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隻想破壞她。(2 / 2)
徒羨魚身上咚咚咚掉下冰塊,她目光往身上一掃,把殘留的冰渣一並撥掉,看向兩隻貓:「……是你們。」
「我們來找你,卻發現阿雪把你綁起來了。他還給你下昏睡咒,他怎能如此!」黑貓繞著徒羨魚走了一圈,神情憤憤不已。
徒羨魚腦袋還有些昏沉,抬手扶了一下,問:「他在哪裡?」
「他和他師父一起走了。」幼清回答道。
「果然……」徒羨魚拽了拽手腕腳踝上的灰黑霧氣,嘆息道:「你們有辦法幫我解開嗎?」
「撓不開。」幼清朝她伸出前爪,粉色的肉墊上有道明顯的傷痕。
徒羨魚揉了揉幼清腦袋:「多謝你。」
係統離去了一趟又回來,嘴裡叼著徒羨魚的乾坤壺,昨夜徒羨魚把她放在湯池邊上了,也幸虧如此,裴眠雪不曾一並收走。
「用光劍試試。」係統對徒羨魚道,然後轉頭對黑貓說:「你躲遠點。」
徒羨魚見了自己的乾坤壺亦是此意,當即取出光劍,試圖把手腕上的黑霧給燒掉,可結果令她失望至極。
「不行。」徒羨魚垮著肩膀把光劍放回去。
「幺刀更不行。」係統蹲坐在床上乾燥之處,貓臉上滿是愁苦和不理解,「他乾什麼這樣對你?」
徒羨魚沉默地搖搖頭。
「我聽見他們走之前說的話了,他們去殺那個半神了。」幼清小聲道,「阿雪把你困在這裡,是不希望你去,對吧?」
徒羨魚沒有否認,依然沉默。
黑貓跳到徒羨魚身前,仰起頭仔細看她的臉:「你果然想去,可你去能做什麼呀?」
「我那裡的情況,應該不會太好。」徒羨魚將臉轉向窗外,俄頃靈光一閃,嗖的一下轉回來,眼神微亮。
她將一隻手覆上另一隻手腕,掌心間淌出銀白色的光芒。
她嘗試吸收這些霧氣,效果是明顯的,它們開始以可見的速度變少。但這比吸收法器要吃力太多,差不多半刻鍾後,束縛在手腕間的霧氣才完全吸收乾淨。
然後是腳踝上的霧氣。
幸而裴眠雪為了不讓她太過不舒適,隻綁住了右手和右腳。
又是半刻鍾,徒羨魚重獲自由。她長長舒了一口氣,下床梳發穿衣。
「你要怎麼去?」係統考慮起下一步的問題。
「傳送符。」徒羨魚道。
「長距離傳送符價格昂貴,錢夠嗎?」係統又問。
幼清忍不住糊了係統一爪子:「你為什麼同意她去?」
「夠。」徒羨魚係好衣帶點頭。她手裡的靈石是不太多,但有一大批可以出售的武器。
雲水山。
烏雲不散,劍出驚天。
破境之後,裴眠雪劍意更上一層,而那半神不遑多讓,使出百般咒法應對。攻和守不停互換,山崖崩塌成碎石,碎石又崩析成灰,枯草敗葉混在塵土中,處處皆狼藉。
「不愧是得到了天大機緣的歲熄劍尊,的確有些本事。」半神枯白的手指不斷捏出法訣,全黑的眼睛裡亮著堪稱熾熱的光芒,魂體裡的蟲蠕動得愈發明顯。
裴眠雪周身裹在灰黑的霧氣裡,仿佛裹挾了一身黑色風暴,眼神冰冷沉靜。
他根本不和那瘋子說話,劍落劍起,出手如電。
半神在說話之間捏出一道又一道法訣,這些法訣以星宿方位排列,組合成陣,在昏沉的天空中迸發出如火的光芒。
歲熄劍上淌出來的劍光也如同灼燒。
兩種光芒相迎,兩道氣勁相撞,激起一聲拆天坼地的響。
餘波如漣漪往外擴散,山野震顫,沙石激盪。而出招的兩人亦被震得各自後退,口中咳出鮮血。
師無涯還在不遠處,但眼下的戰況,已無他插手的餘地。
裴眠雪向他投去一瞥:「你最好現在離開,免得被波及。」
師無涯神情淡然:「若你不敵,他定也是重傷,那時是殺他的好時機。」
「但願你能殺死他。」這話之後,裴眠雪不再和師無涯說話,手腕一轉,平舉歲熄劍。
咒法急轉碎星河,長劍橫掃動乾坤。
風時停時起,纏戰之後再纏戰,招式已難數。又一次交手再退,兩人對視,皆在對方冷冽的眼底看出決然之意。
半神咧唇一笑,雙手不住變換姿勢,於轉瞬之間落成數十道咒法。
裴眠雪沒做任何防禦姿態,隻在這轉瞬之間出了一劍。這一劍傾盡全力、快到極點,於中途化作萬劍,仿佛星辰散出的萬道光芒。
身法亦快到極點,分不清是劍帶著他還是他帶著劍在咒法之間飛掠,而他來到半神身前,萬劍倏然歸一,刺向那魂體心間。
勁風掃倒野草,劍氣澎湃如洪流。裴眠雪臉上手上身上多了無數道傷口,唇角溢出血痕。
裴眠雪以傷換命。
半神臉色驟變,顯出瀕死之相,眼睛死命往上翻,喉嚨裡發出殘破風箱般的嗬嗬之聲。
「你……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半神斷斷續續說道。
他手中又出現了一個琉璃小瓶,怪笑一聲,拚盡最後的力氣將之捏碎。
裴眠雪將劍又偏數分,劍氣橫向炸開,給重傷瀕死的半神再添新傷。
琉璃瓶裡的液體化作一道氣息,就算它能將人的境界拔高,但對於一個死者而言,再高的境界也無用了。
可變故仍是發生,那道氣息在虛空裡流轉半圈,沒有湧向半神體內,而是湧向了裴眠雪!
