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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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君輕易地從於今清的手裡奪過籃球,輕輕一躍,手腕跟著一動,一個空心籃。於今清立即接起落下的籃球,準備投籃,陳東君一個閃身,從他身邊擦過,手一勾,籃球又到了他手裡。陳東君揚起手,於今清立即攔截,防他再進球,卻沒想到那隻是個假動作,下一秒陳東君已經帶著球晃過,繞到了他身後。

等於今清回過頭的時候,陳東君已經得分。

汗水從陳東君的額頭上流下來,他抬手隨便擦了一下,笑著說:「還來不來。」

於今清扯起下衣擺擦了一下頭上的汗,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月要來,「來啊,怎麼不來。」

陳東君把於今清的衣擺拉好,於今清突然臉一紅,「我可沒有打不贏就色誘你啊。」

陳東君悶笑,「我可沒這麼說。等著。」他走到籃球場旁邊的長椅邊,拿起長椅上拿出他們帶的毛巾,一抬手,跟投籃似的丟給於今清,「接好。」

於今清一邊拿毛巾擦臉一邊喊:「哎,水也扔過來。」

陳東君笑著把水扔過去,於今清跳起來接了,喝了一大口。

陳東君說:「慢點喝。」

於今清咕咚咕咚喝完,抬手把水瓶扔過去,他準頭太差,一丟就丟出了籃球場。陳東君一邊跑去撿水瓶,一邊笑罵:「企圖消耗敵軍體力。」

於今清樂得不承認自己準頭差,恨不得剛才再丟遠點,他遠遠地朝陳東君喊:「這叫做『不戰而屈人之兵。』出自《戰國策》。」

陳東君撿起水瓶,一聽差點氣笑了,「下次去圖書城,我得給你買本《孫子兵法》,讓你看看到底出自哪裡。」

於今清沖他吐舌頭,「我不管。你快回來,我們再比過。輸的人做飯。」

陳東君跑回來,拿起籃球,拋給於今清,「讓你一次。」

於今清跳起來,無人阻礙之下,他連投三次,好不容易進了一個,他高興地跑到陳東君身邊,看了看四周也沒人在看,於是狠狠在陳東君嘴上親了一下,「你輸了。」

陳東君好笑,「還沒開始我就輸了?」

「你總得讓我贏一次吧。」於今清抱著陳東君的月要,又啃了一下他的嘴唇。

「剛才誰說不色誘的。」陳東君眼底都是笑意,於今清都能感覺到他說話的時候因為帶著笑意,月匈腔微微起伏振動。

「這是美人計,出自《孫子兵法》。」於今清一本正經地說。

陳東君捏了一把於今清因為運動而泛著粉色的臉頰,笑意越發明顯,「那出自《三十六計》。」

於今清踢了一腳陳東君,「拆我台。」

陳東君手一勾從地上撿起籃球,「大佬,輸不輸得起啊。」

「哼,有什麼輸不起的。」於今清攔到陳東君麵前,惡狠狠地說,「想從我手下過,先把你自己留下來。」

陳東君大笑起來,一個不注意還真的被於今清搶了過去,他一個步法又繞回於今清的攻路,一邊嘴唇勾起,學著於今清說:「想從我手下過,先把你自己留下來。」

於今清帶著球撞到陳東君懷裡,在陳東君下巴上啃了一口,「大佬賞你的。」

他趁著陳東君還在反應那個口勿,一抬手,籃球劃過一個拋物線,砸到籃筐邊緣,當啷當啷地晃了幾圈,然後在於今清期待的眼神下擦過籃網,從籃筐中心掉了下來。

於今清歡呼著跳了起來,陳東君眼睛裡全是笑意,他在於今清興奮的臉上扌莫了一把,兩步上去接起籃球,單手一揮,籃球再次在天空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又是一個空心籃。

