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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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溫記得,自己是在城門口被偷襲暈過去的,並沒有看見是誰動的手。

當時城門口逃難的百姓眾多,魚龍混雜,誰都可能出手傷她。按理,她不該一下子直接懷疑跟了自己十來年的大宮女。

可是,方才魏昇言語間,故意用流血來恐嚇她。

這分明是從熟悉她的人嘴裡,知曉了她怕血暈血的事。

難怪,魏昇連她的雙手都懶得綁。

——是篤定她這雙手,不敢傷人見血。

容溫似乎怕極了,垂頭縮肩,把疼得幾近木然的雙臂,抄在一起,右手悄悄探進袖中。

「挺聰明。」對容溫是如何猜到叛徒是櫻曉的,魏昇表現得興致缺缺,不屑道,「公主是想拖延時間等人來救?還是打算由此顯擺自己的聰明,說動我放了你?不可能的,別白費力氣了。」

魏昇說罷,一個飛撲直接去撕容溫的領口,□□道,「上了我魏昇床的女人,還沒有那個是穿著衣服下去的。」

「是嗎?」應著容溫冷漠話音的,是魏昇的慘叫。

守在門外的隨扈聽見動靜,立刻敲門,焦急問道,「二爺,可是出事了?」

過了片刻,在隨扈破門而入之前,魏昇暴躁的嗓音響起,「無……無事,你們都先下去,別在……在外麵敗壞老子的興致!」

隨扈聽魏昇『氣喘籲籲』的,話都結巴,還以為他正『忙』著。互對了個男人間,你懂我懂的眼色,識趣的退到院外。

此時,屋內。

遠非隨扈自以為是的香艷,而是到處都散著血腥與低嚎。

魏昇雙手死死捂住兩眼,可那血跡仍從他指間汩汩冒出。

方才他撕扯容溫領口時,見容溫舉起雙手反抗,也沒當回事。誰知這一不留神,雙目便被容溫手裡一尖銳物什毫不留情劃過。

他能感覺源源不斷滴落的血,卻看不見任何東西。

趁著他哀嚎走神這個空兒,容溫用那尖銳物什,抵上了他的脖子。如同方才,他故意耍狠以白瓷片恐嚇她那般。

不,他是耍狠,容溫是真狠。

魏昇不清楚容溫到底用的什麼武器,卻能由那冰涼尖銳的觸感,清楚感受到死亡的恐懼。

「公主……公主饒命,是奴才錯了,奴才狗膽包天。」魏昇忍痛虛弱道,「奴才已按公主示意,打發走了隨扈。公主若還有什麼需要奴才效勞的,盡管吩咐,隻要能留奴才一命!」

容溫盯著那些粘稠刺目的血,用力甩了甩暈乎乎的腦子,手上卻不敢鬆懈半分。

死亡可以戰勝任何恐懼,卻甩不開那股被血腥包裹的惡心膩味。

容溫閉目平復片刻,緊咬舌尖逼自己清醒。

她還沒逃出去,不能倒。

隻是,她要如何以一個隨時可能反撲的青年男子為質,逃出去。

容溫捏著純銀尖頭的手緊了緊,毫無征兆往魏昇脖頸上劃了一道一指長的口子。

「啊——」魏昇再次慘叫。

「想死便叫得再大聲些。」容溫麵色狠戾,眼角猩紅,那滴無意濺到她眼下的血,被她這幅陰鷙神色,襯得妖異非常。

魏昇剎時收聲,喉嚨裡發出咯咯幾道古怪的忍痛急喘。

容溫不為所動,如法炮製,飛快在他兩隻手腕上,各劃了一道不深不淺,但挺長的口子。

整個屋內,似被鮮血籠罩,臭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容溫麵無表情,任由那些航髒腥臭的血,浸透自己本就鮮艷的裙裳。

