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情與恨(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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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色未明,眾人就已出發。西域與中原略有不同,往往戊時不見天黑,辰時不見天亮。等到行了兩個時辰,太陽才漸漸升起。向東而望,但見茫茫天際籠罩著淡銀色的薄紗,薄紗深處,又泛出一抹淡金色的雲霞。朝霞映射下,使得戈壁灘上的砂石熠熠生輝。

又行半日,眼前的景色漸漸褪去了蒼涼,變得清奇俊秀。有一條悠然的大河蜿蜒流淌而來,水麵波光粼粼、微瀾不驚,清風撫麵,靜謐怡人。

河岸邊,上千帳篷蟻聚蜂攢,正是月氏的王庭。眾人一片歡喜,不少人情不自禁高聲呼喊:「回家啦!我回來啦!阿爹,阿娘,我回來啦!」。這些人原本抱著必死的決心,暗潛到昭武城附近,打算伺機刺殺獵驕靡,已報國恨。本以為再也不能與族人團聚,不想如今事情敗露,卻是因禍得福,回到了王庭。

普什圖身側有一位大漢,麵色略顯憂愁,問道:「翖侯,你說大王見我們無功而返,會不會降下責罰?出發前,我等可是信誓旦旦說要砍下獵驕靡的人頭。」

普什圖微微搖頭,說道:「無妨,此行雖沒斬下獵驕靡的腦袋,卻抓了個匈奴王子做質。大王聽聞說不定還會獎賞我們。」

伊稚斜聽得清清楚楚,罵道:「呸!獵驕靡明明就在身後,你們這些膽小鬼不敢與他一戰,隻敢向我為難,真不成器!真是廢物!」

普什圖重重扇了他一個耳光,說道:「小子!我奉勸你話少說一些,否則到了王庭有吃不盡的苦頭。」

伊稚斜也沒做無謂的爭辯,轉過頭吐了一口濃血。

這些月氏人見王庭近在眼前,心中萬分急切,都紛紛催馬越奔越快。一盞茶的時間,眾人已經走進群帳之間。

普什圖提起伊稚斜,直奔王帳。帳外兩個護衛一瞧,來者竟是普什圖,微微吃驚,隨即單膝跪下,說道:「見過翖侯大人!」普什圖道:「請稟明大王,說我請求麵見於他。」

侍衛道:「是!」轉身入帳,一會兒又走了出來,說道:「大王有請!」普什圖邁著闊步,走入其中。

隻見帳內有三個人落座,其中一位中年男子,頭戴金冠,身著彩色絲袍,神色威嚴,端坐正中寶座之上,想來就是月氏王。他左首有一位妙齡女郎,正是豆蔻年華。這女子身著孔雀紗衣,麵戴薄紗,身形婀娜,令人忍不住側目。再瞧其容貌,膚白如玉,眉似新月,丹唇皓齒,一狹長鳳目似闔非闔,正自嫣然巧笑。右首下有一位枯瘦的老者,披一件紫袍,手中握了一把木杖。

不待月氏王問話,那少女先說道:「翖侯!你…你真的回來了?」聲音又是驚訝又是欣喜。

普什圖丟下伊稚斜,恭敬欠身道:「普什圖見過大王,見過那寧公主!」月氏王道:「請起,吾聞翖侯欲報殺子奪妻之仇,難道已經得手了?那獵驕靡的人頭現在何處?吾要將之做成酒杯,以回敬匈奴人。」

普什圖道:「回稟大王,臣此行沒有殺得獵驕靡!我們尚未動手就被他找到了蹤跡。」月氏王眉頭微蹙,略有不悅之色,說了句:「哦?」顧於雙方顏麵,後麵的話沒有說出。

普什圖續道:「不過臣抓住了一個匈奴人的王子,名叫伊稚斜,乃是左賢王稽粥的次子,單於冒頓的孫子。」

此言一出,那月氏王神情緩和了不少,盯著伊稚斜道:「你說的就是他?」 普什圖道:「不錯,正是此人!」

月氏王微微凝思,又道:「如何確認這小子是匈奴王子?若是他為求保命,故意說自己是什麼匈奴左賢王的兒子,又當如何辨別?」

普什圖道:「大王,這不會有錯的!我長兄博爾圖正因刺殺此人而死,其子塔布看得一清二楚。再者此人配刀乃是匈奴傳國至寶長生天之刃,若非他有單於血脈,又怎能坐擁此等寶物?」

