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戀上一張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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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宇大樓。

蕭子辰走進大廳,有一刻的失神。

「先生,請問你找誰?」接待小姐身著合體的職業套裝,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微笑地走向他。

「君牧遠在嗎?」多麼熟悉的一切,他卻成了個陌生人。

接待小姐因他的直呼其名而怔了一下:「先生是君經理的?」

「哦,朋友。」他驀地意識到自己的新身份,自嘲地一笑,「我叫蕭子辰。」

他作為蕭子辰的記憶,是從香港開始。恆宇公關經理和君牧遠一直陪著他,告訴他出了點意外,他的記憶有所丟失,但濱江方麵的工作,恆宇會出麵協調,盡量讓他不會有任何損失。

他很詫異,他作為一個學術交流的學者,怎麼會和恆宇扯上關係。後來,他以為是恆宇在做什麼慈善事業,他不小心成了那個幸運的人。哪裡是慈善事業,想來是因為他在裴迪聲車中出的車禍,恆宇不得不對他負起責任。

君牧遠很快就下樓來了,熱情地握住他的手,很是激動。「蕭教授,什麼時候回青台的?」他把蕭子辰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蕭子辰注意到他桌上的牌子寫著「總經理」,笑了笑,君牧遠看來是升遷了。

「今天。」秘書禮貌地送上兩杯咖啡,他淡淡地道謝,眼角的餘光瞥到自己從前的辦公室是關著的。他的視線定格了。

「那是裴總的辦公室,一年了,我到現在都沒有勇氣走進去。我一直無法接受他的過世。有時有種錯覺,似乎他還活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隻是我們不知道罷了。我們雖說是上下屬的關係,可處得像朋友又像兄弟。唉,天妒英才!」

「他怎麼死的?」真相就要掀開,他不能承受其重地繃緊了身子。

君牧遠走過去把門掩上,囑咐秘書暫時不要打擾。「看來蕭教授的記憶一點也沒恢復!」

他含糊其辭:「有一些畫麵,支離破碎。我依稀記得出了一場很大的車禍,車裡是三個人,我,裴總,還有一位姓宋的女士。」

君牧遠點頭,壓低了音量:「這件事恆宇一直守口如瓶,對外隻稱是裴總一個人出的車禍,對於你和宋穎女士隻字不提,這算是裴家和恆宇一件大的醜聞!你當時是和他們從醫院出來,宋穎懷孕了。」

「我有點印象,然後呢?」他屏住呼吸,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暴雨傾盆的黑夜。

「你可能不知道,宋穎是裴總的初戀情人,也是他的大嫂。他陪她去做產檢,從世俗的眼光上來講,有些詭異,所以這事不能對外公布。具體為什麼,隻有裴總和宋穎心裡麵有數。雨天路滑,有輛大貨的司機喝醉酒,撞向了裴總的車。方向盤嵌進了裴總的身體,你臉上被玻璃碎片戳得看不出原先的丁點模樣。你和裴總血肉模糊,身高差不多,血型一樣,要不是你身上的衣服裡裝有證件,還真辨不出你們誰是誰。可惜,裴總一到醫院,就停止了呼吸,你是深度昏迷。恆宇隔天把你送到了美國,向濱江醫學院說是延長學術交流日期,其實是為了醫治你,並為你重新整容。幸好你在昏迷中,不然那種痛苦是常人無法忍受的。手術很成功,你醒來之後,發現失去了記憶。」

「宋穎呢?」他想起在憩園物業公司見過宋穎,她似乎沒有受過什麼傷。

「也昏迷了三四天,皮肉受了點外傷,其他還好,孩子也很好。」

「孩子生下來了?」他臉色大變。

「嗯,是個女孩。隻是……」君牧遠神情有點古怪,「那孩子可能在腹中受過驚嚇,有點和同齡的孩子不同。」

「那孩子現在在……」

「裴家的小姐當然在裴家呀,伍姨在帶,有點弱智,但被照顧得很好。」

大哥明知這孩子不姓裴,怎麼可能咽下這口氣?不對,伍姨在帶孩子。天,大哥一定以為這孩子是他和宋穎生的,所以才接納了……他痛苦地閉上眼,整件事全亂套了。

「恆宇現在還……好嗎?」

「很好,一切步入正軌。大少爺從歐洲回來了,不過,他隻在幕後指揮,分公司都是各家總經理負責。他也在濱江,現任《華東晚報》的總編。」

「他乾這個?」裴迪文與他不同,向來是裴天磊的心頭肉。作為恆宇未來的掌門人,接受的教育都是精英式的,裴天磊怎麼同意他不務正業?