「追平。」陳東君轉頭看於今清。

於今清接起落在地上反彈起來的籃球,「等著。」

他剛說完,手裡的球就被陳東君一閃身奪走,再抬頭時籃球已經進了籃筐。

「反超。」陳東君說。

於今清憤怒地拿起球抱在自己懷裡。

陳東君聲音裡全是笑意,「走步了啊你。」

於今清隻好開始運球,並看著球再次消失。打到後來,於今清累得抱著球一屁股坐在地上,陳東君走過去拉他,他死死地抱著球,「我沒走步。」

陳東君好笑地把他從地上拎起來,「不準耍賴。」

於今清哼哼唧唧。

陳東君搖頭,笑著說:「回家了,大佬。」

於今清一口氣跑到長椅邊,拿起水瓶猛灌了幾口,然後站在長椅上,拿水瓶指著太陽的方向。

「命定的對手,總有一天你會跪在我的腳下。」

陳東君把他從長椅上抱下來,憋著笑,「我等你。」

他們兩人收拾東西回家,於今清滿頭大汗正準備去洗澡,陳東君的手機響了。

是紀警官的電話。於今清站在旁邊有點緊張地看著陳東君的手機。

「我們已經確認了,那天的人不是尤又利,在這周一的時候,我們已經將他釋放了,我們考慮到你高三可能課業比較多,可能周六也要補課,所以周日給你打電話。」紀警官說。

「我弟弟應該不會記錯。」陳東君看了一眼一臉汗水正睜著大眼睛眼巴巴看著他手機的於今清,「沒有偽造身份證的可能性嗎?」

「有。但是關鍵不在這裡。」紀警官語氣肯定,「尤又利不是本地人,據其籍貫地的刑警調過來的資料,尤又利多在北方活動,有明顯的籍貫地口音,而這次抓到的人,名叫劉三春,本地口音,本來是附近縣城下麵的農民,至今未婚,現在在一家餐館做幫廚,已經乾了有六年了。」

於今清聽見電話裡的聲音,從陳東君手裡拿過電話,「雖然打拐案是三年多前破的,但是他拐我是在七八年前,可能他拐了我不久就逃到這裡了。」

「但是劉三春確實是本地人,和尤又利老家那邊沒有任何聯係。」紀警官說,「一些細節必須保密,總之案件的處理結果就是這樣。」

電話兩邊都靜默了許久。

「……那謝謝了。」於今清的聲音沒有起伏,「再見。」

「記憶有時候會出錯,何況你那時候還那麼小……」紀警官忍不住說。

「嗯,我知道了,謝謝紀警官。」於今清掛掉了電話。

「哥,真的是我記錯了嗎。」於今清蔫了吧唧地坐在地上,手上抱著籃球,把下巴放在籃球上,沒有擦乾的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滴進眼睛裡。於今清難受地一邊揉被汗水蟄痛的眼睛,一邊說:「怎麼可能。」

陳東君坐到他身邊,拿紙巾給他擦臉,「可能真的是記憶出了錯。精神科臨床有一種疾病,tsd,創傷後應激障礙,有時候會表現為過度警覺,有時候會出現選擇性遺忘,不能回憶起事情發生的細節。」

於今清垂著頭,視線在籃球紋路和地板紋路上來回移動,就是不能聚焦,「哥,我覺得我記性很好的。」

「這和記性沒有關係,清清,這是我們的身體在選擇自我保護。因為有些事情太可怕了,所以我們選擇遺忘,誰也沒有錯。錯的是做出可怕事情的人。」

「可是,哥,我真的沒有忘記過那張臉。」於今清突然抓住陳東君為他擦汗的手,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哥,你信我嗎。」

在那漫長的四年中,一個七歲的孩子,其實完全可以順其自然地忘記他本來是誰,忘記他是怎樣到了那個地方。但是於今清一直在強迫自己回憶,那些甜美的、已經失去的記憶,那些可怕的、令他反復夢魘的記憶。他本來可以忘記,本來可以輕而易舉地變成那些欺負他的小男孩中的一員,跟著他們拿著彈弓,由被霸淩者變成霸淩者,由狗變成打狗人。

這是常態。

但是他沒有。

有時候甘願痛苦是一種天賦,本能地拒絕那些愚昧與無知帶來的歡愉,不是所有人都學得來的。

陳東君看著於今清,講不出話,他相信於今清,卻也相信人類創傷後的記憶具有局限性。這是可以同時成立的,一個人沒有說謊,但是他相信的東西可能原本就是錯誤的。

「這個世界有很多長得像的人,七年過去了,那個人不可能還跟七年前一個樣子,清清,別再想了。」陳東君看到於今清眼睛裡一點一點透出失望,光一點一點熄滅,心突然一痛,整顆心髒像被一把粗糙的鉗子夾起了一個角重重扯了一下,「別這樣。」

陳東君想扌莫扌莫於今清的腦袋,但是於今清站起身,躲過他的手,沒有看他,「哥,出了好多汗,髒,我去洗澡了。」

陳東君攔在他麵前,「清清,我們談談。」

於今清冷淡地說:「沒有什麼可談的。」

「你不高興,都不願意跟我說話?」陳東君臉色難看,「警方給出來的結果就是這樣,有時候我們的記憶就是會發生錯誤。我不是說你在說謊,而是你的大腦,它騙了你,你懂嗎。」

「哥,你聰明,書讀得多,你跟我不一樣,你看什麼都理智,看什麼都冷靜,一條一條碼邏輯,分析得清清楚楚,我蠢,我幼稚,我沖動,行了吧。」於今清繞開陳東君,毫無血色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我去洗澡。」

陳東君一把拉住於今清,粗暴地把他扯回自己麵前,聲音裡壓著火氣,「你在說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

「你就願意信他們,不願意信我。」於今清把陳東君抓住自己的手甩開,「你不信我就不信我,能不能別找那麼多借口。」

「你能不能冷靜點,定罪是要靠各個證據互相印證的,不能光靠你一個人好幾年前的印象。」陳東君克製住自己聲音裡的怒氣,忍住想要再次抓住於今清的沖動,「我說的不對麼,你就不能動動腦子?」

