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微言大義(1 / 2)
第40章 微言大義
知道眼前的老者就是府學院長青鴻先生,商榷立即深鞠一躬,以示敬意,「學生俞城商榷拜見青鴻先生。」
商榷非府學之學子,不能稱其為院長,隻能呼先生的名號。
青鴻先生撫須而立,笑著看著他倆,「剛剛在院裡就聽見你二人要論學,不如就以此為題,在這裡爭上一爭,論上一論。」
商榷此時不僅對自己以《三字經》、《弟子規》來具名參考的行徑有些後悔。
這兩篇三字韻文在原生世界出現時,嫡庶之爭已在多次朝代更迭中消弭不少。
尤其在帝位傳承間,因手足之爭,被上位者刻意忽視。
所以文中所言的「兄友弟恭」,也被世人認可。
但此時,因無外患,內爭不斷,嫡庶之爭慘烈異常,他提出此言,自然會引起眾多嫡子不滿。
剛剛在子丘先生那裡他就已經明白這次是自己莽撞了。
難怪青鴻先生收到具名文書,沒有立即到府衙備案,反而想先見一見自己。
隻是自己真得很冤,他真沒有參和嫡庶之爭的意思。
俊俏書生聞言如獲天助,轉身對著商榷拱手一禮,「煙海府學學子公子岱向商生請教。」
「算我一個」,旁邊又有聲音插了進來,「煙海府學學子公子律向商生請教。」
商榷回身一看,遠遠近近站了不少穿著府學學子服的書生。
心知推脫不過,隻好沖著公子岱和公子律一拱手,算是接下了這場論學比鬥。
雙方既已同意,立即有雜役搬來座席子、坐墊,動作之麻利顯然此情此景在府學之中極為常見。
子丘先生也趕了過來,商榷雖不是他的學生。
但秀才試時由他閱卷圈中,也算是他半個學生。
況且方才在他那裡,商榷有話未言,他也想聽聽商榷對嫡庶尊卑究竟有何看法。
府學中的其他夫子對這個篆刻《三字經》和《弟子規》的秀才也很感興趣,來了不少。
前後足足過了兩柱香時,眾人才依次見禮落座。
商榷對在楊絮飛舞間坐談論文,實在是沒什麼興趣,對在坐先生躬身行禮,又對公子岱和公子律拱手,直接問道:「不知兩位公子要論什麼?」
公子律卻不著急論學,而是說道:「方才在府學門口聽得商生做的詩文,商生似乎很擅長運用韻律?」
「哦?」青鴻先生聞言頗感興趣地問道:「是什麼詩文?」
「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鬥芳菲。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公子律復述詩文,贊道:「商生韻律之長,律拜服。」
「惟解漫天作雪飛,惟解漫天作雪飛……」青鴻先生看了看這漫天飛絮,笑道:「果然是好詩,看來你對這楊絮飛舞怨念不淺啊?」
商榷尷尬一笑。
公子桓他們隻聽出詩中情意,唯青鴻先生聽出他言語間的幽怨之意,其文學造詣可見一般。
青鴻先生說道:「你擅用韻律,難怪能寫出三字韻文。」
商榷拱手施禮,「是學生賣弄了。」
青鴻先生說道:「既不喜這楊花,爾等不妨直言,也好早早結束這場論學。」
公子岱聞言立即快人快語,咄咄逼人,向商榷發問:「本公子就想問問商生,你文中提及的兄友弟恭究竟是何意?」
商榷正襟危坐,並不惱怒,反問道:「兄友弟恭何錯之有?」
公子律攔住激動的公子岱,出言道:「不知商生對嫡庶之分有何見解?」
子丘先生也看向商榷,目之下,他會不會有另一番談論。
隻是,商榷依舊答道:「嫡庶有別,尊卑有序此乃正解。」
公子岱和公子律聞言一愣,他們今天之所以攔住商榷,本以為他能寫出《弟子規》定是對嫡庶尊卑持反對意見,沒想到商榷也是這樣想的。
子丘先生也皺起了眉,他沒想到商榷真是這樣想的。
公子律感到今天自己有些冒失了,「既然商生也認同嫡庶尊卑之禮,為何又要提及兄友弟恭,畢竟不是每一個嫡子都能居長?」
商榷微微一笑,「榷認為嫡庶分明,隻應對承嗣之事,兄長畢竟是兄長,這是兩回事。」
商榷的這番話子丘先生剛剛已經聽過了,當時未覺得有何深意,此時聽了卻覺得商榷言語間另有深間。
青鴻先生眯起了眼,撫須的手也停了下來。
公子岱不解地問:「怎麼會是兩回事呢,庶兄不敬嫡弟本就是大罪。」
商榷直視公子岱,反問道:「那就要看公子岱是否是承嗣之人?」
公子律對此同樣不解,問道:「有何不同?」
商榷思忖了一下措辭,「嫡子承家業占得是名份,是大義。嫡庶分明,能絕庶孽之窺覦,塞禍亂之源本,這一點榷是認同。」
公子律還想再說什麼,卻被青鴻先生出言打斷,「你們不要插話,聽他繼續說。」
商榷向青鴻先生拱手施禮,才接著說道:「其實自古嫡庶之爭,不外乎四個字——自知之明。」
商榷看向公子岱和公子律,「無倫嫡庶若有自知之明,這爭也就爭不起來了。」
公子岱忍不住出言打斷,「商生言之散亂,岱聽不懂。」
商榷說道:「想來公子岱在家中是嫡出,而非嫡長。」
公子岱點了點頭表示正確,正是因此他才對商榷提出的兄友弟恭之語很是憤慨。
商榷又說道:「公子岱若繼承家業,是想家族興望,還是想墨守成規,保持原樣就好?」
公子岱不明白他此言何意,「當然是希望家族興望啊?」
青鴻先生與子丘先生卻已經明白商榷話中的意思,不由對視一笑。
知道商榷今日這一關算是過了。
商榷說道:「家族興望看得不是一人一家,而是一族。」
若以全局論,《弟子規》非但無錯,反而有功。
隻聽他話音不停,直接說道:「嫡庶之爭,若以世家論,端看爭的是為一族興盛,還是為一人得失。」
「若為一人得失自會亂了倫理尊卑,若為家族興盛,又有什麼好爭的?」
「嫡子若打壓庶子,爭得一時,如大樹砍枝,獨餘一乾,即無遮陽之冠,亦無可蔽雨之枝葉,不如伐去,充棟作梁尚算有用。」
「庶子若反欺嫡子,爭得一時,如大樹掘根,斷其生機,後世子孫效仿,紛爭不休自相殘殺,無須外勢,內部自解,久之不過是堆枯木殘枝,隻能付於灶下一燒了之。」
「同氣連枝,有什麼可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