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何處覓朱砂(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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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肅霜所言,蕭陵山果然秀氣,山中多常青樹,早春時節也是滿目青翠,有凡人村落星星點點上百戶散在青山腳下,白牆小院,花樹三兩枝,田埂畔農人們有的閒聊,有的忙農活,一派與世無爭的悠閒景象。

祝玄輕敲折扇:「來這裡做山神確實不錯。」

過了許久,肅霜低聲道:「嗯,是啊。」

及至上了半山月要,那一片長著許多辛夷玉蘭,倘若是開花時節,景致定然妍麗,可惜時值早春,枝頭還光禿禿的。

祝玄隻覺手裡的折扇劇烈顫抖起來,他緊緊握住扇柄,卻壓不住她的顫抖。

他正要撤去障眼法,忽聽不遠處有個粗嗓門大聲道:「蕭陵山山神見過少司寇。」

下界山神土地向來對他能躲就躲,主動來招呼的,這還是頭一個。

祝玄轉身,見那山神滿麵絡腮胡,身段甚是英武,懷裡卻抱著一袋烏油油的新鮮鳧茈,彎月要一行禮便滾下來好幾個,他忙不迭地撿,倒有些滑稽。

「這是村中水田生的鳧茈,可生吃也可切碎了煮茶。」山神憨笑道,「小仙洞府就在不遠處,少司寇不如來嘗個鮮?」

有何不可?祝玄頷首。

山神滿麵放光地將他迎入山神洞府,也是與村戶一樣的白牆小院,稀稀疏疏種了些梅杏桃花,幽而美,與他那略顯粗魯的作派倒十分不同。

煮好的鳧茈茶清香四溢,祝玄閒聊似的問道:「我記得蕭陵山神是一名老婦,你是新上任的?」

山神十分健談:「少司寇說的是原山神,她糊塗得很,百多年前龍淵劍跑來蕭陵山,把個小妖弄得魂飛魄散,天界找原山神問,她甚至不知道這事,天界後來也沒查出什麼緣故,索性撤了她山神一職,這才換了我來。」

手裡折扇的顫抖漸漸弱了下去,祝玄輕輕搓了搓扇脊,道:「這事我倒是頭一回聽說,我看你修為高深,不做武將卻來當個山神,不氣悶麼?」

「少司寇果然慧眼如炬!」山神立即拍起了馬屁,「小仙確實做過禁庭司護衛,隻是天界厲害戰將太多,小仙實在混不出頭。蕭陵山風景秀麗,平平靜靜度日倒也很好,少司寇看我這洞府打理得不錯吧?」

他絮絮叨叨說了好些打理洞府的瑣事,突然想起什麼,又道:「說起來,馬上後山的梅林要開花,少司寇可願留下玩賞?不瞞您說,這些日子連獓因妖君也動不動往山裡跑,就等著梅林開花。」

祝玄訝然道:「獓因妖君也有這等雅興?」

山神笑得曖昧:「他年紀大了,反而貪戀起這些花啊草啊,身邊美人也是沒少過,這段日子跟晏水神女打得火熱……小仙可不敢瞎說,少司寇不信,下回您見著便知。」

祝玄悠然起身:「也好,這幾日正得閒,賞賞梅花,與妖君聊上幾句也不錯。」

進了客房,祝玄揚手便下了玄音結界,阻絕一切窺視偷聽,他思忖片刻,到底沒有召回四散的乙部秋官,隻將折扇的障眼法撤去,下一刻書精便軟綿綿地落在臂彎。

她雙目緊閉,不知是暈還是睡,麵上一絲血色也無,細細密密的冷汗遍布耳畔,唯有眼皮眼尾紅得好似抹了胭脂。

祝玄拭去她耳畔的冷汗,卻聽她細碎夢囈般:「我的頭好疼……」

他將她打橫抱在腿上,手掌握著她的腦殼,順毛似的輕輕扌莫。

窗外風聲瀟瀟,漸漸又有雨聲淅淅瀝瀝,肅霜望見犬妖模糊的輪廓,他不說話,血淋淋的眼睛哀傷地看著她。

「我今天去了王城。」肅霜低低與他說,「王城變了太多,月老祠倒還是老樣子。我們以前常去的那個村落我也來了,可惜那麼多年過去,物是人非。」

她停了片刻,又道:「我還去了……」

話到此處,無法再說。

她又一次回到那個地方,雖然半山月要的辛夷玉蘭都還沒開,映在眼底卻像是已然怒放,一堆堆潔白似雪,一朵朵濃紫嬌艷,每一朵花上都濺著血,犬妖的血。

她看見這世間的第一片景致,是他魂飛魄散死無全屍的地方。

原來她的心還是會跳得這麼厲害,頭還是會疼得這麼厲害。

「靠近我一些。」肅霜向他伸出手,「讓我扌莫扌莫你的臉。」

犬妖還是一動不動,他的輪廓越來越模糊,煙塵一寸寸揚起,像看不見的風繩,把她從頭到腳捆住。

肅霜又一次驚醒,祝玄也又一次睡在身後,兩條胳膊圈著她,一手抓著她一隻手腕,比風繩捆得還結實,她一下也動不了。

雖是擺出睡覺的模樣,他的語氣裡卻聽不見睡意:「醒了?」

不等她回答,鉗製手腕的手緩緩鬆開,卻又握住肩膀,把她扳過來正朝著他。

「我問你,有沒有什麼事故意瞞著我?」祝玄問得不動聲色。

肅霜應得極快:「怎麼會?我能有什麼事騙少司寇,少司寇騙我才是一騙一個準。」

祝玄緩緩摩挲她眉間的寶石:「謊話,再給你一次說真話的機會。」

帳內暗沉,他的麵容不甚清晰,隻有那雙相似的眼目光灼灼。

肅霜看了半晌,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是答非所問:「你白天不是問我想要什麼?我想扌莫扌莫你的臉,行嗎?」

祝玄既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隻問:「怎麼扌莫?」

肅霜沒有回答,閉著眼抬手,指尖在他麵頰上觸了一瞬,旋即攀上額角,極輕極慢地觸碰,像是度量什麼絕世至寶。

肌膚溫若美玉,光滑無痕,不像小犬妖,臉上有許多疤。

肅霜覺得自己真是在扌莫一塊絕世寶玉的輪廓,冰冷,深刻,矜貴,犬妖則像一塊滾燙的石頭,那時她搓揉了沒一會兒,他便抱怨:「你的手也太重了!那是扌莫臉?你是搓皮吧?」

為何當初沒有仔細扌莫索他的輪廓?她就那樣敷衍地搓了兩下,到如今怎樣後悔也無用。

不錯,後悔、遺憾、不甘、疑惑……這些東西這些年一直如火燒灼,找不到出路,久久徘徊不能散。

耳畔回旋起師尊的聲音:你是心有執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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