君牧遠笑笑:「大少爺與董事長可能達成了某個約定!你有沒有碰到過他?」

他搖頭。

君牧遠臉上突然浮出一絲淒婉:「裴總的女友在裴總過世後,也失去了所有音訊。她原先也是房產業的翹楚,可惜像一顆流星般。我記得那女孩,眼睛大大的,很俏皮,是個鬼靈精,裴總愛她都愛瘋了。」

「是可惜。」他的頭有點暈,可能這幾天沒休息好。似乎,想要的答案都有了。寫成故事,會讓看的人瞠目結舌。真正發生了,也就是老天的一個惡作劇。如果蕭子辰不脫下外衣給他,不替他開車,那麼今天坐在這裡的人就是真正的蕭子辰,埋在裴家墓園裡的是他這個戴著麵具的人。

太殘忍,蕭子辰有何過,因他葬送了生命?如此才華傑出,如此溫和儒雅,若活著,可以救活許許多多的生命。而他呢?渺如草芥,沒有他,恆宇運轉得很正常,裴家仍是一團和睦,宋穎孩子事情也處理得很好,她還像從前一樣貌美如花。隻有靈瞳……為他而痛……

「蕭教授,蕭教授……」

他回過神,不自在地對君牧遠笑了笑:「不好意思,走神了。」

「一起吃午餐吧,我們好久不見了。」

他愣了下,就在這一瞬間,他做了一個決定。「下次回青台時我約你,今天還要趕回濱江,明天有課。」

君牧遠遺憾地聳聳肩:「乾嗎這樣急?」

「為五鬥米折月要,沒辦法的事。」他與他握手道別。

「蕭教授,我們今天講的事,還有你以後可能會恢復的記憶,可不可以請你保密?」君牧遠懇求地看著他。

他含笑閉了閉眼:「這些事和我有關係嗎?」來之前,他還在考慮,要不要回趟香港。看來,不需要了。

這個秘密,就讓他一個人咽在肚子裡,帶到天堂裡。裴迪聲該擔的責任和義務,包括莫須有的過錯,真正的蕭子辰都為他擔了。有著蕭子辰麵容、裴迪聲靈魂的他,活著的全部意義就是為蕭子辰,照顧家人,教書育人。關於孔雀,除了不能愛她,盡可能給予關心。

這也是一種解脫吧!二十九年來,他一直糾結於嫡出、庶出,為了得到裴天磊的青睞,為了讓媽媽在貴婦們麵前挺月匈走路,為了證明自己比裴迪文更勝任恆宇的領導者,他比任何人都努力,比任何人都珍惜恆宇。一切隨風,散得乾乾淨淨。

夠了,他不欠恆宇,不欠裴家。恆宇也不欠他,裴家也不欠他。他也不怨老天,其實,他很幸運,因為靈瞳一直都在。

「子辰,你在家住兩天,不要急著回濱江。」譚珍站在車邊,對蕭子辰說道。吳青母女已押往寧城,靈瞳也平安了,該走的程序都走過,所有的人都要回去了。

他笑,不再為「子辰」這個名字而別扭,他喜歡上了這個名字,就像從自己心裡長出來的。「我給爸媽打過電話,也去子桓店裡看了看,家中挺好,我還是回濱江。」他的神情一掃早晨的陰霾,笑容滿麵。

「嗯,別亂想。說不定瞳瞳過幾天會和你主動聯係呢!」

「沒事,就讓她好好地在外麵曬曬太陽,希望不要太黑。譚姨,如果靈瞳打電話給你,你告訴她,我恢復記憶了,在憩園的家中等她回來,婚約我會好好地守著。」他紳士地替譚珍拉開車門。

譚珍嘆了口氣,朝後麵看了看。

蕭子辰不知道,此時,遲靈瞳就站在對麵茶室的窗邊,正目不轉睛地看向這邊。

「別一臉戀戀不舍的樣,想他就出去啊,不會出人命的。」顏小尉用胳膊肘兒捅她。

「不。這樣看著就好。」

「你們在演默劇?」顏小尉翻了個大白眼。

她搖頭:「就是好好地道個別。」

「真分手呀?」鬼才相信呢!