「哈哈!裴眠雪,你要麼死,要麼淪落到和我一樣的下場吧!」
半神大笑著,用盡最後的力氣將自己從裴眠雪劍上拔了出去。他不斷後退,魂體不斷變得透明,到最後化作虛無,唯餘一個核一樣的東西掉落在地。
就在他話語之間,裴眠雪皮膚底下的東西開始瘋狂湧動。
裴眠雪閉上眼,似是想要抑製,可又倏然一睜,向前趔趄,跪倒在地咳出一口黑血。
他周身的灰黑霧氣盡數收斂了。
而斂盡之後的下一瞬,如同爆炸般往外擴散,於頃刻間漫遍山野,向著更遠處的城鎮遊竄。
荒山唯有枯枝斷草,眼下灰黑死盡。
風徹底停了,山野一片死寂。
在一旁觀戰的師無涯握緊手裡的劍。
那瘋子最後的舉動根本不是為了自救,而是要裴眠雪被歸淵徹底侵蝕、跌入和他一樣的深淵。
裴眠雪已是太清聖境。
一個被歸淵汙染的太清聖境,將會對世間造成怎樣的危害不言而喻。
師無涯垂眸又抬起,將劍對準裴眠雪。
這時他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住手。」
這人說完這兩個字,覺得可能光憑言語沒有說服力,又從乾坤壺裡撈出一根棒槌,砰的一聲砸到他後腦勺上。
力道控製得甚是精準,剛好砸暈,卻不至於重傷致死。
「你們倆稍微看著他。」徒羨魚對扒著自己裙擺跟來的兩隻貓說道,說完拎著那根棒槌,走向裴眠雪。
裴眠雪對霧氣的控製程度更高了,隻殺死了周圍的野草,但沒讓徒羨魚受傷。
徒羨魚走得大步流星,但心中很緊張。歸淵對裴眠雪的侵蝕太深,她不清楚現在裴眠雪有多少毀滅傾向、剩多少自我意識,單憑她能否把他喚醒。
途經那半神留下的「核」時,徒羨魚將它撿起,然後觀察著裴眠雪的神情,一步一步走過去。
裴眠雪臉上瞧不出任何神情,隻是眨也不眨盯著她,盯著她逐漸走近,在自己麵前蹲下。
徒羨魚收好半神的「核」,打量他一遍又一遍,幫他擦掉臉上身上的血跡,往他唇上啄了一口。
「師兄?」徒羨魚輕聲喚道。
裴眠雪除了看她,沒給任何回應。
「師兄——」徒羨魚又喊,用手裡那棒槌點了點周圍,「你把這裡的霧收一收。」
裴眠雪還是不說話。他垂低眼眸,盯著她輕啟了又合的嘴唇許久,往前傾身,口勿了上去。
這不是徒羨魚先前那樣一觸就分的口勿,是含住品過味道後狠狠吞吃。
徒羨魚被弄得有點兒怕,一個勁兒後退,裴眠雪任她退,直到她坐到地上、不得不用手臂支撐起身體,發出一聲低呼。
——徒羨魚退無可退。
裴眠雪把那聲呼喊也吃進腹中,然後放過那雙被口勿得透紅的唇,沿著頸間清瘦美好的線條一路往下,烙下濕熱的痕跡。
這個人好像沒有破壞世界的意圖,隻想破壞她。
人不能,至少不能在這裡……徒羨魚手心的汗打濕了棒槌把手,剛要開口討個乖央他先回去再說,裴眠雪停下了動作。
滿山霧氣皆回到裴眠雪身旁,包括往山外溢散的那些。這些霧氣於瞬息間凝成數股,其中一股卸掉徒羨魚手上唯一的武器,其餘的纏上她手腕腳踝,緩慢而又堅定地將她束縛。
霧氣幽冷,而裴眠雪的手溫熱,兩者相交,不過是攬月要的動作,就讓徒羨魚不住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