再次把尖頭抵上魏昇脖頸,冷聲道,「把月要帶解下來,從你的雙膝往小腿綁住。」

魏昇慢吞吞解下月要帶,本欲當做武器趁機反抗,可這公主實在狡詐,劃傷了他的兩隻手腕。

鮮血汩汩往外冒,哪怕他隻是隨意動動手指頭,那傷口便鈍鈍的疼,筋骨撕裂一般。

他根本,無力反抗。

魏昇喘著粗氣,按照容溫要求,艱難把自己的腿自膝蓋往下,綁了起來。

容溫仔細看了幾眼,確定他沒耍花招,這才鬆開抵著他脖子的手,倒退兩步,癱坐在桌邊。

現在的魏昇,猶如一條半死不活的死狗,對她構不成任何威脅。

容溫顫著手,掂住被血染成紅色尖頭,翻來覆去的看。目中厲色散去,竟浮現了淡淡欣慰笑意。

班第與小白馬一起送給她的那根馬鞭,是臨時從軍中找來的,她用著不趁手,便讓人另外做了一根。

她本想給班第也另做一根,當做回禮。但是多爾濟告訴她,班第那根馬鞭是故人所贈,用了七八個年頭,怕是不舍得隨意更換。

馬鞭不能當回禮,容溫也不知該送什麼好。

後來,無意念起多羅郡王那根包著純銀尖梢,寒光凜冽,總喜歡用來抽班第的馬鞭。

一時玩心大起,便讓工匠仿做了一個與多羅郡王馬鞭上差不多的純銀尖梢,準備讓班第配到自己的馬鞭上,逗逗他。

先前她抬臂擋熱水時,便察覺到班第送給她的那把烏玄短鋩不見了,但尖頭仍然藏在她袖中。

——誰能想到,一時玩心,竟僥幸救了她一命。

容溫告訴自己,這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隻要她撐住,他肯定會找到她的。

魏昇被屋內沉默到詭異的氣氛壓抑得幾乎不斷倒吸冷氣。

他看不見,但能感覺到,容溫此刻並不在他身邊,那個尖銳鋒利的物什,也沒威脅他。魏昇指頭一顫,張口便要呼救。

一道冷漠的腔調突兀插進來,「別逼我再給你補一道口子。」

魏昇高大的身體如臭蟲一般,蠕動發抖。

先前他有多輕視容溫這個瞧著斯文柔弱的和親公主,如今便有多懼她。

最毒婦人心——這個女人不僅狠絕,還下得去手。

她說要給他身上再添一道口子,絕不是玩笑。

「我錯了公主,你別……」

「噤聲。」形容狼狽的容溫端坐在木凳上,白淨的小臉沾滿血汙,但那微昂的下頜線,仍無言透出驕傲,「我問你,這是何處。」

「銀佛寺後麵的客房。」

銀佛寺,乃是百年前主持修築歸化城的阿拉坦汗與三娘子夫妻兩修築的,並花費巨額白銀鑄成一尊有兩層樓高的釋迦牟尼佛像。

這夫妻兩行事慈善公允,受人敬重。對草原百姓來說,他們修築的銀佛寺意義非凡。

當年太|祖皇帝皇太極大敗林丹汗,一路追到歸化城後縱火燒城,唯獨對銀佛寺倍加保護。

銀佛寺規模宏大,是歸化城中最顯眼的標誌。

容溫初到歸化城時,也曾在老福晉的陪同下,來過銀佛寺上香閒逛。

魏昇把她擄到此處來,必是怕人發覺。如此來說,魏昇帶的人手肯定不會太多。

容溫輕輕把窗推開了一道縫隙,遠目望去,果然瞧見那座大銀佛像銀光閃閃的後腦勺。

她大概知道,該怎麼逃出去了。

-

這邊,容溫正費盡心思逃出去。另外一邊,多爾濟與察哈爾剛在歸化城外碰上了頭,並得知了公主與櫻曉忽然連人帶馬失蹤的消息。

少年粗嘎的嗓音沉得發啞,「五嫂會不會是翻大青山,往北尋五哥去了?」

察哈爾喪氣搖頭,「公主與櫻曉失蹤後不過片刻,我等便察覺不對了。一路疾馳追出城來,未曾見到兩人蹤跡。小七爺你知道的,公主的小白馬未長成,腳程慢。櫻曉那匹也隻是普通棗紅母馬,絕不可能跑過我等百裡挑一的戰馬。再則……」

察哈爾頓住話頭,謹慎的把多爾濟拉到一旁,小聲把他們在城門口遇見一個從穿著打扮到身形都與班第相差無幾的人那事告訴多爾濟。

「公主肯定知道那人不是台吉,而是有人在給我們設套。但她顧慮我們這群人裡,有人包藏禍心,不許屬下直接說出來。」察哈爾道,「由此可見,公主是個心裡有成算的。屬下認為,她在明知危機四伏的情況下,絕不可能拚著一時任性,與櫻曉兩個姑娘家往大青山裡跑。」