「小尉,你還記得我剛來泰華時嗎?」

「大夥兒都說來了個五好生。」

遲靈瞳怔怔地看著車在視線裡越來越遠,知道蕭子辰看不見,她還是揮了揮手。「你看,談了兩次戀愛,把我一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五好生硬逼成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士。必須得改變改變了。」

「遇事要分析,不要一棍子打倒,這兩次是同一類型嗎?」

「除了人不同,犯的錯是同樣的。」

「上次是裴迪聲沒來得及解釋,這次人家蕭子辰巴巴地跑來解釋,你拒之門外。」顏小尉怒吼道。

「解釋的結果就是誤會,然後再犯再解釋,萬一哪次我正誤會著,突然出了意外,就像這次吳青要是撕票,我不是要含恨而終?誤會猛於虎,殺人於無形。」

「可以這樣理解嗎,你準備一輩子單著嘍!」顏小尉咧嘴。

「我想單,上頭也不肯呀!再過十年,你看著,我肯定是個國寶級的什麼家,這麼好的遺傳基因怎麼能浪費,上頭怎麼也得給我配個同級別的什麼家。不談情不談愛,隻要優二代……痛!」遲靈瞳捂著額頭追上顏小尉,「我知道了,你在妒忌。」

「我是吃錯藥才擔心你關心你。你個膽小鬼,離我遠點。」

遲靈瞳笑咪咪地撲過去,挽緊顏小尉的手臂。膽小是動物的本能,不懂得珍愛自己的人才亂沖動。從此,以後,她要把自己放在首位,絕不為任何人任何事委屈求全、妥協勉強。

事實證明,顏小尉看走眼了,其實遲靈瞳是個膽大的。

例一:再次回到泰華,遲靈瞳好好地和樂靜芬訂了個協議,她要求泰華提供一套兩居室的臨海公寓,不坐班,工作時間自由,薪水在原先的基礎上上調百分之二十,一年簽一次約。樂靜芬冷靜地聽完,問道那你能給予泰華什麼呢,像以前那樣?遲靈瞳回道,我沒有承諾,我隻有良知。搬進公寓那天,顏小尉站在寬敞的落地窗前,看著翻卷著雪白浪花的海灘,對遲靈瞳說,讓我愛你吧,永不誤會,永不背叛。陳晨氣得要將遲靈瞳列入黑名單。

例二:回濱江後,遲靈瞳再沒剪過發,那頭長發已經長及月要際。這天,她剪發了,乾淨利落的短發,比寸頭長不了多少。後麵修得特乾淨,幾乎可以看到淺青的頭皮。要不是發型師聲淚俱下地阻止,她其實想剪個光頭。為了配她的新發型,她去美容店打了耳洞,去商場買了耳釘,鑽石的。戴起來,亮閃閃,像摘了兩顆小星辰隨身帶著。陳晨紮小辮的,顏小尉說,你倆站一塊,你是姐妹,她是兄弟。陳晨又氣上了。

例三:周末晚上,遲靈瞳化上煙熏妝,打扮得要多冷艷有多冷艷,再配上那一頭酷得不行的短發,簡直就是一星際穿越來的外星球少女。一進夜店大門,瞬間就成了焦點。夜店是什麼地方,你盡可以肆無忌憚看著任何一個漂亮姑娘,露出多猥瑣多低賤的樣子都可以。顏小尉在從良陳晨之前,是夜店常客。從良後,兩人偶爾來坐坐,喝點小酒,很少瘋玩。遲靈瞳沒來過夜店,她對酒沒興趣,音樂一起,她像被鬼上了身,雙臂高舉,一臉的迷離詭異,纖細的月要肢扭動得像個軸承。不一會,蜂蜂蝶蝶就圍了一圈。

陳晨沖進人群,就差摑她一巴掌。她嬉皮笑臉道,不揮霍的青春還叫青春嗎?我以前就是太宅,才鑽了牛角尖。現在我要沖出去,給自己機會,給別人機會。

顏小尉撫額:你這哪是改變呀,從五好生到不良少女,簡直是質的飛躍!

