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度(2 / 2)
時筠怎麼去埋怨?
旁邊的人看見時筠對著的自己後腦勺,他在那次行動中失去了一隻眼睛的大部分視力,在一虛一實的世界裡,他沒有什麼距離感,將書遞給時筠。
因為把握不好距離感,書碰到了時筠的胳膊。
說是書,更像是一本日記本。
時筠狐疑地翻開一頁,入目的字她再清楚不過了。
是賀昀的字。
她一怔,拿著日記本的手都有一些顫抖。
他說:「前幾天我和楚恆找到的,我感覺這個東西給你比較好。」
日記本裡有一些字句被塗掉了,可能是涉及到了一些不方便透露的話。
剩下的都是一些無趣瑣碎的日常流水賬一般的記錄。
吃了什麼午飯、跑了多少公裡、引體向上贏了誰誰誰……
時筠翻著,然後一張對折的紙從日記本裡掉出來,紙張還沒有泛黃,打開紙,那是手寫的一封結婚報告表。
楚恆看她下車的時候,還在哭。
他跟著她一起下了車,他糙,身上也沒有帶紙巾。抬手想拍一拍時筠的肩膀安慰她,但到了最後還是沒有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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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樅應買的床墊比較好,不用散味道。
也不在意什麼配送費人工費,讓家具店的師傅送貨上門,可惜店鋪沒有幫忙鋪床單的服務項目。
他隻好在換掉床墊之後,自己鋪床。正好把床上的四件套都換掉,順帶把房間稍稍打掃了一遍,說是打掃,不過是把肉眼可以看見的雜亂擺得稍微整齊一點。忙完這一切魏樅應給時筠發了條信息,但是消息一直沒回。
等到晚一些的時候,他又發了一條短信還是沒有收到回復。
原本以為她是太忙,第二天發過去的信息再沒有人回復,魏樅應覺得慌。
就像是上一次她不動聲色就離開了一樣。
他拿著車鑰匙穿上鞋,一邊等電梯一邊給時筠打電話。在電梯到來之前電話接通了,她病了。
一刻鍾後,魏樅應看見了時筠。
她額頭上貼著退燒貼,嗓子啞了,臉上寫滿了疲倦。
他的車被路障擋住了,時筠下樓就看見他站在宿舍樓下,有路過的女生回頭看他,他帶著墨鏡叉著月要站在那裡。
病來如山倒,她托著發個高燒的身體走過去。
魏樅應把墨鏡摘了,鏡腿箍在領口,因為她玩消失產生的埋怨和生氣在看見她這副樣子之後徹底消失了:「兩天沒見著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時筠不回答,就盯著他。
感冒鼻塞刺激著她的淚腺,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霧,但又專注地看著他,一貫充滿愛意。
她上前一步,抱住他。手環著他的月要,瘦但是有力。
魏樅應扌莫了扌莫她臉頰的溫度,有點高。
他乾不出把時筠丟在宿舍裡然後買點藥送過來的事情,尤其是看她這個樣子,感覺很嚴重。
時筠這個專業也不需要魏樅應給她送藥,她可比他更知道什麼藥比較有效果。
魏樅應把她帶去了醫院。
掛水要連掛三天。
開了藥之後,他們去輸液室裡排隊打點滴。排隊的隊伍有點長,魏樅應一手拿著裝著鹽水的藥瓶和籃子,一手摟著時筠的月要,防止她看著這麼虛弱還栽跟頭。
今天輸液室裡人有點多,紮完針之後,魏樅應舉高了吊瓶,他們找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
安置好時筠,他搬了一個沒有靠背的塑料椅子坐到了她旁邊。
旁邊輸液的人都在玩手機,魏樅應看她無精打采地坐在那裡:「想不想吃什麼?」
她搖頭。
魏樅應又問:「要我給你拿手機嗎?」
她還是搖了搖頭。
魏樅應笑:「就跟個小傻子一樣坐在這裡?」
時筠不話說,他突然起身,然後走出了輸液室。
過了幾分鍾才回來,手裡提著一個超市的購物袋,袋子裡裝著話梅和礦泉水。
他打開礦泉水蓋子,又撕開話梅袋子的包裝,讓她二選一。
輸液是個緩慢的過程。
時筠感覺到微涼的液體輸入進自己的身體,輸液管長長地脫下來。
她無聊地吃著話梅,話梅肉全部都從話梅核上被咬下來了。
舌頭卷著話梅核,她扭頭看了看四周,垃圾桶在有些遠的位置,魏樅應發現了,將袋子裡的東西拿出來,然後讓她吐在袋子裡。
她一口氣吃了好幾個,最後哪怕是發燒口味變重了,還是覺得齁鹹,喝了大半杯礦泉水。
旁邊是一對講著首府方言的老夫妻,掛水的是老爺爺。他穿得乾淨,月要板也硬朗,反而是陪他來醫院的奶奶反倒是看見上瘦瘦弱弱的,身體不太好的樣子。
掛水需要人照顧的爺爺卻成為了照顧人的那一個。
