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pt.(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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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打擾你太久了,」他說著,微笑了一下,我有點分辨不出來他嘴角的弧度究竟是真心的,還是僅僅為了撐場麵而裝裝樣子。

其實時間隻過去了五分鍾而已,我們的對話實在是太貧瘠又太毫無根據了,遠沒有想象中那樣長久。

「沒關係。」我搖了搖頭。

提姆離開的時候和來的一樣安靜,道別之後還記得體貼地幫我把琴房的門帶上,就好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我繼續在琴房耗完了屬於我的剩餘時間,倒數三分鍾的時候,來敲門的人是賈瑞德。看樣子排在我後麵的就是他了。

順便一提,他最近剛剪了個貼著頭皮的短發,顯然不太成功,表演課的導師看了都得搖頭的那種。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給他起了個綽號叫『罐子頭(jar- head)』,事實證明,確實很貼切。

我和他打了招呼,交接琴房的時候,忽然間就忍不住有點想問問他關於剛才的事情。但在開口的最後一刻,我卻停住了。

「怎麼了?」賈瑞德已經坐在琴凳上擺好樂譜了。看到我躊躇的捏著門框,又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我徒勞的動了動嘴唇,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沒什麼,」我說,右腳後退了一步,把身子徹底從琴房退出來,走之前還記得幫他關好房門,就像剛剛提姆所做的那樣。「晚安。」

我和賈瑞德並不熟悉,除去大課之外,我和賈瑞德唯一的交集就是海瑟——他們兩人符合一切歐美青春校園劇的男女主設定,藝術係難得一見的四分衛和啦啦隊長,從開學的第一天開始就看對了眼,恨不得隨時在校園上演真人版《油脂》。作為整個故事的旁觀者來看,他們確實是般配的一對。陽光,活潑,心和外表一樣閃閃發光。

導師是在群聊裡發了琴房排表名單的,按照報名順序,我剛好排在賈瑞德的前一個,這大概也是為什麼他會知道這個時候我在琴房。我有點想問問他提姆為什麼會找上我,但轉念一想,這樣可以的尋求聽上去似乎有點過於高看自我了。

待我回到宿舍的時候,海瑟還沒睡,屋子裡的燈確實關著的。她正半躺在床上一邊敷麵膜一邊看當季的美劇更新,熒幕的光明明滅滅映在泛白的臉上,乍一看就像是隻有頭飄在空中。

我嚇得一激靈,就著走廊裡透進來的燈光,伸手抹黑找到了頂燈開關。瑩白色的燈光伴隨著『哢噠』一聲填滿了整個房間,海瑟仰起臉來,放下手裡的平板電腦,沖我揮了揮手。

「練習怎麼樣?」她坐起身來,兩隻手掌撐在床沿上,細長的手指搭下來,「你見到賈瑞德了嗎?」

這位少女暫且處於曖昧中過度到確定關係前最上頭的時刻,恨不得每天在我跟前提起心愛的男孩的名字三千遍。我並不覺得厭煩,反而看著有點可愛。沒有人不喜歡漂亮男孩和漂亮女孩全心全意陷入對方的美好劇情,我自然樂得當他們這段愛情故事中的第一個粉絲頭頭。

「見到了。」我點點頭,把外套脫掉掛好。

隻是聽到了對方的名字,海瑟就滿意的笑起來,我看得有點羨慕。

想了一下,我還是決定把剛剛遇到提姆的事情也一並告訴她。

「對了,我見到提姆了,在琴房。」我做出一副意外的模樣——實際上我確實挺感到意外的,對於提姆來找到我的理由。「你知道嗎,他不是想和我做朋友,他隻是想讓我幫他輔導一下中文而已。」

「真的?」看樣子意外的人不止我一個。海瑟揚了揚眉毛,把臉上的麵膜揭下來,走到洗手間去一邊洗臉一邊繼續和我說話,水流聲沖淡了她的嗓音,把每個字母都沖得有點模糊。

「『我最近在學習中文,口語方麵遇到了瓶頸』,這可是他的原話。」

「聽上去真牽強。」海瑟說道。我仔細分辨著水聲,手下開始收拾歌譜,同時想象她現在的動作,可能是在把水用手心捧起來,然後澆到臉上。

「為什麼這麼說?」

「想想看,雪莉,如果他真的想要找一個中文老師的話,」水聲停了,洗手間裡的回音變得清晰起來,「他大概有無數個比你更好的選擇吧,無意冒犯,我是指專業學習語言文學之類的那種。」

這是實話。我雖然是中國人,自己能把母語說得足夠流利,但也從來沒試過教外國人學習中文是怎麼樣一種感覺。我的外公倒是中文係畢業,後來在外語學院當了教授,專門教外國人學中文,曾經分別在歐洲和美洲工作過許多年,編寫的教材多到可以用來搭樓梯。多虧他,我的自小到大的中文成績一直不賴,但提姆並不知道這些。