樂靜芬也注意到遲靈瞳的異常,隻要不影響到工作,她什麼都能接受。看陳晨愁的那個樣,她安慰道,小遲這是叛逆期到了,順著她,三個月,新鮮期一過,你再看。

陳晨呲牙:這叛逆期來得也太晚點了吧!

遲靈瞳沒讓樂靜芬失望,回來後不久,她給了樂靜芬三套家裝設計圖。聽海閣因為地價高,樂靜芬又求雅,建築成本不低。成本一高,房價也跟著漲。房子賣得沒有預期好,樂靜芬臉上沒什麼,心裡麵卻悔上了。遲靈瞳建議道,買房送設計。樂靜芬握圖紙的手有點顫抖,設計分精致、自然、地中海三種風格,她看了,每種風格都想擁有。她自信自己的品位,能打動她,必然能打動購房者。

「小遲,你什麼時候涉獵家裝設計了?」彩色鉛筆畫的設計圖,像藝術品一樣。

「樂董不會真以為我離開的一年多啥都沒乾吧?我一直很努力的。」遲靈瞳大言不慚道。寫了大半年的貼,種瓜得瓜。不過,她對迪聲食言了,迪聲何嘗沒有對她食言呢?她想通了,不再相信承諾。你看,這不,她過得要多快樂有多快樂!

「就知道你是個天才。」樂靜芬喜滋滋地拿著圖紙去了廣告部。

當月,聽海閣售樓部的成交量立刻就上了兩層,顏小尉拿到一遝厚厚的獎金,亢奮得拖著遲靈瞳去美食府吃火鍋。遲靈瞳說美食府太大眾,她要吃小資的。於是三人去吃西餐,結果,遲靈瞳喝醉了,跑到鄰桌要一對正慶祝結婚紀念日的夫妻向她道歉,她討厭別人在她麵前卿卿我我,這是故意刺激她。「我失戀了,你們不知道嗎?」她戳著手指頭問。

陳晨又是賠笑又是哈月要,和顏小尉架著遲靈瞳幾乎是逃出了餐廳,估計這家餐廳以後他們再也不敢踏足了。

堆滿積雪的車道上,一輛黑色奔馳徐徐降下半個車窗。蕭子桓不能苟同地問:「哥,你不下車?」

車內沒有燈,勉強可以看到蕭子辰清俊的側麵,一雙深眸目不轉睛地看著。顏小尉粗野地將遲靈瞳塞進後座,還嫌不解氣,舍不得踢車,一腳狠狠踹向路邊的樹。樹上的積雪顫了顫,紛紛揚揚飛了一街。「不了!」他要此時下車,隻怕靈瞳有一天真會跑到天邊去了。

「你說你回來乾嗎的,你瞧瞧,那丫頭現在成了什麼樣?」蕭子桓真是不明白,原先一月回來兩趟就不錯的人,現在周周回來。陪陪爸媽,到他美食府、江鮮館轉轉,然後晚上就巴巴地跑來貓在黑暗裡看著,他還得全程陪同,因為不敢讓這人夜裡開車。「你要是下不了手,讓我來,我上去把她胖揍一通,保準讓她又乖又聽話。」

蕭子辰笑了,轉過身,看見蕭子桓兩隻衣袖一推,咬牙切齒,神情凶悍。心頭倏地一酸,他和大哥裴迪文從沒有過這樣兄友弟恭的時候。雖是兄弟,見麵的時候卻不多。節日團聚,他的母親左叮嚀右囑咐,說是大哥,你不能當真,他什麼出身,你什麼出身。他不承認自己心靈扭曲,但他在裴家確實每一天都過得很壓抑。其實,裴迪文是一個好兄長,那時,他說想來大陸開拓市場,裴天磊一口應承,他知道是大哥幫的忙。恆宇的根基在亞洲,歐美市場做得再好,業績不及亞洲的六分之一,而大陸的業績差不多可以占下亞洲的半璧江山。裴迪文不是退讓,而是在小心翼翼嗬護他所謂的才華、所謂的自尊心,他懂的,卻說不出感謝。他們之間如橫穿北極的冰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凍。