察哈爾這番推論,多爾濟是信服的。

他比察哈爾接觸容溫的時間更多,知道她性情馴良,身上又沒有公主的驕縱之氣,絕對不可能任性到一聲招呼不打,便玩消失。

「那是……」多爾濟與察哈爾對視一眼,驚疑道,「有人趁亂,擄走了公主?察哈爾,你給我仔細說說當時情形!」

多爾濟與察哈爾合計之間,忽然見大青山方向,有一騎赤黑,攜風飛馳而來。

「是五哥!」

多爾濟驚喜大叫,察哈爾則條件反射般,連忙吹了聲響亮呼哨。

班第略側了側耳,扯過碼頭,換了方向朝多爾濟一行奔去。

「五哥你……」

班第麵上烏雲密布,左手緊握成拳,目光在衛隊中一掃而過,粗暴打斷多爾濟,厲聲問道,「公主何在?」

「五嫂……五嫂丟了。」多爾濟飛快把從察哈爾哪裡聽來的消息全盤托出。

班第聞言,反倒冷靜下來,對著多爾濟,攤開一直攥緊的左手。

粗糙的手心,靜靜躺著細細小小一粒紫檀佛珠。

「這是公主的隨身之物,內造出來的,世間獨一無二,在山腳被人拾到。」

班第橫穿過大青山,在半山月要時,遇見不少穿山逃難的百姓。下馬問詢城中消息時,無意在那難民的小兒手中,發現了這粒佛珠。

之後,他沿著那難民所指的方向,一路往山腳下,未曾見到容溫的影子,也未撿到第二粒佛珠。

「如此來說,五嫂真被人擄到了山上去?」

班第一把握回佛珠,冷聲下令,「多爾濟,你帶一人回科爾沁調援軍。其餘人,隨我搜山。」

「是。」

班第一行二十多人,仔細沿著大青山腳一路向北搜尋。

一個時辰後,便在山腳一處都斜坡之下,發現滾到凹坑裡暈死過去的櫻曉。

但這櫻曉也不知道傷到何處了,無論如何都喚不醒,班第隻得吩咐人把她送下山去找大夫療傷。

然後,沿著櫻曉暈過去這片兒,繼續搜尋。

不知不覺行到了半山月要。

樹木層層掩映,明明是正午好時光,大青山裡卻陰暗得似昏曉。

班第恍若未察,素來魁梧挺直的背脊微駝著,越發細心撥開每一處灌木荊棘。

她那點小個子,沒準兒就倒在這些矮灌木裡。

這地兒這麼黑,若到了晚上,她肯定會怕。

直到西方向有護衛吹響一聲短促的傳信口號,班第才倏然站直身。

這意思是——找到了!

班第灰眸一亮,立刻循聲趕到侍衛傳聲的那處山崖上。

還未走近,便先被那股撲麵而來的濃重的血腥味震到了,再一瞧瞧四周野豬出沒過的痕跡。

班第心頭狂跳如鼓,目眥欲裂,一把撥開默立在前麵的幾個護衛。

——他送給容溫那匹小白馬倒在地上,大半邊身子已經沒了,鮮血浸透了這方土地,引來不少蟲蟻啃噬。馬頭還在,兩隻大眼因死前過於痛苦,瞪得圓鼓鼓的。

在離小白馬不遠處的懸崖邊,樹枝上掛著一角猩紅布料,地上則安靜躺著他先前給容溫的玄烏短鋩。

察哈爾見班第眸中血色翻湧,死死盯住山崖邊的玄烏短鋩,那雙腳卻跟釘在地上一般,遲遲不肯走近。

隻能頭頂巨大壓力,低聲稟告道,「台吉,公主今日穿的,正是那個顏色的衣裙。」

看當下這情形,察哈爾猜測,容溫大概是路上遇見了野豬,不想成為野豬盤中餐,無奈之下,跳了崖。

這個高度,跳下去幾乎毫無生還可能。

班第還是沒反應。

察哈爾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絞盡腦汁想了幾句勸慰人的話。還未出口,便見班第目色一閃,疾步朝掛著衣料的山崖邊,疾步而去。

察哈爾等侍衛下意識跟上,被班第暴戾嗬止,「不許跟來!」

侍衛們嚇了一跳,還以為他要殉情,再顧不上尊卑,紛紛勸阻,「台吉,你節哀順變,萬萬不能想不……」

「誰再敢多嘴,一百軍棍。」班第吼完,魁梧的身形也蹲了下來,他沒去撿那把玄烏短鋩,也沒摘樹枝上掛的布料。而是伸手,仔細比劃崖邊殘留在崖邊青草上,不甚明顯的幾隻泥腳印。

越是比劃,班第眸色越亮。

他曾不止一次幫容溫穿過鞋。

這個尺碼,明顯大了。

而且,容溫走路腳步輕盈,一般是腳尖先著地,腳後跟再輕輕落下。

地上這道腳印,後腳腳印卻跟遠比腳尖清晰。

一個人鞋碼可能穿錯,但走路的方式,絕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改變。

班第目光從慘死的小白馬,遊移到短鋩與衣料上。

這些,八成是有人給他們使的障眼法。

故意造成容溫已死的假象,不想讓人找到她。

這便意味著,她此時,至少還活著。

班第一把把短鋩掃進懷裡,灰眸幽光閃爍,朗聲道,「下山,進歸化城!」

有人把他們往山上引,那人肯定不在山上。

再一聯係多爾濟所說,他們出城路上,有人千方百計阻攔。

如此來說,容溫極有可能被留在了城中。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是全職寫,寫文完全是出於興趣。

而且屬於隨性寫,不習慣大綱,中途不斷刪刪改改,手速比寫策劃還慢。

之前說能定時更,是我當時估計我沒事。

但不是每個人的生活都一帆風順。

很抱歉。網,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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