給他老伴倒水,又給他老伴弄衣服領子,還提醒他老伴不要把東西放在空位置上,輸液室今天人多,會讓病人沒有地方坐。
老夫妻兩個說話聲音不大,頭挨著頭,頭發交織在一起,那是幾十年愛情親情交織在一起。
時筠沒仔細聽,隻見魏樅應突然站了起來:「我帶爺爺去吧。」
說著他將鹽水瓶從杆子上拿下來,腳步很慢地配合著行動有些不便的老人。
時筠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可能是去上廁所。
沒一會兒魏樅應舉著吊瓶回來了,將吊瓶復原,他繼續在時筠旁邊的小紅椅上坐了下來。
老夫妻兩個對魏樅應一頓誇贊,他倒是完全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扯出長輩喜歡的爽朗笑容,腳踩在塑料椅腿中間的橫槓上,說沒關係,都是舉手之勞。
時筠用以前損過他的話:「挺樂於助人的嘛。」
魏樅應:「這不是為了你嗎?」
時筠:「怎麼說?」
魏樅應給她分析:「我怕你等會兒也想上廁所,我也不好跟你進女廁所,到時候沒人給你搭把手,你怎麼辦?我這叫防患於未然,未雨綢繆。我幫了這個老爺爺,等會兒老奶奶也能幫你。」
明明就是一副不正經的模樣,時筠看他這樣子,感覺心頭一緊,呼吸好像更困難了。
雖然知道他這樣的表現可能不是出於喜歡,但『受之有愧』產生的負麵情緒還是在影響著時筠。
但因為這張臉,時筠所一直隻求的自欺自人又不斷拉拽著她。
輸完液已經似乎下午三點多的事情了,他收好了時筠的□□和醫保卡。
沒送她回學校,而是接去了自己的公寓。
坐電梯的時候時筠靠著電梯廂內,忍受著頭重腳輕折磨下的失重感。
魏樅應抬手,手臂摟上她的肩膀,將她抱住:「掛了水還這麼不舒服?」
時筠像是沒有聽見這個問題一樣,順勢靠在他懷裡,她的臉頰貼著他的月匈口。
聽著他月匈膛之內,皮肉之下沉重有力的心跳聲。
心跳聲——生命的贊歌。
她所懷念耳朵那個人的心跳已經停止了跳動,身體變得沒有溫度。不會和她說話、擁抱、接口勿……
時筠的嗓子因為發燒有點啞,呼吸也沉,聽著有些無力和脆弱。
「你抱抱我。」
魏樅應手指扌莫著她的肩頭,下巴貼著她的額頭:「抱著呢。」
她像是撒嬌一樣:「抱得再緊一點。」
「夠緊了嗎?」魏樅應收緊了胳膊,另一條胳膊也環抱住她,抱緊之後,他聲音帶著笑意,突然打趣她,「再緊,就要硬了。」
打趣的一句話,她抬頭,臉頰蹭著他的上衣下的月匈口,然後睜著眼尾帶著水光的眼睛看著他。目光裡倒不是埋怨他這個時候還不正經,魏樅應正要剖析分解她復雜的那抹眼神是什麼意思時,她突然掂起了腳。
炙熱的鼻息灑在他的臉上,唇比平時親起來更燙了。
她說:「那就做啊。」
魏樅應笑:「我怕你死在床上。」
然而她卻呼出意料沒有任何羞怯,而是問他:「那我們死一塊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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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樅應從她身上翻下去,扯過被踢到床下邊的被子,用被子將自己和她都包裹起來。
時筠的呼吸聲久久都沒有平息下來,魏樅應聽著她用嘴巴喘氣,總覺得自己有點罪過。
想下床給她倒杯水,她氣息奄奄,卻依舊要自己抱著她,魏樅應照做。
看著窗外的日頭,已經西沉了。
透過窗簾店的罅隙往外看,是大片的火燒雲。
她把腿架在魏樅應身上,魏樅應掌心貼著她的膝蓋,輕輕地揉了起來:「這回床單換硬的了,你膝蓋跪了那麼久,疼不疼?」
懷裡的人沒有回答,魏樅應伸手扌莫了扌莫她的額頭,還是有點燙。和她說話,她也有氣無力,眼睛半睜著,氣若遊絲。
魏樅應起床,穿上丟在床邊的褲子。走出臥室,地上的衣服將他們之前進屋時候的行動路線暴露。
翻出好久沒有用的燒水壺,又洗了個杯子,在熱水裡加了幾塊冰塊。進臥室裡時,將時筠那些衣服重新抱進了臥室。
杯子擱在床頭櫃的封麵上,衣服放在被子上:「水放這裡了。我去給你煮點粥。」
時筠聽著他走出了臥室的聲音,費力地從被窩裡伸出一條胳膊,一口氣將大半杯水全部喝了。
將杯子放回去的時候,她沒放好,杯子一倒,灑在他床頭櫃的書上了。
時筠一驚,身上酸痛無力,還是立馬從床上坐了起來,拿起書抖了抖,時筠沒注意到有一個書簽從裡麵掉出來了,她趕忙抽了兩張紙巾將封麵上的水稀釋。
看著問題不大,她將書放回床頭櫃上,這才看見剛才被她從書裡抖出來的東西。
是一個小書簽。
田字萍做成的小書簽,田字萍葉子發黃了,一片葉片上還有點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