「哥,別看了,丫頭走了。」蕭子桓打斷他的沉思。

街頭空盪盪的,幾粒殘雪在清冷的空氣裡遊盪。「我們也回吧,媽媽大概還在等著呢!」蕭子辰艱難地收回視線。靈瞳現在的樣子,他很喜歡,很積極,很歡實。她也在努力吧,努力地尋找她曾經放棄的自己,努力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不知道那頭短發扌莫起來是什麼感覺,他張張手掌,仿佛是柔軟的,散發著檸檬的清香。她一直喜歡用檸檬的洗發香波。

蕭子桓升起車窗,發動車。「真是奇了怪,你一回,媽媽就從防空洞裡出來了,沒地震,沒風沒雨,這天要多晴朗有多晴朗。」

「妒忌了?」蕭子辰嘴角情不自禁地飛揚。蕭媽媽確實對他特別對待。他在家時,她前前後後跟著,給他拿吃的、喝的,領著他看這看那。他坐下,她挨著他坐,握著他的手,安安靜靜凝視著他。大概是母子天性相親,在別人麵前,他的異常用失憶一筆帶過,蕭媽媽不明白失憶,她用一顆慈愛、細膩的心感知到他的不同,她訝然、不安,但她沒有排斥,而是加倍地給予他關愛。

他不是一個很重親情的人,這才多久,他不知該如何描述自己心中的感受,如果有一天,有人傷害到蕭華、蕭媽媽、蕭子桓,他想他會毫不猶豫豁出生命去保護他們的。愛,不在於多濃烈,不在於多華麗,懂得就好。

蕭子桓牙癢癢地哼道:「我是在吃醋。不過,我不會計較的,因為哥現在很可憐。」

蕭子辰清咳一聲:「那個美食府營銷模式的改進,我看還是你自己弄吧!」

「哥,你明知我讀書少,不帶這樣欺負人。好吧,可憐的人是我,書讀得多就是心眼又多又小。」

「你到底想不想打敗海底澇?」

「我家美食府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不打敗海底澇,地球人都不答應。」

「那你表現乖點。」

蕭子桓嘴角抽搐,以前他怎麼沒發現他哥這麼陰壞呢!「哥,你要是把對付我的這套用在那丫頭身上,會如何?」

蕭子辰神情清朗:「不同的人不同對待。」心病還需心藥治。

遲靈瞳是哭醒的,她做了個夢,蕭子辰和孔雀結婚了,孔雀穿著她訂婚時的那件珍珠白的禮服。她倆不是一個型號,按道理孔雀是套不上的。蕭子辰的身影很模糊,穿什麼看不清,就孔雀特別清晰。她像個驕傲的先知:遲靈瞳,我說過了吧,蕭子辰記憶一恢復,就會發現最愛的人是我。你看,我們結婚了,你要不要祝福一聲?她想表現得有風度點、優雅點,眼淚偏偏不聽使喚,滂沱大雨似的下個不停。醒來時,人還哭得直抽。不意外,眼睛腫成個桃子。

太陽還沒出來,海麵很平靜,樓下的樹木覆了一層白,那不是雪,是霜。寒霜凜冽,顯然今天是個大晴天。公寓的視野很開闊,開了窗就是茫茫的大海。燦爛艷陽下閃亮的海,狂風暴雨下憤怒的海,半夜起床,月色撩人下詩意的海……她都一個人默默地看著。迪聲的公寓也有這樣一麵窗對著海,她不曾在裡麵好好地看過,那晚,也像這樣的寒冷,她聽著浪濤聲,沐浴在愛情的甜美中。

門鈴在響,勤快的快遞小哥送貨上門。這是譚珍最近比較熱衷的事,動不動就大袋小包往這裡運,搞得幾家快遞公司的小哥見了她就咧嘴笑。譚珍什麼都寄,大到棉被,小到茶包,偶爾也替蕭子辰中轉下。

顏小尉說我嚴重懷疑蕭子辰文憑的虛實,他要是稍微動點腦,哪會任你逍遙法外?

