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香囊(2 / 2)
就連陸長策一時也拿不清楚衛薑她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在眾人麵前繡香囊,未免也太……膽大妄為。
好像從一開始,這人就將自己的功利都寫在了臉上,不論是當著他的麵落水,還是三番兩次跌跤摔到他懷裡,手段拙劣得簡直令人發指。
陸長策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姑娘。
他雖然是武將出身,家中女眷大多剽悍,但他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那種端莊賢淑的女子。記
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更知曉定遠侯府如今深受聖寵,知道有許多人家都想將女兒嫁給他為妻。
還聽說過為攀婚事鬧出來的不少昏招、下作手段,所以從一開始,陸長策他就分外靈醒,潔身自好。
畢竟「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男子漢大丈夫定當為國效力,這京城的胭脂怎麼比得上塞外的風沙?
他也沒想到寓居謝府的表姑娘衛薑,為了謀一門好親事竟然膽子大到了這個地步。
微微蹙了蹙眉,陸長策兀自羞惱著下定了決心。倘若她真敢送他香囊,他一定要嚴詞拒絕,同她說明情況,讓她不要再做無用功了!
將箭收入箭囊,陸長策目光微微一撇,卻不經意與不遠處一個病弱公子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是謝璋。
春光如許,眾人多多少少都換上了一襲鮮艷的衣裳,但他卻依然穿著鬆青色的袍子,擁著狐白裘。
容色枯槁,側著身子半低著眼同身邊的和尚說著些什麼,間或微微一笑,但大多數時候都很冷,也不與同齡人走近。
「我覺得,」章渭陽走到他身邊,麵露感嘆,「他快死了。」
「你信不信,他活不過……四十?」
似乎是覺察到他們這邊的動靜,謝璋抬起眼睨了他們一眼,目光淡淡如天光微渺,輕煙一曳。
卻讓章渭陽硬生生打了個哆嗦,那一眼竟好似連他心底都看透了。這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在這圈子裡,最忌諱的便是在看透別人前被對方看透。
謝璋的視線在陸長策麵上蜻蜓點水般地頓了頓,便又移去,繼續與和尚們說禪。
……沒什麼大不了的,倘若她真要把那香囊送給外男,他自會搶她一步沒收,不叫她辱沒門風。
「那些和尚還真喜歡他。」章渭陽抱臂懶洋洋道。
今日這場正是設在了城郊西的護國寺內,農歷四月初八佛誕日,京城的世家大族們便相約著一道兒來禮佛。
陸長策不太確定謝璋那一眼,是不是因為當初他和衛薑摔在了一處,但這視線讓他的確有些不適應,便垂著眼繼續調試弓弦:「與你我無關。」
——
謝璋在看布。
長身玉立,昂首望著蕙蘭芳內的展示出來的布料。
打從謝璋一進門,周國壽心裡就忍不住咯噔一聲。
暗道一聲,麻煩。
不知道這位大爺今日光臨蕙蘭芳所謂何事。
周國壽還記著個把月前蕙蘭芳裡那場不大不小的風波,當時可把他嚇了個不輕,商人最怕的就是當官兒的。
難不成是來為未過門的嬌妻出氣的?可這都過了多久了?總不能還記仇吧?
他們蕙蘭芳背後雖有陸家四太太撐月要,但開門做生意最講究的便是和氣生財,更何況這位在朝野中地位超絕,實在得罪不起。
便極盡所能地笑道:「大人今日來此可是來挑料子的??」又招呼著店內夥計趕緊奉茶。
「這可都是咱們店裡新進的好料子,大人掌掌眼?」
謝璋沒有拒絕周國壽這顯而易見的奉承,待坐定了才問道:「你們店裡是不是有個姓衛的繡娘?」
周國壽一愣:……壞了,這孟娘子要尋薑薑記,謝璋也要尋薑薑,難不成真是為尋仇來的不成?
謝璋垂下眼。
他自然不信衛薑那什麼虛弱不虛弱的胡言亂語。
按理說,那天晚宴他就理當同薑薑她說清楚。排除任何對他而言不穩定的因素,誰曾想竟拖到今天。
正思量著要如何開口,目光忽地在櫃台前一頓。
周國壽何其人精,一下子就覺察到了謝璋的視線變化,順著謝璋的視線往前一看。
竟然是今早薑薑留的那隻香囊!
「這香囊?」謝璋問。
周國壽笑道:「大人看上了這隻香囊?」
「這……」周國壽麵露為難之色,「實不相瞞,這香囊是店裡的非賣品。」
突然間,腦子裡那些冷靜的盤算,那些計較得失好像轟然一聲遠去了。
謝璋靜了半晌,聽到自己問:「出自她所手?」
周國壽點點頭,「大人好眼力,正是大人所要尋的那位繡娘所繡。」
「不過,這香囊是衛娘子存放在此處,送予咱們少東家的。」
少東家,陸長策。
謝璋心裡像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略感不適地蹙起了眉,便不再說話了,隻靜靜地望著櫃台上那隻香囊。
周國壽還當謝璋看上了這隻香囊,扭頭瞧了眼香囊,簡直是驚疑不定了。薑薑她那一手繡活兒雖然漂亮,可不至於漂亮到這地步吧?先是孟靜蕤,這回又是謝璋?
亦或者這香囊不過是謝璋拿來發作的筏子?他要借機搞事??
正瘋狂腦補間,謝璋又開了口,臉上的表情隔著裊裊的茶霧看不分明。
「你可知曉她現今在哪裡?」
周國壽扌莫不清楚謝璋的心思,不太想透露薑薑的行蹤,隻含糊道:「娘子今日來去匆匆,並不知曉去往何處。」
謝璋追問:「我要如何找到她?」
周國壽微訝,他不信謝璋聽不出來他的言外之意。
追問到了這個地步——
周國壽心裡微微嘆了口氣,向薑薑道了聲歉。
可不是我沒義氣啊……
就算他不說,謝璋想找個人不還是輕而易舉?
「……衛娘子她今天下午應該回去城外的布莊一趟。」想了想,周國壽決心還是替薑薑再找補一句,「不過她今日那般匆忙,不定有空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