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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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山下的泥濘小徑不好走,髒泥粘得人每行一步,鞋底便發出『嘎嘰』一聲的怪響。

察哈爾偷瞟前邊兒唇角平直的班第一眼,肅目出言提醒。

「台吉,此次噶爾丹是以大軍主力前來攻城。歸化城內的守軍與之相較,猶如螳臂當車。先前我等隨護送公主出城之時,歸化城守軍已現了敗勢,噶爾丹攻占歸化城是必然之事。這般情形,你進城大海撈針般去尋公主,豈不是自投羅網?」

「不如耐心等待兩日,等小七爺從科爾沁調來援軍,我們一同殺進城去。反正公主的身份擺在那裡,不論抓她的人懷有什麼目的,絕不敢輕易動她。」

按察哈爾猜測,容溫極有可能是被潛伏在歸化城中的噶爾丹部下劫走。

噶爾丹八成是想用容溫這個和親公主向大清與科爾沁談條件。

若真如此,在噶爾丹目的未達成之前,容溫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頂多名聲受損。

反正……蒙古這地兒,規矩鬆散。

就算發生什麼辱沒清白的意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不追究便是。

察哈爾比班第年長幾歲,曾是班第長兄達來的隨侍,幾乎是看著班第長大的。後達來英年早逝,他才被調去多羅郡王帳下。

在察哈爾眼裡,容溫是個好姑娘,也是個好主子。但若拿容溫與班第的安危相比,他肯定毫不猶豫選擇護住班第。

班第領悟到察哈爾的言下之意,淩厲的眼眸斜乜過去。若不是他還記得事有輕重緩急,找人要緊,緊攥的拳頭八成也得跟著飛過去。

「我曾擊掌許約於她,那達慕見——決不食言!」

班第厲聲說罷,下意識凝向遠方已完全隱沒在山頭的昏沉夕陽,心也隨之往下墜了幾分。

天要黑了。

沒功夫再瞎耽擱,班第健步如飛,自顧尋到先前拴馬的地方,飛身而上,甲胄與馬鞍接觸,發出幾聲脆響,猛調馬頭往歸化城疾馳而去。

馬蹄陣陣中,六月夜風卷來男子狂戾的糾正,「還有,在我這裡,她先是我的額和呢爾(妻子),再是公主。」

她經受的任何意外與傷害,都在印證他的無能。

「這……」察哈爾一番未出口的勸說被班第這話盡數堵回肚子裡。

一怔,目不轉睛盯著不管不顧往歸化城沖的人影。

恍惚間,竟看見了當年舍棄即將到手的郡王世子身份,披星戴月往西追逐,最終隻餘下一副白骨返鄉的達來,喟嘆一聲,「郡王爺的王帳莫不是風水有問題,怎淨養出這些不要命的情種!」

察哈爾怔忡間,沒留神遮掩,這一嗓子聲音算不上低,侍衛們都聽了個清楚,麵麵相覷過後,有個尖嘴猴腮的侍衛被眾人推了出來頂槍,撓著後腦勺大咧咧問。

「將軍,你在說啥?啥情種?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咱這些人入城後到底該去何處尋公主,台吉也沒安排清楚,您倒是給咱仔細講講啊,別耽誤正事兒。」

「你入城個屁!歸化城形勢危急,朝不保夕,科爾沁族人落噶爾丹手裡會是什麼下場,需要我明說?台吉沒安排,便是不想你們這些人跟進城去白送性命,明白嗎?」

察哈爾沒好氣道,「這樣,我進城去幫台吉尋公主。你們這些人,就留在城外仔細探聽前方戰況,以便隨時接應小七爺領來的援軍。對了,如果有機會,你們最好再想辦法繞路到噶爾丹大軍後方去打探打探,清軍為何遲遲不至。」

清軍與噶爾丹部明明一直僵持對戰於赤峰城內外,沒道理噶爾丹轉向攻了歸化城,清軍卻不見蹤影。

侍衛們聽過察哈爾的安排,立刻炸了,激動道,「探聽消息五六人足以,人多了反而容易打草驚蛇。我等這可有二十多人,總不能其餘人都乾等著。哪有主子身陷囹圄,侍衛小意保命的道理。」

「我等從軍,就是沖拋頭顱灑熱血、衛戍族人來的。這敵人都打臉上來了,讓我等藏在城外當縮頭烏龜算怎麼回事!再則,公主本來就是我等護衛不力弄丟的,若是台吉再出了意外,我等怕是沒臉再回科爾沁了。」