她如果猜得不錯,蕭子辰應該一開始就知道她在青台。當初,她這個謊言漏洞百出,他不戳破、不深究,是他的君子風度,也算是他成全她的逃避,也是他對她的體貼。

快遞包方方正正,沒什麼重量。拆開來,是本書,《西方建築史》,翻了翻,裡麵夾了張照片。蕭子辰站在桂林路的咖啡館門口留的影,應該是不久前,梧桐樹葉還沒落盡呢,英倫範的風衣,牛仔褲,短統皮靴,笑意內斂而溫柔。

蕭子辰第一次中轉過來的貨物是迪聲送給她的兩塊表,她那天心慌意亂,從憩園出來,什麼都沒帶。第二次中轉過來的貨是一袋糖葫蘆,她擱在餐桌上,糖漿黏著桌麵,費了很大勁才扳開。

她放下書給譚珍回電話。譚珍像等在電話前,一接就通。

「收到啦!子辰說你可能需要,讓我寄給你。我想直接給他地址的,你說這不是沒事找事麼,他先寄給我,我再寄給你,錢不是這樣亂花的,雖然沒幾個錢。」比起從前,譚珍變得有點嘮叨,但都在可忍受的範圍。

「媽媽,給我時間。」她編不出其他詞,也說不明白自己的矯情或無理取鬧。確實,蕭子辰沒做什麼錯事。

譚珍在嘆氣:「夠久啦,年都過了,路上的迎春花都開了。」

她很想問子辰過得怎樣,幾個字鯁在喉間就是不出來。

「我有沒告訴你,子辰記憶恢復了。」

說過不止一次,遲靈瞳撇嘴,掛上電話。今天要去泰華開會,她從衣櫃裡翻出大衣穿上。

走前,又把書裡的照片拿出來看了下。蕭子辰好像瘦了!

樂靜芬一身的富貴逼人,價值不菲的珠寶在脖頸間灼灼生輝,新燙了個發型,女王範十足。

會議前放了段視頻,悉尼歌劇院的紀錄片。

沒等影片結束,陳晨憋不住了:「啥意思,青台也要建歌劇院?」這也太高大上了!

在建築業,也是有陽春白雪和下裡巴人之分的。像音樂廳、圖書館、博物館……這些帶有濃鬱藝術和文化氛圍的建築,就屬於陽春白雪。設計師需要極高的藝術修養和豐富的文化底蘊,還有傑出的設計才能。世界上留名千古的一些建築,都是這一類,而不會是某某小區。

樂靜芬微微一笑,目光瞟向遲靈瞳:「許多城市都有標致性的建築,這不僅代表一座城市的形象,也代表著城市的品位。青台是國際著名的旅遊城市,每年都舉辦帆船運動會、旅遊節,遺憾的是,恰恰沒有一座標致性的建築。」

趙經理點點頭:「不過,這事要悠著點來,千萬別建座什麼秋褲樓、馬桶樓,把城市的臉都丟盡了。政府的意向是?」

「政府的五年規劃裡有一條,準備在黃金海岸建一座音樂廳。」樂靜芬兩眼晶亮。「小遲,你有什麼想法嗎?」

遲靈瞳淡定地聳聳肩:「樂董,音樂廳不隻是一座建築,它對空間設計還有聲學方麵要求都很高,而且……不會賺什麼錢。」

「這個項目,我不打算賺錢,泰華在建築業這麼多年,可一直沒有一座代表性的建築,我想靠它來為泰華樹一個豐碑。」

遲靈瞳都覺著不認識樂靜芬了,這種建築非常耗神而且一點都不能馬虎,還得經受全社會的點評。「要做公益事業?」

「算吧,但就限這座音樂廳,其他項目,我照樣賺錢不眨眼。怎麼樣,敢接嗎?」

「這個需要準備許多資料,需要閱讀,需要沉澱,需要借鑒,需要靈感。我沒有這方麵的任何經驗,而且這不能是個人作戰。」遲靈瞳實話實說。

「人隨你挑,」樂靜芬掃了一眼在座的設計部全體人員,又加了一句:「不夠的話,我在外為你招聘助手。」

遲靈瞳站起身:「我需要考慮。」她真不敢誇下什麼海口,太難了。建築天才高迪,建築風格沒有任何流派、章法可循,可以講是隨心所欲、特立獨行。當他接手聖家教堂設計時31歲,74歲,他在街頭被一輛疾行的電車撞死。死時,他衣衫襤褸,心裡思忖的依舊是對設計的左思右想,至死停留在最偉大的癲狂裡。聖家教堂這座輝煌、雄偉的建築,如今依然沒有峻工,附帶著高高的腳手架,屹立在巴塞羅那的街頭。她沒高迪的驚世才華,也沒高迪的雄心壯誌,她挺滿意現在的日子,不想把自己逼上這條路。

