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2 / 2)
隻要和他在一起,時間便總是過得這樣快。
以至於當紀芙薇又拿著自己的功課過去,才知道蕭晟煜這是要回皇宮了。
又是一旬難見。
蕭晟煜如常囑托了她功課,可紀芙薇卻很難笑得出來。
不舍的情緒彌漫在她的心間,她似乎並不能如同她想的那般,一直留在他的身邊。
她的恩人是大燕的皇帝,他是屬於皇宮的。
紀芙薇強作鎮定,努力微笑地目送他離開。
似乎是察覺了她的不悅與不安,蕭晟煜比往常停留更久,拉著她在一邊囑咐了好一會,最後在她撐著強大精神的水色雙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忍不住嘆了一聲。
「朕也不好帶你進宮……」他也就感慨一句,說完便覺得自己失言了。
蕭晟煜很快轉移了話題,紀芙薇卻將此聽進了耳朵裡。
她眨了眨眼睛,到底是什麼也沒有說。
她懂他的意思,但是——
他好像也沒有說,皇宮是她不能呆的地方。
紀芙薇的心裡亂哄哄的,有些意動,但又有些不情願。
她知道再沒有比現在更自在自由的時候了,皇宮是她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又有那麼多娘娘在,她總覺得那就是進了另一個規矩更為森嚴的向家。
何況無名無分的,她憑什麼進宮?
紀芙薇理不清楚這些思緒,隻能壓著悶悶不樂的表情重新回了屋子裡。
「紀姑娘?」
「嗯?」
「是陛下那邊兒送來的茶葉,您可要嘗一嘗?」
「我不太會喝茶,還是留著吧。」
紀芙薇搖搖頭,看起來不是很有精神,一雙平素亮閃閃宛若盛了陽光與星河的眼睛裡也不見往昔的神采。
她腦子裡還有些亂,似乎是繁多的思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很難說清楚此時的心情。
「不然……紀姑娘可要出去散散心?」
連翹提議。
紀芙薇一愣,這幾天天氣沒那麼熱了,秋意漸漸升起,反應最快的大概是照幽居的花匠,他們一早就準備起來了。
夏天的花兒要謝了,轉頭就該換成是秋天的時應鮮花了。
「或者園子裡打算采摘蓮藕了,姑娘可想去看一看?」
天冬也給出了個建議。
紀芙薇還在喝藥,自然是不能下水,太醫都特地說了她可能虛到有礙子嗣,身邊蓮心姑姑等在內皆是十分在意,就怕她又宮寒,影響了一輩子。
采蓮藕雖然有趣,荷塘的水也放了不少,但真的碰了水可就遭了,眾人是萬萬不可能讓她親自觸碰的。
若真是自己來動作,還有幾分意趣,若隻是在一旁看著,紀芙薇覺得采摘的人會覺得拘束,她自己估計也不會覺得高興。
既然如此,便不要給人平添煩惱了。
「出去走走吧?」
沒了照幽居士在的照幽居,那就隻是個空落落的普通宅子。
紀芙薇打從蕭晟煜離開,就覺得這裡缺了點兒什麼,但她還沒有弄清楚那些紛繁雜亂的思緒,又不想呆在這個可能會不自然讓她想起某些人和事的地方,這便點了頭。
紀芙薇說是隨便走走,到處逛逛,但身邊護衛等自然不可能真的讓她到處亂逛。
馬車將她送到了之前經過過的極繁華的那條商業街紅橋巷,又有內侍護衛守在周圍。
紀芙薇下了馬車,看著眼前的熱鬧景象,臉上這才多了些笑容。
顧名思義,紅橋巷就是有一座塗了紅色漆的彎拱橋旁邊對著的那條巷子,紅橋架在內河上,一排皆是柳樹,此時大都還是鬱鬱蔥蔥的綠,再過段時間就該落葉枯枝了。
沿路皆是各種商鋪酒樓,再過去兩條街,就是有名的「學子巷」,進京趕考的讀書人特別愛租住的地方,最熱鬧的時候,一間屋子租一個月能按照二十兩銀子租出去還有人搶。
她立在橋畔,一身月白色的百褶長裙,裙擺上是孔雀紋蜀繡,活靈活現,上身一件薄厚得宜的馬甲,立領襯得小臉線條格外柔美出眾。