那月氏王眼珠轉了轉,不經意間已經流露出貪婪之色。在草原上,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傳說,長生天之刃乃是天神的武器,能駕馭這把刀的人,就能獲得天神的神力。月氏王心想:「這把刀原本應該在冒頓的手中,誰也想不到陰差陽錯卻落在了我的手上,莫非長生天大神有意垂青於我月氏,欲助我等擊敗匈奴?」他越想越興奮,吩咐左右道:「快將那刀取來,吾倒要看看有什麼新奇之處?」

兩名侍衛應聲走出帳外,沒一會兒功夫,捧著一把銀光閃閃的寶刃獻到了月氏王身前。

「啊!」紫衣老者神色大變,一聲驚呼之後,猛地站起身來,圍著長生天之刃轉了三圈,那神態格外凝重,如臨大敵一般。

這老者身份非同小可,乃是薩滿教的大祭司,就連月氏王也對他禮敬有加。因此見他如此反應,旁人也不敢出言乾涉。

月氏王問道:「這刀子有什麼奇特之處嗎?」大祭司嘆出一口長氣,緩緩言道:「這刀子太過凶險,大王絕不能觸碰,否則要遭來滅頂之災!」

月氏王心中不服,暗想:「你豈不是說本王駕馭不了這把刀子?」當即說道:「大祭司此言差矣!你瞧這兩個侍衛捧著寶刀不也好好的嗎?哪有半點災禍。」

大祭司抗辯道:「大王,這兩個侍衛已被凶光襲身,說不定哪日就要大禍臨頭了!」此言出口,餘人皆不信服。

普什圖心道:「這老頭又在危言聳聽,這一路上我不知扌莫過此刀多少次,現在不也並無異樣?」兩個侍衛則想:「平白無故詛咒我兄弟作甚?這老頭當真沒事閒的。」

月氏王仍是不信,一把將長生天之刃抓在手中,來回把玩。大祭司見勸他不得,也隻能退在一旁,冷眼旁觀。

隻見月氏王端詳一陣,發覺此刀並無特意之處,隻不過異常鋒利而已,更沒有感受到什麼神的力量。他研究好一會兒功夫,仍是毫無頭緒,不禁意興索然,隨手把長生天之刃丟在了一旁。

月氏王又問道:「翖侯,依你之見,這個伊稚斜如何處置?此人可與獵驕靡不同,獵驕靡隻不過是冒頓的狗,殺了獵驕靡未必能激怒匈奴。而此人流淌著匈奴王室血脈,若是殺了,恐怕要招來匈奴更大的敵意。我月氏剛剛在伊犁河畔立足,此時再得罪匈奴人,可不是明智之舉。」

普什圖嘿嘿一笑,道:「大王,您怎麼忘了,冒頓年少之時就是我月氏的質子。如今冒頓當了單於,就由他孫子充當質子,豈不是孫從祖業,合適的很!」

月氏王一聽,連連點頭,說道:「不錯!不錯!翖侯此言深得吾心。既如此,此事便由翖侯全權安排。」

普什圖又即躬身說道:「大王,眼下我們需要通知匈奴,說伊稚斜已經在我月氏國安穩住下,好讓他們投鼠忌器。」月氏王點頭首肯,隨即召來文臣、使臣,擬好了文書,派遣向匈奴單於庭。

普什圖見事情順利,麵露喜色,說道:「剩下之事需見到匈奴人的反應後,方能定奪,還請大王先將這小子羈押起來。」

那寧公主忽道:「父王,要不就將這小畜生交給我,放在我的獸牢裡麵吧!」說著一雙美眸看向伊稚斜。

伊稚斜心中清楚,這幾人一番對話與自己的命運息息相關,奈何這些人嘰裡呱啦說個不停,自己又全然聽不明白,不禁又驚又憂、又煩又燥。忽見這美麗的少女看向自己,眼神中似笑非笑,登時呆了一呆。他自小接觸的幾乎都是匈奴人,也有少量漢人,卻從未見過如此五官精致的女子,與這少女四目相交,一時間竟是癡了。

少女察覺到對方眼神中的異樣,笑罵道:「小畜生,你那樣看著我乾什麼?」伊稚斜兀自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仿佛在看一件世上最美麗的珍寶。

普什圖勸阻道:「公主,這個小子邪性的很,放在您那裡,似乎有些不妥。」那寧公主笑意盈盈,說道:「那可要煩勞翖侯多來我住所,好好看管這小子了。」聲音又柔又具風情,婉轉動聽,說話間眼眸含情脈脈,看向普什圖。