侍衛們紛紛應和,七嘴八舌道,「說得對!」

「將軍讓我們入城去吧。」

察哈爾快速掃過侍衛們義勇慷慨的臉,眸中有欣慰之色一閃而過,嘖嘖笑出聲,「行啊,小兔崽子們,不枉郡王與台吉平日悉心栽培,算你們有良心。如此,那便聽我重新安排!」

-

這個點兒了,往東城門倉皇逃命的百姓散得差不多了,城門寥寥落落洞開著。

歸化城這座昔日草原第一名城,目之所及,四處狼藉,街上清冷得很。

班第輕而易舉的進了城中,他曾來過歸化城數次,路還算熟,憑著記憶,徑直縱馬往土默特王府去。

既然確定容溫是被人帶走的,自然得想辦法捋出線索,盡快追查。

這歸化城中,人脈與消息最廣的——自然要數地位尊崇的大長公主府與紮根多年的土默特王府。

大長公主府與科爾沁素無往來,容溫又多次駁大長公主麵子,不肯親自上門去『聆聽』教訓,雙方算不得友好。

班第要找人襄助,第一選擇,自然是與科爾沁部交好的土默特王府。

因西城門外戰事凶險,隨時都有破城之勢。土默特王府此時,已團團戒嚴。

班第被王府守衛攔在王府長街之外,與守衛周旋之間,察哈爾領著十餘人策馬趕了過來。

不等班第冷臉趕他們出城去,察哈爾先朗聲笑道,「我等此行不是為尋和親公主來的,而是見不得台吉年紀輕輕當鰥夫。台吉欠我等一頓酒,莫忘了。」

班第緊繃的臉有細微震動,啞聲道,「行!」

抽著守衛用班第月要牌去稟報王府的間隙,有名科爾沁侍衛低聲給邊上人嘀咕。

「這城裡百姓逃得差不多了,怎這土默特王府與大長公主府還這般沉得住氣,都不帶換個地兒的,還在府裡坐著,不怕落噶爾丹手裡啊?」

察哈爾聞聲,恨鐵不成鋼的睨那侍衛一眼,低斥,「沒腦子的東西。這兩府一個是歸化城屬部,一個代表大清,若此時他們也跟著百姓跑了,必定動搖城門守軍的軍心。」

軍心動了,歸化城愈加守不住。

侍衛恍然大悟,「噢,原來如此……」

幾人說話間,王府大門開了。吊著一條胳膊,滿臉血痕的土默特王爺由人扶著,疾步走了出來。

土默特王爺乍見一襲戎裝的班第,激動不已,用沒受傷的那隻手大力扯住班第,「老五,可是科爾沁得到消息,讓你領兵前來增援了?」

「援軍最快明日日落至。」班第半攙住土默特王爺,目光掃過邊上重重守衛,沉聲道,「我今日來,是有一事相求王爺。」

土默特王爺見狀,還當是科爾沁援軍出了意外,心頭狂跳,焦急揮退守衛,「說罷,什麼事?」

班第開門見山,「公主在城門口失蹤了。」

「什麼!」土默特王爺大驚,這歸化城總共就兩位公主,能驚動科爾沁部來人的,自然是容溫了,「怎會如此?本王深知純禧公主身份敏感,不宜留在歸化城。先前戰事起時,特地派人確認過,說純禧公主一行已趁亂出城。」

「並未。」班第言簡意賅說明了容溫一行出城時遇見的重重阻礙。

「野駱駝踩踏攔路、冷箭刺殺、讓人假扮你混淆視聽、趁丫鬟墜馬製造混亂劫走公主,甚至還故意在大青山上弄出公主墜崖的假象……」土默特王爺喃喃念叨,將信將疑,「這一環接一環的手段,未免過於緊密,本王瞧著……」

土默特王微妙一頓。

班第目色一閃,直言不諱道,「王爺也認為,幾次三番阻攔公主出城的人與劫走公主的人,並非同一撥人?」

「公主到歸化城日子淺,結過怨的人都有跡可循。勞請王爺代為探查——大長公主府、魏昇、及王府的側福晉完顏氏與烏雲珠格格母女二人,今日動向。」

這些日子,除了容溫自己會隔三差五給他寫信說說在歸化城的玩樂消息。多爾濟亦會把容溫每日動向,事無巨細寫信到漠北軍中告知他。

來王府的路上,班第已根據今日情形,在腦中判斷出可能對容溫動手的三方人。

至於察哈爾猜測的容溫為噶爾丹部下劫走,班第認為這個猜測最不可能。

原因極簡單,若容溫真在噶爾丹部手裡,以噶爾丹狂妄肆意的性子,八成會把自己俘虜了和親公主的事宣揚出來。一能羞辱大清與科爾沁;二能振奮己方軍心。

絕不可能費盡心思,故意在大青山弄出公主墜崖的假象。

劫走容溫的人之所以使出墜崖這般瞞天過海的手段,分明是害怕被他們查出。

「固然,老五你說得有道理。」土默特王搖頭道,「但本王那側福晉與幼女都是秉性柔弱的女流,萬萬不可能有膽子去行刺甚至綁走公主。如今歸化城危在旦夕,府中女眷能陪本王留在府中安撫前方軍心,本王已覺得心內甚慰,哪好無憑無據,貿然去查她們。」

土默特王這話有維護側福晉母女的意思,實則更是在敲打班第。

——土默特王府與大長公主府,乃是這歸化城內兩根定海神針,身係軍心穩定,輕易動彈不得。

這般危機時刻,別說嚴查,最好連一絲波瀾都不要起。

今日如果班第執意要動這兩府的人,來日若被有心之人提及——輕則說他有擾亂軍心之嫌,重則說不定把戰敗的屎盆子扣他頭上。

土默特王爺與科爾沁部交好,心知肚明班第手握實權,得部族看重,極有可能是下一任多羅郡王。

若此時他放任班第因一時沖動,為一個生死未卜的和親公主惹禍上身,而不規勸。來日科爾沁部因此對他生了齟齬,影響兩部之間的關係,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再則,若真被班第查出純禧公主失蹤,與王府有關,他麻煩可就大了。

於公於私,土默特王都不願意見班第查探王府。

-

因長輩的關係,班第與土默特王還算熟悉。深知他這大肚子裡,裝的花花腸子不少。否則如何能從老王爺幾十個庶子中勝出,順利接任這土默特王爺之位。

「多謝王爺提醒。」班第單手按上佩刀刀柄,眉目冷戾,一身肅殺,「今日,公主我是一定要尋回來的。王爺願意配合,甚好;若不配合,那便由我安排。」

察哈爾等人見狀,手也紛紛摁上刀柄,氣氛一觸即發。

「班第!」土默特王好歹也是個王爺,脾氣還是有的。見班第如此不識趣,也惱了,厲聲嗬斥。

「歸化城城中男丁,除了兩府外的守衛,此時都在城樓苦戰,本王抽不出人替你探查公主下落。你若有本事,便憑你身後這十幾個人,去把偌大一個歸化城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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