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pt.(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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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房厚重的隔音木門被推開,進來的人是提姆。

他是來找我的嗎?我思索。他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聽賈瑞德說你在這裡。」在我問出自己的問題之前,他就先替我解答了疑惑。

我點點頭,表示明了。我確實見過賈瑞德和他走在一起,到底是前天還是昨天,我有點記不清了。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我問道。

「是這樣的,」他伸出一隻手指來撓了撓臉頰,樣子有點局促。「這個問題聽上去大概有點兒突兀——請問你周末有時間嗎?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向你請教一些問題。我最近在學習中文,口語方麵遇到了瓶頸,但我的中文老師最近不在哥譚,你又是學校裡唯一的中國留學生。前兩天我一直沒找到合適的開口機會,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

頓了一下,他又繼續補充:「我記得你在歌譜封麵上寫了中文。」

啊,原來是這樣。我心想,忽然感到鬆了一口氣,詫異之餘又覺得有點說不出口的疑惑,畢竟我們確實還算不上熟悉。我開始有點好奇他是怎麼知道的,關於』唯一一個中國留學生『這個事實,但轉念一想,他可是提姆·德雷克,不管他麼,大概都可以找到答案。

「沒問題。」我點了點頭,原來這兩天他的友善並不是毫無理由的。這反而讓我感到寬慰。「你哪天比較方便?周五之後我都有空。」

「這個禮拜六怎麼樣?」他想了想,說。

「當然。」

說完這些話,我就又重新轉過身麵對鋼琴,打算繼續練習,可現實總不如我的願。我單純的以為既然他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那麼得到答復之後,他自然會就這樣離開。但是我錯了。這個人不光預定了我星期六的時間,似乎還繼而有想要占據我難得的練習時刻的勢頭,頗為自來熟的把琴房角落裡的那把圓凳搬過來,自顧自地坐下了。

有錢人都這麼閒的嗎?我在心裡腹誹。我沒辦法把他當成空氣繼續開嗓,隻好再次轉過身來,有點無奈地麵對著他。

「還有什麼事嗎?」

他抿了抿嘴,像是在糾結要不要把心裡想的話說出來,片刻之後,我便知道了他的選擇。

「你看上去有點不安。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嗎?作為你答應幫我補習的報答。」

提姆的表情看上去很真誠,雖然我自認為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沒有相熟到可以互相袒露心聲的程度,但既然他發問了,那麼談談大概也不是不行。比起麵對熟悉的人來說,有些話反而在向陌生人吐露的時候要更簡單。

「我,我其實在糾結明天的事情。」我深呼吸了一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鋼琴凳一轉,沖著他麵對麵坐。「明天我們係有公開試鏡的事,你知道吧?」

期末的匯演算是哥譚大學的傳統之一,公開試鏡的海報早在幾天前就貼出來了,也有不少其他係的同學興致勃勃的說要來圍觀。

「當然。」他如我所料地點點頭。

「對於這個,我有點,怎麼說呢——」我糾結了一下用詞,再三猶豫之下還是放棄了原本的說辭,改為另一種方式來描述自己的心境。

「你有沒有過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為了什麼而努力?」

這句話說的挺繞口的,尤其是對於我這個非母語使用者來說。像他這樣擁有傳奇人生的人應該懂我的意思吧?電視上好像都是這麼演的,富二代男主角找不到人生意義,不光自暴自棄,還被身邊的人陷害,在經歷一場大病之後因緣巧合下尋得真愛,從此開竅整個人的靈魂都煥然一新,開始在成功的道路上發光發熱——咳,扯遠了。

「有的時候。」提姆說。他歪了一下腦袋,動作大大咧咧的,很青春可愛的樣子。我忽然意識到,他比我是要小上一歲的。

「一般這種時候你會怎麼做呢?」我追問。

他撇了撇嘴,看上去是真的在思考,而且還思考的很認真。我以為他會得出什麼驚天動地引人深思的回答,正聚精會神地等待,但沒想到他隻是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愣住了,怎麼也想不到他會這麼說。

