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將明0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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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你的精神世界嗎?雪枝。」

剛才劇烈的疼痛和腦花扭曲狂亂的笑容還殘留在我內心,我看著腦花就覺得肝疼。

……他怎麼好意思笑的啊?

心理變態吧。

肯定是心理變態,畢竟在這放長線釣大魚就是為了折磨我。

我剛才都疼到靈魂出竅了。

——漂浮在空中眼睜睜看自己痛苦扭曲七竅飆血的模樣,始作俑者還在旁邊開心到要跳探戈。

腦花這人太陰毒了。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果然是真理。

「別裝了。」我揮揮手,有些無力,「扯平。」

腦花愣了一下:「…什麼?」

「我一開始真沒想騙你的。」我舉手坦白,「雪枝是你自己說的啊!我隻是順勢而為……」

腦花直直盯著我,立在當場沒有反應。

我想了想,繼續說:「就比如說吧,你在街上逛街,忽然有個人給你塞了個電風扇的優惠券,你其實本來是不打算買電風扇的,結果那天恰好天氣很熱,然後又有個優惠券,所以就進去買了個電風扇……」

腦花:「?」

我努力解釋:「所以,「你買電風扇」這個行為並不是你的意誌,而是這個塞優惠券的人和鬼熱的天氣的意誌……這麼說沒錯吧?」

腦花扯扯嘴角:「你在說什麼?」

我舉手,坦誠道:「意思是——不是我的錯,別怪我。」

腦花:「……」

「你在開玩笑嗎?」

我搖頭:「千真萬確,但我最開始真沒打算買電風扇……」

「把那什麼電風扇忘掉。」腦花抿了抿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如果是欺詐,你的行為則不合邏輯。」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情報的透露、對高層的虐/殺、引「狼」入室,以及……」

腦花指了指我左手上捏著的獄門疆。

我覺得腦花似乎聽不懂人話,或者說是不願認清現實,我耐心解釋:「就是說我出門前也沒想到我會買個電風扇回家啊……」

腦花:「…把電風扇忘掉!」

我思考了一下:「是的,現代人好像比起電風扇更喜歡用空調,但是出去玩順路買個空調回來有點誇張……」

我發現腦花的臉色變得更臭了,於是弱弱點點頭:「行吧,空調也行。」

腦花深呼吸了兩下,閉眼捏了捏鼻梁:「所以,你是誰?你到底想乾什麼?」

「一個普通但倒黴cos穿的女子高中生。」我有問必答、態度極好,「願望是……唔、世界和平?」

腦花:「……………」

「真惡心。」

他抬頭,咧開一個似乎破防且惱羞成怒的顏藝之笑,無視自己無法再使用術式的身體,握緊拳頭用盡全力向我襲來。

「那就在這裡、去死吧。」

夏油傑的身體素質真的非常得了,幾乎在一瞬間,腦花便已經逼近我身前。

……救命!咒術的盡頭是拳擊是吧?

我懷疑這一拳下來我轉生餘地都要□□碎。

我慌忙翻身後退,立於書架上與襲來的腦花拉開距離,伸手做槍擊狀。

「砰!」

用知識打斷拳法。

「——餘生,思考「萬聖節」直至死亡吧。」

「萬聖節……萬聖節……」

在劇烈的頭痛中,身邊男人喃喃的復讀低語顯得格外瘮人。

我抹了把臉上的血,勉強打起精神看向他。

他倚靠在陳舊的書架上,目光無聲地看著前方,嘴裡重復著「萬聖節」三個字,我在他麵前揮揮手,既沒有攻擊行為也沒有任何瞳孔反應。

這一技能是直接作用在「腦子」上的,所以腦花的腦殼之旅大概到此結束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也靠在書架上,內心還有點莫名的惘然。