原來這那寧公主對普什圖早有愛慕之情,將此事攬在自己身上,也是盼望能借此事由,與普什圖多多相見。

普什圖不敢與那寧目光相觸,隻得低下頭來,說道:「倘若大王下令,下臣自當遵從。」

那寧撒嬌道:「父王,您就答應女兒吧!」不料大祭司忽然開口道:「這小孩有些不祥,公主最好不要與他接觸。」那寧公主嗔道:「哪有不祥,我瞧大祭司是老眼昏花了吧!」

整個王庭之中,也隻有那寧敢於用這樣的語氣和大祭司對話。大祭司並不如何在意,隻微微笑道:「公主還是聽臣一聲勸吧!」

月氏王本來猶豫不決,聽見大祭司的勸阻,登時反駁道:「大祭司莫要誇大其詞,吾見此子不過是一個尋常少年,又有什麼異樣?」

大祭司為人雖是耿直,卻並不傻。一聽便知,這月氏王餘氣未消,仍是對長生天之刃那事耿耿於懷,這才故意出言作梗。他不願與王爭論,隻得躬身拜道:「臣不敢多言!」隨後退到了一旁。

那寧嫣然一笑,說道:「謝父王成全!」但見她眉間眼角,滿是笑意,盈盈欲滴,說不出的嬌憨可愛。隻是那寧年紀尚小,還略顯青澀,若是再添幾分嫵媚,便說是一笑傾城,一笑傾國也不為過。

伊稚斜不由得心中一盪,眼神放在那寧身上,便再也移不開了。普什圖見事情已定,不敢再多逗留,向月氏王告退。

那寧公主性子活潑喜動,見普什圖離開,自己也有些坐不住了,也忙向月氏王告退。她吩咐兩位侍衛架起伊稚斜,將其帶入了自己的寢帳。

公主住所相距不遠,大約相隔百餘步,規模比王帳要小上一些,一入其中就能聞到一種獨特的香氣,隻把伊稚斜熏的神魂顛倒、頭昏腦脹。

帳內擺設與尋常女子閨房相差無幾,隻不過更為華麗了許多。唯獨床榻左側有一個鏽跡斑斑的牢籠,格外顯眼。牢籠四周,粘上了不少血跡。時間太久,這些血跡早已風乾,變成了黑褐色,也分辨不出是人的,還是野獸的。鐵籠一圈,是八根兩寸粗細的鋼條,可謂堅不可摧。無論是何等猛獸,一旦進了鐵籠也隻得老老實實呆在裡麵。

兩個侍衛打開籠門,粗魯地將伊稚斜推了進去。等那兩個侍衛退出,那寧公主輕輕坐在了床榻上,幽幽嘆出一口氣來。隻見她娥眉微蹙,櫻桃小嘴微微翹起,擺出一副小女兒姿態,與在眾人麵前端莊淑秀、落落大方的公主氣度截然不同。

那寧自言自語道:「他怎麼這樣不解風情!唉!竟一眼也不瞧我,是我生的不夠美嗎?比不得他的亡妻?」聲音微帶著幽怨,又是情致纏綿,顯是動了相思之意。

翖侯普什圖年輕時容貌英俊,年少有為,在月氏國乃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人到中年仍是風度不減,引得無數女子為之傾心。那寧雖貴為公主,可還是少女心性,不免對普什圖生出些仰慕之心。

後來,月氏國兵敗西逃,普什圖喪妻喪兒。他發誓要報此血仇,便孤身潛伏在昭武城附近,打算刺殺獵驕靡以報深仇大恨。如此深情又感動了不少人。那寧情竇初開,心中對普什圖的愛慕之意更漸漸滋長起來。

然而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那寧屢獻殷勤,普什圖隻裝作不懂。一來他本就對那寧並無情意;二來那寧乃是月氏王親女,他二人相差近二十歲,這些更讓他不敢有非分之想。

那寧公主正自苦惱犯愁,忽然抬頭見伊稚斜在籠中盯著自己怔怔出神,其表情又呆又傻,眼神中頗有輕薄之意,不由得更為著惱。她嗔道:「小畜生,你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伊稚斜全然聽不懂對方的話,見那寧柳眉倒豎、鳳目圓睜,另有一番風情,卻是越看越癡。

那寧見伊稚斜不僅不收斂,反而變本加厲起來,更是勃然大怒,叱道:「狗東西,我瞧你是不想活命了,找打!」說話間她走上前來,由鐵籠旁抽出一把鋼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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