提姆的樣子反倒坦然的很。「我確實不知道。」他又重復了一遍,「說實話,就連現在我也經常會有這種感覺。如果硬要說的話,我大概會按照直覺繼續做下去,一直到當我再次找到那個我所需要的理由。你說呢?」

「唔,」我伸出手扌莫了扌莫下巴,聽得半懂不懂。「可能的確是這樣。」

我們之間再次沉默下來。就在我第二次以為我們之間乾巴巴的對話會就此結束的時候,他再一次挑起了話題。

「其實我也有想問的。」他說,說話的時候沉甸甸的藍眼睛望著我,給我了一種哪怕是目光也可以帶有實質性重量的錯覺。

「你是為什麼選擇來哥譚讀書呢?」

我一愣,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如果隻是音樂劇係的話,似乎還有許多比這裡更好的大學吧?比如密歇根。很少有人想要到哥譚來留學。」

雖然說來有點丟人,但我確實沒有仔細了解過這些。我從最開始就是沖著哥譚來的,為了一個飄渺的人影,聽上去像是天方夜譚。這樣的話我怎麼能說得出口?當年我選擇繼續留在北京考大學,就是瞄準我所就讀的學校和哥譚市有交換生企劃這一個理由。自始至終我就沒有想過另一條路,因為我的目的就隻有一個。

——是這樣的,本人為追尋數年前媽媽的腳步來到這不要命的地方,不光想借此探到她當年的青春生活,還妄想說不定有一天會和我親爸邂逅在某個街角的咖啡店。雖然我還從來沒見過他,他也從來沒見過我,但我們一定能在四目相對的瞬間同時想起媽媽的臉,以及感受到來自同源的電流穿過脊髓,當場認出彼此,然後或抱頭痛哭或相視一笑。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

重點是,電視劇。這樣的劇情用膠卷拍出來說不定還算是有點看頭,可當它切實發生在現實中時,別人保不齊就要將這位主人公當成傻子看。

「我所在的學校剛好和這裡有交換生的活動,我沒得選。」我隻好隨便找個借口搪塞他。「你呢?哈佛、沃頓和波士頓,哪裡不是好地方?」

他抬了一下眉毛,也同樣沒有給我更加細致的回答。是因為自己的養父屬於這座城市嗎?我猜想。

說到這裡,我又忍不住想到自己的事。

實話實說,雖然我的確是抱著『說不定能在這裡遇到爸爸』這樣的想法來到這座城市的,可我連他的名字、長成什麼樣子、到底是不是這座城市的人都不知道。這樣的白日夢太離譜了,全世界大概隻有我一個人會這麼做。我在孤注一擲的同時又在逃避,把這個作為根據,讓我離開北京的行為看上去更富有道理。

也許我想要追尋的不是爸爸或者媽媽,而是一個裹著這個念頭的空殼。為了別人而決定自己的未來聽上去像是一種徒勞的寬慰,我像個走投無路了的辯手,拚命搜集一切有用或沒有的信息來為埋沒了的期待尋找借口,隻是想讓自己的決定看上去更富有邏輯。

我垂下頭,盯著自己的手指。

有些話在心中憋久了誰也不告訴,它們就會慢慢生長出帶著利刺的黑色藤蔓,每天向上攀爬一點,逐漸填滿胃袋,劃傷心髒,最後勒住喉嚨。

——這樣就會得病。

我是沒有把這件事當作秘密守護起來的念頭的,隻是單純不知道如何開口,以及向誰開口而已。從頭起講故事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聽完的人大概也隻會權當成一個故事來一笑而過。

實在是無話可說,我便隻好下意識的動了動搭在琴鍵上的手指,讓一個聽起來不太和諧的和弦從我手心裡蹦出來。提姆像是後知後覺的終於意識到彌漫在空氣中的僵硬和尷尬,站起身來,像模像樣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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