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往事(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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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莫力道:「原來殿下還不知情,今日大昆莫帶著將士們入昭武城了,想是考慮殿下傷勢未愈,才沒驚動你。」

伊稚斜暗暗點頭,心想:「獵驕靡帶人入城竟不告訴我,也不知他打了什麼主意?還是說,他隻以為我年紀小,告訴與否都無關緊要。」

卻聽拉莫力長嘆一聲,臉上大有悲憫之神色。伊稚斜問道:「老伯有何煩惱?」拉莫力又嘆息一聲,苦笑道:「今日大昆莫入城,殺得人著實太多了。不說血流成河,也相差無幾。嘿啊!老頭我明知那些都是月氏人,可仍忍不住可憐他們。也許是這些年行醫的習慣,隻想看別人好好活著,不想看別人死。」

這話說完,身後哈圖突然哭了起來,哽咽道:「月氏人一定恨死我們了,將來他們一定用更凶狠的法子報復匈奴和烏孫!」哈圖心思單純善良,今日隨爺爺入城行醫,親眼瞧見不少人間慘劇,也受了不少驚嚇。

拉莫力一驚,連忙捂住哈圖的嘴,斥責道:「不許當著殿下的麵胡說八道!」

伊稚斜頗為驚異,問道:「月氏人不是早就西逃了,昭武城中還有人?」 拉莫力道:「走的隻是月氏年輕力壯的人,剩下老弱婦孺還沒來得及逃走,已被匈奴鐵騎圍在了城內。」

伊稚斜默然點頭。拉莫力唏噓慨嘆以後,又繼續查看伊雉斜的傷勢。他看了一會兒,言道:「殿下的傷勢好了不少。嗯,再過幾日就能正常走步了」

伊雉斜道謝道:「有勞老伯了。」拉莫力欲言又止,心神似乎還沉浸在上午那場屠殺中,微微一頓,才躬身道:「老頭先告退了。」轉身走出。

帳外烈日當空,陽光透過簾子,照的帳內暖洋洋的,十分舒適。

哈圖回想起那淒慘的畫麵,仍在床邊抽泣不止。伊雉斜安慰道:「你別難過了,人各有命,除非是天神,否則誰也救不了那些人。」

哈圖抹了抹眼睛,說道:「今天街上一個小孩,跟我差不多大,活活被人挑出了心肝。我想叫喊,可是爺爺捂住了我的嘴,如何也不肯讓我說話。我真沒用,若是你在,一定能救那小孩。」

伊雉斜默然不語,心想自己是匈奴人,最多不動手殺人,又哪有理由不讓烏孫人向仇敵復仇。

哈圖的眼神變得無比鄭重,言道:「大哥,你將來一定要做大單於,征服整個北方。」

伊稚斜避過哈圖的目光,心說:「我這話隻是隨便說說,哄你高興的,你怎麼還當真了?」他又怕哈圖年小,口無遮攔,在外麵胡說八道容易招致禍端,便道:「這些話你隻對著我說起也就罷了,到外麵千萬別再言語,否則傳到我兄長軍臣的耳中,小心小命不保。」

哈圖詫異地看著伊稚斜,眼神中帶了幾分失望。他想不明白,似乎一日之間自己敬仰的大哥已變了個人,不復昨日的雄心壯誌,反而有些畏縮。他二人話不投機,沒聊幾句,就不歡而散。

此後數日,哈圖就沒再來過。一晃半月過去,伊稚斜的腿傷好了不少,已經可以起身走步。這天來了一個陌生老頭為他換藥,伊稚斜想問問哈圖祖孫,可心中的高傲,又讓他始終放不下麵子。等到醫者一走,伊稚斜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在帳中來回踱步,心中越想越氣,自言自語道:「你小子脾氣也太大了點,兩句話不順意,你就這生這麼大的氣。這麼多天,也不來看我一眼。等我好了,一定打你一頓。」