我嘆了一口氣,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獄門疆抱在懷裡,又抬手揉著太陽穴。

然而,當我目光低垂、看到那散落一地的書頁時,漸漸減淡的頭痛感再次襲擊了我。

遺忘的咒語與咒符在我腦中盤旋,無法捕捉的記憶閃回。

「……腦花這陰招的後遺症也就比萬聖節好一點啊。」我苦中作樂抱怨道,伸手去拿「空切」,打算放回原位。

一塊塊記憶碎片朦朧地拚湊起來——

「沒有名字?不行啊……」

燒黑燒焦的斷壁殘垣中,雪發的青年沒骨頭般地靠在門框上,華貴的服飾和周邊的環境格格不入。

「唔、為什麼一定要有名字嗎?這種問題還真難解釋啊……」

青年勾起唇角,故作苦惱地點點額角,他沉默了很久,輕飄飄地說——

「大概代表著,被叫出名字時,才是被人認真地注視著吧?」

……注視。

第一次被不閃爍的目光直視,像湛藍的、雪後的晴空。

清新地破開燒焦的腐臭,熠熠閃爍。

「嗯?你的名字的話……」

他抬起手,指向門外那顆燃至焦黑的樹,那樹上的新雪白得像是在發光。

「雪枝怎麼樣?」

「這把刀啊……沒有名字,是被隨著別的東西一起賜下來的。」

雪發青年的手指在刀鞘上漫不經心地跳動。

「是沒有人注視它嗎?」有聲音朦朧恍惚道,「不鋒利、不漂亮、也不珍貴。」

「嗯……或許吧?」青年支著頭笑出聲,「雪枝是喜歡它嗎?」

晴空般的眼眸正映在亮堂的刀身上,然後利落地收入刀鞘之中。

「……喜、喜歡?」

青年還是笑,注視著笑。

他把那把無名刀拿起,往前輕輕一推。

「——那就由雪枝,第一次認真地注視它吧?」

天空在一瞬間被分成了兩半。

——斬天空切。

左邊烏雲密布、狂風暴雨;右邊晴空如洗、烈日當頭。

咒力的紋路被這一條分割線強行砍斷,右側的世界術士癱軟無力、咒靈哭嚎紛飛。

兩麵四臂的敵人位處中央、緩緩倒下,擴張的瞳孔似乎要將仇人吞噬。

垂目,空切熠熠。

磅礴的咒力從肢體中一點點抽空,沒入無垠的大地、覆蓋分層的雲天。

咒力的紋路重新覆蓋整個世界。

像籠罩在弱小昆蟲頭頂的、巨大蛛網。

*

原來,我即是雪枝。

我恍惚想道。

那個所謂的、「六眼的走狗」。

可雪枝又是什麼呢?

在雪枝之前,似乎還有記憶,但是卻朦朧不清,像是在這片土地上無處不在的窺視者。

我整個人的大腦陷入了一種難以整理的混亂中,我嘗試通過拍打療法修理,但是顯然是以失敗告終。

我的腦袋又不是電器。

捏了捏因為使用宇宙魔人技能而冒出來的兩隻兔耳,我有些鬱悶地嘆了口氣。

「太棒了……」我點點頭,隨口玩梗道,「我逐漸理解了一切。」[3-3]

——其實完全沒理解!

我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準備出門嘗試收拾殘局。

然而,異變發生在一瞬間。

巨大的六指手掌從天而降,我周邊的世界,在一瞬間遁入無邊黑暗——

我看到無數的咒靈與人類掉入這片黑暗。

我茫然回頭,披著純黑鬥篷的惡魔正立於我身後。

根源性惡魔——暗之惡魔(黑暗)。

這裡是「地獄」。

「不是……」我整個人都懵住了。

——我沒想觸發啊!

而且以前隻要不認真、隨口口嗨些台詞都是沒問題的啊?

「您要不……回去?」

我思來想去,試探地問詢道。

既然是我的技能,總該給我點麵子的吧?

