鋼地剜了梁錚一眼。
可她的眸光很快又溫柔下來,淺淺的白浪飄在裡頭。
她不知梁錚所想,還當他仍在因曾經的少年而吃醋,一時連唇角都浮出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