正在此時,忽聽外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伊稚斜心中一喜,隻道是哈圖來找自己聊天了,一瘸一拐走到簾前。

哪知那人走到帳外,忽然停住腳步。跟著就聽有人稟道:「須卜爾圖求見殿下。」伊稚斜一聽原是匈奴千騎長須卜爾圖,意興索然,有氣無力地說了聲:「進來。」

須卜爾圖揭簾而進,就見伊稚斜也站簾前,還以為是故意相迎自己,大為感激,說道:「殿下,您身上有傷,怎麼還下床?太讓卑職受寵若驚了。」

伊稚斜生來就是上位者,身份尊貴,從來不用揣測旁人的心意,根本就沒有在意。他緩緩走回床榻,低聲問道:「千騎長有什麼事嗎?」

須卜爾圖道:「殿下還不知道吧,獵驕糜大昆莫近日已經完全了占領了昭武城,通知卑職盡快護送殿下進城修養。」

伊稚斜心道:「想不到獵驕靡僅用半月就將昭武城掌控起來,這家夥果然迫不及待要當國王了。」他在這營帳之中早就待膩了,恨不得立時就離開這裡,便問道:「何時進城?」須卜爾圖低頭答道:「殿下以為明日如何?」伊稚斜道:「越快越好,今日就不行?」 須卜爾圖道:「隨時都行,卑職這就安排。」 須卜爾圖轉身出帳,隻剩下伊稚斜在裡麵繼續踱步。

下午之時,須卜爾圖率領一百騎兵,迎到帳外。待伊稚斜走出,千騎長將他扶上馬來。隻見這匹馬通體如墨,就好像一條黑色錦緞,長鬃飄逸,馬腿修長,唯獨四隻蹄子是白色的。就如同傳說中那西楚霸王的踏雲烏騅一般。

匈奴人以騎兵征戰四方,對馬尤為看重。伊稚斜生在匈奴王庭,見識著實不凡,什麼西極寶馬、漢血寶馬、大宛馬,他是見過不少,可從沒見過如此神俊的坐騎。不由得暗暗咂舌,向須卜爾圖問道:「你這匹黑馬可有些不得了,是從何處得來?」千騎長嘿嘿一笑,說道:「殿下此言差異,應該是說您自己這匹黑馬有何來歷?」伊稚斜眉毛一挑,登時明白了千騎長的用意,原來對方是打算將這馬送給自己。

他自不知,須卜爾圖為求高升也是煞費苦心,在這西北之地,掘地三尺,總算找來一對曠世寶馬,一匹黑身白蹄,喚做「踏雪黑彪」,現在送給了伊稚斜;一匹白身黑蹄,喚做「禦風白尊」,早已送到了獵驕靡的府上。

伊雉斜騎在馬身上,反復摩挲著黑馬的鬃毛,簡直愛不忍舍。可又想,無功不受祿,自己如何能平白無故接受千騎長的大禮?便猶豫說道:「如此珍貴的寶馬,我是受之有愧!千騎長大人還是收回這話吧。」

須卜爾圖月匈中早有說辭,微微一笑,言道:「殿下多慮了,自來寶馬贈英雄,殿下年紀雖小,可將來必定位列四王之一,乃是我大匈奴肱骨之臣,中流砥柱,自當配以寶馬。」 須卜爾圖所言不假,若伊雉斜之父稽粥成了單於,伊雉斜當不了左賢王,也能做個右賢王、左穀蠡王之流。

須卜爾圖又道:「再者這匹踏雪黑彪如此神駿,可謂天下少有。而卑職隻是一個小小的千騎長,又怎麼敢騎此馬招搖過市?所以此馬留在卑職手中,也隻能養在馬圈內,辱沒了踏雪黑彪的威名。」