「嗯,不急,時間很寬裕。」樂靜芬笑得勝券在握。

設計部裡遲靈瞳的位置還保留著,她難得坐一次,扌莫扌莫桌麵,拉拉抽屜,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辦公室添了兩張新麵孔,張口閉口喊陳晨師傅。陳晨沒什麼耐心,揮揮手,讓他們自己琢磨去,別啥都問。想當年,他進泰華,硬是單槍匹馬撞出一條生路。

「看啥呢?」遲靈瞳湊過去。

陳晨鍵盤敲得很歡:「我和小尉年底準備把人生大事辦了,新房下月拿鑰匙,我不想找外麵的裝潢公司,想自己親自上陣,這不上論壇看看找找感覺,」

「去籬笆網看看。」遲靈瞳脫口說道,接著,自嘲地擰擰眉,《在一起》估計早沉海底,她已經很久沒逛籬笆網了。坐回位置,拽拽包帶,等會就閃人,免得坐班族拉仇敵恨。

「上帝,這神貼太合朕意了。」陳晨像隻偷食的小倉鼠,吱吱地笑著。

她該立刻起身的,鬼迷心竅睇了一眼,整個人就這麼石化了。《在一起》置頂在籬笆網的最高處,三個小時前剛剛更新過。這個貼純屬自娛自樂,沒有任何利益回報,刷的人再多,也無法將樓主刷成網絡紅人,所以不存在有人盜id這一事。知曉id,熟稔進出《在一起》的,隻有一人。

貼沒有一絲被離棄過的痕跡,她的不負責任被掩蓋得天衣無縫。有幾天的停更,最多被理解成小小抽風,然後又恢復正常。

陳晨牛嚼牡丹似的,來不及體會過程,刷地下翻到尾頁,剛更新的是水星家紡的一句廣告詞:戀上一張床,愛上一個家。圖片若乾,每張都讓人惹不住嗬欠連連,恨不得上去躺一躺。

「人如飛鳥,在各個城市飛來飛去。夜晚來臨時,一張床,才是屬於自己的憩息地。很是神奇,人明明是獨立的個體,當你把床讓出一半時,你才發現生命是有缺口的,她就是你的那片靈魂拚圖。不知怎麼,想起我們第一次躺在一張床的情景。那天,我們已經快一周沒見了,我買了吃的去她公寓,她看上去很疲憊,嬌嗔地告訴我每天最多睡三四個小時。我聽著很心疼,想勸她不要那麼拚。她看似隨意,其實工作非常認真,可惜她不是我的員工。帶來的食物她沒吃多少,兩人依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說話。說著說著,她睡著了,拽著我的衣角,怎麼都扯不開。我輕輕地抱著她,和她一同進了臥室。怕她醒,我沒有離開,坐在床邊陪著她。」

「半夜時,她醒了下,不知是否清醒,大大的眼睛眨巴著,然後往裡去了去,讓出了半邊床。我真的困了,也真的不忍丟下她一個人。她的床不大,兩人睡稍微有點擠,我不得不緊緊地抱著她。床前的櫃子散著圖紙、繪圖筆,可以講很淩亂。我卻覺得此時的自己幸福無比。她又進入了深度睡眠。她的呼吸很淺,因為我的心跳聲太大,有好幾次,我伸手到她的鼻下探她的氣息,確定她真的真的和我在一起了。我還是做了件幼稚的事,偷偷地扌莫出手機,拍下了我倆同床共枕的這一幕。我想,此情此景,不可復製,不知五十年後再聊起,她會說什麼?」

陳晨咂嘴:「這人太不厚道了,到這,該上圖了。你……怎麼了?」他騰手去扶臉色白得沒一絲血色的遲靈瞳。

「沒啥,就是月匈口有點悶。你能送我回公寓麼?」

「東西掉了?」陳晨拿了車鑰匙,看遲靈瞳定定地盯著地麵。

「沒?」

「那你看啥?」

「影子。」

陳晨翻白眼:「影子有啥好看的。」不都黑黑的一團麼。

「我怕它沒了。」

「你放一百個心,你一日成不了鬼,它一天不離你。」陳晨咬牙,這人什麼建築天才,簡直就是一弱智。

遲靈瞳恍然地呼出一口氣,幽幽道:「活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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