冰肌玉骨,雪膚白嫩,天然幾分朦朧,在暖和的日光下像是籠了一層輕紗般的光,漂亮得不可思議,當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紀姑娘,咱們到衣料鋪子看看?」天冬提議。
「這裡有書局嗎?」紀芙薇問。
「自然有的。」辛夷點頭,「這附近就是學子巷,便是為了抄書方便,也該有幾家的書閣在。」
「先去近的看看,若遇上了書局,我們再進去。」紀芙薇這兒才決定好,就遇上了人。
蕭純佳的婢女過來請人去茶館二樓。
紀芙薇還記得人焦急於純佳郡主頑皮時候的模樣,對這張麵孔也有印象。
「純佳?」
「是了是了。」
蕭純佳今兒沒有再一身男裝了,她穿著蘇梅色的長裙,雖是柔媚打扮,但叫她那英氣俊挺的眉眼一中和,便顯得不那麼柔和了。
好在她性子極好,笑起來也讓人心生舒服,並不顯得那麼別扭。
「我還想給你下帖子,結果才反應過來沒有你地址。」蕭純佳拉著她的手一並吃茶用點心,「後來我問母妃,結果母妃把我罵了一通,父王又生氣於我偷了他的扇子,把我在家裡關了幾天,也不許我再提了。」
「嗯?」隻需要遞個聲兒過去表示捧場,蕭純佳就能自己說下去。
「我還想問陛下的私宅在何處,直接給遞拜帖呢,結果不行……」
「在青蘿巷。」紀芙薇小聲地道,「沒關係的,你寫上我的名兒,就寫『紀姑娘』在上頭,門房自然知道,會給我的。」
「那你現在是住在那兒……」
蕭純佳皺了皺眉,麵露關切。
紀芙薇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猶豫了一下,才這樣回答:
「陛下救了我一命,於我是恩人……但我也分辨不清楚,究竟是如何……」
「這該陛下拿主意才是。」蕭純佳對此看得分明又直白,「陛下若是有意收你為義女,那便是父女,若是有心收你為後宮,那便是妃嬪夫妻……」
紀芙薇微紅了臉蛋,她現在也覺出不妥了,隻是:「隻是向家或是紀家那兒,都不好說呢。」
「也是。」蕭純佳眼睛一轉,「指不定陛下還有旁的安排,不可能一直讓你不明不白住著,而且向家的事情也要有結果了。」
「哪件事情?」
「行刺啊。」
蕭純佳這便笑了,指了指下麵眉飛色舞的說書先生:「你可聽出來今兒說的是哪門子戲了?」
「我才來,沒頭沒尾的,哪裡知道?」紀芙薇有意頓了頓,側耳傾聽半晌,才道,「原是勛貴裡『三公五侯』發家的歷史……」
「正是了。」蕭純佳撫掌而笑。
「這說書先生是從後往前講的,昨兒才講了文國公府馮家和他們的不肖子孫,還帶到了他們家世子與三子和楊次輔家孫子的糾纏事情。」
「今天就到了收尾了地方,馬上就該講到武國公府向家的事情了,」她笑道,「我總覺得向家恐怕也要不好了。」
蕭純佳自然知道紀芙薇不可能和向家的關係好,這才能自在地說出這些話來。
都說圈子與圈子不同,這勛貴和她所在的皇親郡主圈子,自然也是不同的,看不慣三公五侯的親王公主其實不少,畢竟他們才是正兒八經流著燕蕭血脈的人,哪裡輪得上勛貴們在燕京裡囂張呢?
「胡說八道!」樓下突然響起一尖銳的女聲。
紀芙薇和蕭純佳同時一頓,向下看去,皆是目露意外。
一身正紅色長裙的向六小姐向和頤當眾砸了杯子,頗為憤怒地盯著那說書先生,她裙擺上的半枝蓮近乎要騰飛起來,怒放至極。
她三白眼幾乎燒出了火光,臉色青白交接,說書先生也很是下不來台。
再一回憶,對方說書時列舉了種種馮家不肖子孫的事跡,尤以紈絝花心敗家子馮宇之事居多,還提到了他跋扈殘忍的嫡妻。
方才說得正起勁時,似乎多說了一句他的揣測,言道文國公府馮家為了保住世子之位,是要放棄三子馮宇來賠償楊次輔家的重病孫子了。
就這一下,便直接激怒了這位三夫人向和頤。
「這不甘心,都寫在了臉上了。」蕭純佳輕嗤一聲。
紀芙薇微垂了眼眸,誰也不知此刻她究竟想起了什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