伊雉斜心想:「此言也不錯,與大單於的汗血寶馬相比,這匹踏雪黑彪也是不逞多讓,一個小小的千騎長,騎如此寶馬必定惹人眼紅。」

伊雉斜並不是真想推辭,隻是一時沒有接受的理由,方才聽千騎長所言句句在理,心中一喜,說道:「既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

須卜爾圖道:「這本就是殿下的馬,卑職隻不過替您養了一會兒。」伊雉斜哈哈一笑,道:「大人這般能乾,看來做個萬騎長也不在話下。」

須卜爾圖費盡心機,所為就是這一句話,聞言大喜道:「那可就謝謝大王了。」對伊雉斜的稱謂已經由殿下變成了大王。

過了不久,一行人已經來到了昭武城前,此處原是月氏王都,城池氣勢恢宏,雄偉壯觀,殘陽餘暉落在城牆上,又映出一種西北的蒼涼之感。

伊稚斜與須卜爾圖並駕齊驅,行入城中。隻見城內馬咽車闐,一片熱鬧非凡。這些烏孫人重獲祖地,都急著重整家園,置業安家,幾日時間就重現了昭武城過去的繁華昌盛。

伊稚斜暗暗稱贊:「獵驕靡果然厲害,短短幾日,把這裡治理的井然有序,不愧是大單於的義子。」

城中的烏孫人都認得伊稚斜是匈奴人的王子,見他騎馬走來,紛紛退到兩旁,讓出一條寬闊道路。在眾人的瞻仰下,伊稚斜一馬當先,心中更是洋洋自喜,而須卜爾圖則識趣的跟在他的後麵,絕不搶半點風頭。

正當他們走到拐角之時,對麵亦走了一眾人馬。約莫十餘人上下,各個身強體壯,眼中另有一股凶光。

伊稚斜眼神一凝,見對麵人馬絲毫沒有讓道的意思,又見最前麵那人狠狠盯著自己,倒好像不懷好意。他心思轉的飛快,暗道:「不好!這些人一定是要殺我。」當即一勒馬韁,踏雪黑彪就好像通人性一般,迅速向後一退。

須卜爾圖尚不知危險就在眼前,走到伊稚斜跟前,問道:「殿下,怎麼了?」伊稚斜來不及回話,伸手指向前方。

人群中,不知誰大喝一聲,登時整個街道都亂成一團。除了對麵那夥凶人,行人中也有不少人抽出刀子,向匈奴一眾包圍起來。

須卜爾圖回頭一瞧,就見刀光一晃,下一刻,他所見竟是自己的身子從馬上折了過去,鮮紅的脖頸噴出一腔熱血。當真是世事難料,這千騎長須卜爾圖方才還興高采烈,自以為攀附上伊稚斜,今後就要飛黃騰達。不想沒過半個時辰,他就已身首異處。

那刺客一招得逞,第二刀立馬對準伊稚斜的頭顱,揮將而來。伊稚斜來不及擦拭臉上鮮血,一味向後躲閃。他嚇的驚慌失措,早將前幾日冥思苦想的刀法忘在腦後,隻記得死死勒住馬韁。幸虧踏雪黑彪神駿異常,危難之際,揚蹄而起,直把那刺客蹬出四五丈之遠。

然而這夥人早將伊稚斜當成最大目標,一人失手,第二個、第三個立時補上前來。剎那之間,伊稚斜眼前一花,恍惚看見有三四把利刃攜勁風斬來。他隻道自己也要一命嗚呼,卻在此時,身後好幾位匈奴騎兵擋在他的身前,出刀格擋。

其中一人是百騎長,眼瞧伊稚斜毫無招架之力,被逼的險象環生,心中說不出的焦急,連聲叫喚道:「殿下,快使兵刃!快使兵刃啊!」

這一語總算點醒伊稚斜,他這才想起月要間的寶刀,一把握在手中。隻聽百騎長喊道:「右麵!」伊稚斜側目一瞥,見有個大漢氣勢洶洶持刀砍來。他心下驚慌,根本看不清刀勢來路,隻得狂舞寶刀,護住前身。

