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蟬(2 / 2)
東北艮宮、西北乾宮、東方震宮,她懸浮在半空中,彷佛融為了這千絲萬縷脈絡中的一環,在結界又一次劇烈晃動時,忽而睜開了那雙清澈的杏眼。
漓骨劍微微泛著冶艷的紅,凝聚了她與重明的全部妖力,揮向了東北艮宮。
這一劍下去,仿佛星盤上千絲萬縷的線嘩啦一下斷了,那塊封住廢井的大青石被一股巨大的黑氣頂著,飄了起來。有微弱的月光,自漩渦中心一絲一縷溢了出來。
生門開了!
夭夭大喜,剛想拽上沈闕跳進去,可下一瞬,就被團團黑氣纏住了。
這黑氣兜麵罩來,像一張巨大的網,帶著涼入骨髓的濕意,緊緊縛住了她。
因著黑氣都被她引了出來,井中的月光反而更盛,生門大開。
重明語氣嚴肅,擔憂道:「不好,這個奇門局乃是個獻祭陣。」
獻祭陣,生門既死門,第一個破開生門的人,必將被獻祭給陣眼,死無全屍。
夭夭吃了一驚,想起什麼,急忙回頭,便見沈闕經歷過一輪抽筋斷骨後,已是重塑筋骨,奇跡般的恢復如常。
他背後是正在崩裂塌陷的大殿,他卻站在廊下,神情淺淡,不慌不忙打了個響指。
一隻麒麟獸從他月要際的荷包內探出頭來,瞧了瞧主人的麵色,又鑽了回去。不多時再跳出來,竟叼出了一套乾淨的衣衫。
他脫下染血的外袍,換了乾淨衣衫,正用一條白絹帕,慢條斯理擦拭手上的血跡。
沈闕感知到她的目光,抬起頭,眼角眉梢都是輕蔑的不屑,他說:「薑娘子,你真是蠢笨。」
夭夭一瞬間反應過來,他當初站在月色中,對她說「薑娘子,你一定要出去」「去吧,尋到生門」,全是裹著罌粟的誘騙。
他似乎很擅長蠱惑之道,利用自己的美貌輕易能惑人心神。
這人定是早知道這是一個獻祭陣法,想用她獻給陣眼,好打開生門。
夭夭沒有沈闕預想中的盛怒,她隻冷眼瞧著他,像是一汪清泉,清晰的照出人心裡的卑劣。
可沈闕生下來便不知何為卑劣,為了活下去,人本來就應當無所不用其極。
他隻是好奇,這時候了,她為什麼還是不會發怒,不會像世人一樣,露出臨死前惶恐的醜態。
夭夭周遭的黑氣益發濃重了,井中月華大盛。
少年的玄墨一角被風吹起,他浸在井口盛大的月光中,微微上揚的眼角,帶著淩駕萬物之上的姿態,這會子,倒讓夭夭想起了餘淵帝君。
這月光正帶著他破開生門,他冷眼看著黑霧裡的少女,忽而想聽她向他求救的聲音。
可夭夭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隻偏頭笑了一聲,用口型對他道:「你做夢。」
還是那樣爛漫的神情,連這濃重的黑霧都遮不住。
生門開了,結界開始崩塌,一聲又一聲的轟鳴,帶著主殿摧枯拉朽般的倒塌下來,瓦片擦著夭夭的臂,滾落在腳邊,扯斷了一截她襦裙的袖子。
她看見巨大的黑影籠罩下來,重簷廡殿頂正在她的上方墜落。
夭夭握緊了漓骨劍,看了一眼生門的方向。
沈闕也正看過來,眼裡是不帶波瀾的深淵般的平靜,就這樣靜靜審視她。
這一眼,像極了三百年前玉川上的那場對視,可這次,夭夭隻輕輕挪開了眼,凝聚了所有殘魂的妖力,做出了殊死一搏的姿態。
她三百年前就知道了,這世間於她唯有自救。
可在廡殿頂砸下來的一剎那,她看見少年的眼裡湧起了一絲波瀾,忽而一劍劈開了她身側的黑霧,一伸手,便拽住了她纖細的腕子。
她尚懵懂,隻感覺到耳邊呼呼的風聲,竟被他拽著,生生拉出了結界。
再睜眼,兩人竟還是在井邊,天朗氣清,燈火明亮,宮人進進出出,還是她跳進結界前的寒蟬宮,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夢。
原來在結界裡過了那麼久,現實也隻不過一瞬。
永善帶著幾個宮人從廊下折了回來,看見夭夭,恭敬中又帶了點嗔怪:「方才娘子躲哪去了,怎麼一眨眼的功夫竟不見了」
她說著,忽而頓住,停在了夭夭同沈闕交纏的手臂上,一時驚訝的忘了言語。
夭夭低頭一看,便見自己的緋色衣袖斷了半截,一段瑩瑩的玉臂在月光下閃著細膩的微光,正被沈闕指骨修長的手緊緊攥著,少年微涼的肌膚貼上來,有薄繭帶來的癢意。
夭夭這會子倒是惱羞成怒,飛快的甩開了他的手,罵了一聲「登徒子」,便冷哼一聲,隨著永善進殿了。
沈闕站在月色下沒動,手上還有綿軟滑膩的觸感,那是女孩子肌膚所特有的。
他微微蹙了下眉,忽而露出嫌惡神情,在自己的衣擺上蹭了蹭,仿佛手上沾了什麼髒東西。
隻是剛住手,卻覺出了唇齒間的一點甜,似乎結界裡的夢境成了真,他真的吃到過一塊糖。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2-03-08 08:52:44~2022-03-09 08:56: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熊哥 1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