「你說的對。」海瑟從洗手間走出來,我沖著她撇了撇嘴,聳聳肩膀,做了個帶點誇張意味的肢體動作,「可能因為我是免費的吧。」

無傷大雅的小玩笑。我思考了一下,又接著說:「又或許——或許他隻是在拿我開玩笑呢?」

在這座城市裡,並不是每個人都對於外國人打心底裡用善意對待,其實不隻是這裡,在哪裡都一樣。有時候,我也得想到不怎麼美好的那種可能性。

這次海瑟反而堅定的否決了我的想法。「不可能。」她認真的搖搖頭。

我的視線追隨她一路轉到梳妝台前,看著她拉開椅子坐下來,開始塗爽膚水和晚霜。

「為什麼?」

「因為——很簡單,」她晃了晃手指,一臉認真的透過鏡子看著我,也可能是在看鏡子上的那一小塊水漬,誰知道。「因為他太有錢了,這麼有錢的人才沒心思去拿別人開玩笑。」

我一頓,被她的道理所折服了。

星期六在逼近,但在這之前,我需要先應付掉第一輪試鏡。

禮拜五的下午比想象中來得更快,這天我們隻有上午的半天課,十點半就結束了。沖到食堂的第一波人全都是我們專業的同級同學,我和海瑟是第二波到的,連同賈瑞德和朱迪絲一起。為了下午的表演達到最好狀態,午餐我隻拿了很少一點,確保自己不會再感到飢餓,但同時又不會因為飽腹而影響上台表演的程度。

其實每個人按照體質不同,為表演做的準備也不同,比如根據海瑟說,大我們兩屆的王牌選手詹姆斯就喜歡在演出前一口氣吃掉三人份的午餐才能有力氣唱高音,再比如說剛讀一年級的凱西,雖看模樣看起來又矮又瘦,足足比我矮上半個頭,但人家每逢表演前總要去操場上全速沖刺兩千米,恨不得回後台都要用跑的,下一秒照舊在台上一邊跳踢踏舞一邊對著觀眾露出標準的『舞台臉』。

在我眼裡他們就是天賦異稟,先不說吃不下三人份的飯,就是兩千米我也根本跑不下來,我隻在中學時代跑過八百,最快的一次也就是三分四十,跑完以後頭暈腦脹月要酸腿軟,喉嚨啞了整整三天,別說是上台唱歌了,就算隻是讓我在舞台上乾站著,看樣子也夠嗆。

吃過飯之後,我告別了其餘三人,獨自回宿舍去換試鏡時穿的衣服,約好兩個小時後在禮堂的後台見麵。

為了今天的卡羅爾金,我特地在洗完澡之後讓頭發自然風乾。離開了吹風機,那種天然的弧度逐漸顯現出來,我把它們從頭到尾小心翼翼的疏通,讓它們蓬鬆的搭在後背上,乍一看就像是披著一條深黑色的鬥篷。這也是我和媽媽唯二不同的地方。

它們長得實在是太長了,發尾輕易的就能勾到月要後的弧線,一時半會兒我竟想不到上一次理發是在什麼時候。

為了在燈光下顯得足夠精神,我特地把化妝包翻出來,挑了最深的口紅擺在一邊,同時在臉上加了一點陰影,又描了眉毛和眼線。如果想直接讓負責舞台的老師幫忙化妝也可以,但我實在是不習慣別人在我的臉上動筆。往常上學的日子裡我基本上是不化妝的,最多在氣色看上去不太好的時候找出一支口紅來塗一塗,此刻這些東西待在我的手裡,看起來很是陌生。

鏡子裡的人也跟著我做了同樣的動作,她穿著一條淺色的棉布裙子,麵無表情的盯著我,眉毛微微的揚著,漂亮的、稍顯斜著向上挑的一字型,在末端流利的略微向下劃去。黑色的眼珠被上眼皮蓋住了三分之一,下麵的眼白露出一條細細的邊,眼神疏離而迷茫,就好像有一半的自己還沉浸在用白霧和星星勾勒出來的憂鬱的夢裡。

我把口紅擰開,細細地塗在嘴唇上。在艷麗的顏色對比下,臉頰明顯有點消瘦,下巴卻看上去更翹了,在嘴唇下用陰影畫出了一道嬌怯的弧線。我抿了抿嘴,讓口紅稍稍溢出唇線一點點,鏡子裡的人也是。

走出宿舍的時候,時間還剩下足夠富裕的二十分鍾。我在裙子外麵多加了一層外套,在秋日的午後算不上冷,隻是在風吹過的時候,可以感受到略微發涼的空氣擦著耳邊掠過。從宿舍走到禮堂沿途的那條窄路兩邊植滿了我叫的上名或叫不上名的書,長得格外高大,樹冠從兩側向中間延伸,遮住了大半來自頭頂的光。每一次走在這條路上,我都感覺自己像是在穿過一條冗長的隧道。

樹葉開始多多少少落下來,紛紛揚揚的,大部分都是金色。其實它們也僅是來自樹枝上的一小部分,大多剩餘的碧綠色同胞還照舊掛在頭頂,耀武揚威的拍手稱快,絲毫不顧慮自己的明天是否會落得同樣的結局。

我隻看了它們一眼,就匆匆的低下頭,繼續趕路。偶爾的時候也會不小心踩到一兩片金色的屍體,它們大概並不介意,畢竟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響。

作者有話要說:海瑟:「he『s too rich to ke fun of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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