隨即就聽「錚」的一聲,兩把兵刃撞在一起,伊稚斜虎口一麻,手中兵刃險些脫手飛出。而對麵那刺客本人無恙,一把鋼刀卻被長生天之刃砍成兩截。刺客一怔之下,被胡亂砍中脖頸,就此斃命。

伊稚斜片刻間殺一敵人,精神大振,也不似剛剛那般害怕了。四下環顧,又見後身有人攻來。那人口中嘰裡咕嚕喊個不停,好像是在叱罵。

伊稚斜心中清楚,自己身矮臂短,刀法不熟,與人拆招用不了多久必被斬於馬下。須得依靠寶刀之利、寶馬之俊,方能活命。眼見那人猛勁砍來,他也使足了力道,對砍而去。緊接著又是一道鏗鏘之聲。隻見那人手臂齊肩而斷,躺在血泊中不住哀嚎。兩人交兵的力道實在太大,幾乎要將伊稚斜掀飛起來。他抱緊馬頭,這才沒有跌落。踏雪黑彪心有靈犀,腦袋向上抬起,又將伊稚斜顛回身上。

此時百騎長斬殺兩個刺客,護在了伊稚斜身前。其餘匈奴騎兵亦奮勇反擊,他們本是千騎長手下的精兵,各個勇猛過人、剽悍異常。而那些刺客隻是占了突襲之利,沒過多久就被匈奴騎兵控製了局勢。

刺客們死的死、跑的跑,隻剩下一個領頭的,被百騎長按在地上。伊稚斜驚魂稍定,長長呼出一口氣來。百騎長道:「殿下,此人是個月氏人!」伊稚斜驅馬走近,細看之下,見其卷發碧眼、膚色極淺,顯是一幅異族人的長相。

伊稚斜想起剛才的經歷,仍是後怕不已,若非有寶馬、寶刀,今日這條命就算沒了。他心頭惱怒,提刀指向那人,喝道:「你什麼人?是誰指使你殺我?」百騎長薅起那人脖領,扇了兩個嘴巴,跟著喝道:「快說!月氏狗!」

那人吐出一口血來,怒視二人,口中嘰裡咕嚕說個不停。眾人麵麵相覷,誰都不知此人說的什麼。百騎長看向須卜爾圖的屍身,怒上心頭,狠狠踢了那刺客一腳。那人痛叫一聲,抹了把嘴上的血跡,反而叫喊的更加大聲。

這時,圍觀的眾人中走出一個烏孫男子,一身商賈打扮,笑臉說道:「長官,我給您二位充當翻譯吧。」

百騎長客氣說道:「有勞老兄!」放在以前,匈奴人隻把烏孫人當做奴隸看待,與之對話必定頤指氣使。而現在身處昭武城中,寄人籬下,連百騎長這等身經百戰的凶人,也強擺出一幅笑臉。

有了此人通譯,伊稚斜與百騎長才知道,這些刺客隻是烏孫戰敗的逃兵,因家破人亡懷恨在心,就混入城中打算報復一番。正好瞧見伊稚斜的人馬,便施手刺殺。而這領頭的刺客所罵汙言穢語,皆被那烏孫人自行隱去。

百騎長道:「殿下,此人殺了千騎長大人,應當處以極刑,卑職以為當街處死,以震懾那些心懷叵測之人。」

匈奴人自幼茹毛飲血,十分野蠻,對生命少有敬畏。伊稚斜心氣極高,不願對老弱婦孺痛下殺手,對身前這個刺客半點仁慈也無。他點頭之間,百騎長手起刀落,將此人人頭斬下。匈奴眾人繼續前行,沒過多久,又與前來相迎的三百烏孫騎兵匯合,並進入烏孫王城。晚間獵驕靡大擺宴席,親自置酒為伊稚斜壓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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