然而暗之惡魔眼裡根本沒我,它兀自雙手合十,墜有鈴鐺的長劍從天而落,它的指尖輕輕一指,黑暗被瞬間劈成了兩半。

一半純白、一半純黑。

「叮鈴——」

鈴鐺輕輕奏響。

*

「萬聖節!萬聖節!」

「萬聖節!萬聖節!」

……

「萬聖節!萬聖節!」

鋪天蓋地的咒靈在一瞬間停止攻擊與沖撞結界,頓在當場,用它們發音不標準的咒靈聲線重復著一個詞——「萬聖節」。

大部分的咒靈無法發出完整的音,於是隻是用「啊」、「嘶」、「嚶」等字反復吟唱音調。

唱腔的和伴奏的,高音部的和低音部。

整個一阿卡貝拉樂團(無伴奏合唱、純人聲清唱)。

「……救命,它們還不如發瘋攻擊我們呢!這也太恐怖了吧?萬聖節什麼啊?」

高專的學生和老師齊聚一堂,詛咒師則三兩成群,然而所有人麵對這詭異的景象都完全不敢動。

「……還是全部殺掉比較好吧?!這不會是什麼疊buff的行為吧?吟唱多少次地球爆炸的那種!」

「這麼多誒!!已經看不見天空了啊!怎麼全部殺掉啊?!」

「這絕對是咒術攻擊!音頻類的!」

「萬聖節……萬聖節……」

「餵餵清醒點不要被傳染啊!」

開了結界後,羂索放出的不可計數的咒靈飛不出去、隻能烏泱泱地困在結界裡。

就像一個小玻璃罩子裡扣了一千隻蒼蠅。

按理說,這麼多咒靈,沖撞一會兒結界,結界就該頂不住了,但怪就怪在這群咒靈就試圖往外飛了那麼幾分鍾,就忽然全部停下了。

交通堵塞不說,還開始阿卡貝拉。

多少有點精神折磨。

「五條去哪了?」京都校代理校長厲聲問道,「這種時候,他跑去哪偷懶了?」

「啊對,五條老師的話,一下子就能搞定吧?」

「別指望五條——」

話音未落,巨大的六指手掌從天而降,以東京校為範圍的所有人類與咒靈在瞬間被吞沒,墮入深淵。

「這裡是……」

「——真真子?!是真真子嗎?」

「好像是,又好像……」

「實驗體……那個實驗體啊!!」

「可那看起來就像是真真子……」

隨著此起彼伏的討論聲,眾人回頭看向「世界的盡頭」,那裡正直直站著一個少女。

看不清色彩、看不清表情、看不清容貌。

纖細的身軀之後,隱隱約約還映襯著巨大的某種怪物。

她左手拿著眼球做點數的骰子,右手握著一把樸實無華的長刀,沉默地、沉默地看著黑暗中的人類與咒靈。

窒息感襲上喉嚨。

眼睛也變得脹痛。

「餵、你這家夥,什麼東西啊?放我們出去!」有個詛咒師的精神大概到了極限,拎起咒具沖向那盡頭的少女。

她不語,右手微微一動,長刀劃出一道雪亮的弧線。

黑暗被對半劈開。

世界變成一半白天、一半黑夜。

詛咒師們與咒靈被遺漏在黑夜中,「萬聖節」與呼叫聲起此彼伏。

第一聲鈴響,手臂與軀體分離。

第二聲鈴響,腦袋滾滾落地。

第三聲鈴響,暗中萬物、灰飛煙滅。

世界鴉雀無聲。

——這是無法反抗的製裁,是對有罪推斷的螻蟻,滅頂式地通通斬殺。

*

冗長的影像資料。

來來往往的研究人員與日復一日接受著各種刺激測試的實驗體。

「今天的你感覺如何?」研究員問。

「很不錯。」實驗體答,「昨天我的朋友和我講了很多外麵的事,我很開心。」

「…朋友?」研究員問。

「是應該叫朋友吧?」實驗體答,「按照定義來看,那是我的朋友。」

「是研究員們嗎?嗯……我的意思是,是我們嗎?」研究員問。

他偏過頭,問旁邊的人:「昨天晚上值班的是哪個人?有違規交流與違規操作嗎?」

輕笑聲。

「不是你們。」實驗體答,「你們不是我的朋友,這隻是你們的工作,不是嗎?」

「那是誰?」研究員問。

「是我的朋友。」實驗體答。

「臆想。」交流結束後,研究員對旁邊的人說,「需要做一下心理行為分析嗎?」

另一研究員說:「暫時不用,繼續觀察。」

藥物實驗、物理刺激實驗……其他常規實驗。

研究員來來往往,調配藥劑、調整參數、記錄反應,時針緩緩旋轉。

一個研究員從外麵提進來一袋東西,拿出一盒放在另一個盯電腦的研究員前:「嘗嘗。」

「實驗室裡不能吃東西的。」

「沒氣味的水果沒事啦,而且學園都市裡很難吃到正常水果的,你確定不要試試?應季的奶油草莓哦。而且這一反應觀察時間要兩個小時,每次都是一樣的數據,沒什麼意思。……這東西真燒錢啊。」

培養罐中沉睡的實驗體緘默不言。

「唉,也是。話說你妹妹是要結婚了嗎?」

「對啊,過兩天請假回家了,你要一起嗎,就當休假旅遊。」研究員拆開盒子,兩人分享著,幾分鍾就把一盒草莓吃完了,「我媽也很想你,畢竟我這種怪人很難交到朋友的。」

「你是怪人?那我就是怪上加怪。」

兩人笑了笑,將儀器上的數據分毫不差地一一記錄在案。

「……咦,數據好像和之前有變化了。」

「啊據說前兩天別的研究也是,出現了不規則的變化,解析部門還在分析呢。」

「這麼想來還是千篇一律來的輕鬆。」

實驗室的金屬門緊鎖,培養罐中的實驗體慢慢睜開眼。

對著空曠無一人、唯有儀器指示燈閃爍的房間,實驗體露出一個微笑。

「你終於來了,我等了好久。

「咦,帶了奶油草莓嗎?謝謝,我還沒吃過呢,一定特別好吃。

「嗯,我們一起分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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