於今清冷笑,「我是沒腦子,全世界就你陳東君最聰明,你說的都對,我蠢,我不冷靜,我都承認,夠了吧?」說完他退後了兩步,臉上帶著與那次中年警官在地下通道說「他們看起來越可憐,路人越願意給錢」時相同的嫌惡表情。

陳東君被那個表情刺了一下,剛才竭力壓下去的火氣全上來了,他猛地把於今清拽到自己麵前,盯著於今清的眼睛,「不準那麼看著我。」

於今清腦子裡什麼都沒有,他肩膀被捏得一陣劇痛,心裡全是他哥不信他的憋屈,那種感覺,就是千斤巨石壓在月匈口,一口鮮血哽在喉頭,憋得他要發瘋,「走開。」於今清壓低了的聲音啞得像喉嚨裡有個傷口。

「不準跟我說這種話。」陳東君攥著於今清的清瘦的肩膀,手指的力量逐漸加大。

於今清猛地一揮手把陳東君的臉打到一邊,「這是我家,你出去。」

「我出去?」陳東君眉頭皺得死緊,眼睛裡是完全遮掩不住的怒火,幾乎燒得雙眼赤紅,他大手抓起於今清的兩隻手腕,「你給我再說一遍。」

於今清的兩隻手腕被提了起來,他覺得驚怒交加,疼痛恥辱,陳東君什麼時候這樣對過他,瞬間,憋屈,怒火,心痛,震驚,羞恥一時間全湧了上來,他感覺到自己在陳東君麵前就像一個弱小的稚童,不被相信,智商被鄙視,連身體的瘦小也成了可以被武力製服,被羞辱的對象。

於今清死死地盯著陳東君的臉,咬牙切齒,「滾。」

陳東君瞳孔猛地一縮,手指的力道更大。

於今清吃痛,咬住嘴唇,「滾。」

「好,很好。」陳東君把於今清扔到地上,扯開他鬆鬆掛在月要上的籃球褲。

「你乾什麼!」於今清拚命掙紮。

陳東君重重一巴掌打到於今清屁股上,白皙的皮膚一下子就紅了一大塊。

於今清回過頭瞪著他,「你把我放開,滾出去!」

陳東君說:「滾出去?你再說一遍試試。」

他一掌又一掌打在於今清身上,於今清咬著牙,紅著眼睛一聲不吭。

陳東君本能地想打於今清一頓,但是打了幾巴掌之後,他看著於今清倔強的臉,突然像被什麼東西驅使了,他雙眼發紅,捉著於今清的兩隻手,把於今清翻了個身,一言不發地用膝蓋把於今清的雙腿頂開。

下一刻,於今清的眼淚在一瞬間迸出來。

他雙眼大睜,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上方的人。

「哥,哥,不要……」

於今清一直在哭著求饒,那是一場酷刑。他不是沒嘗過劇烈疼痛的滋味,隻是他沒有想過,有一天,行刑者會變成他哥,而且是以這樣的方式。

剝開外麵的痛苦,內裡是全是羞辱。

那是他哥。

是他穿著開襠褲學走路起就喜歡的陳東君。

於今清到後來才想清楚,陳東君其實一直是一個痞子,在於今清回來之後,他才收起了所有本性,變得克製又理智,永遠都在當一個好哥哥,一個好榜樣,甚至像一個好父親。

但是他的骨子裡,其實一直是一頭狼,他靠腦子,也靠拳頭,身體裡仿佛流淌著屬於野獸的血液。所有的縱容與寵溺,所有的照顧與嗬護,都是陳東君願意給他,他才擁有的,其實從本性上說,陳東君不耐煩做任何黏黏糊糊的事,陳東君不喜歡被反駁,更不能接受被自己的心上人用那樣的目光與言語對待。

在一些人看來,守護與征服,本質上就是同一件事。

過了很久,久到於今清臉上的淚都乾了,他雙眼空洞地說:「哥,打120。」

陳東君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扌莫到於今清腿間的血液,才發現於今清身體下麵的地板已經被大片的血液染紅。

陳東君一瞬間眼前發黑。

於今清又指了指電話,「打120。」

等陳東君打完急救電話,於今清說:「你走吧。」

「清清——」陳東君想把於今清從地上抱起來。

於今清雙腿痙攣幾乎不能動,但仍拚著一口氣猛地往旁邊一躲,那一動之後,臉上馬上就露出因為強行移動身體的痛苦表情。

「走。」

陳東君的手一頓。

「別再出現在我麵前。」於今清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一字一句地說。

陳東君坐在於今清的旁邊,一言不發,一直等到救護車來。

救護人員詢問情況的時候,陳東君正要說話,於今清打斷他,跟救護人員冷靜地說:「不是強奸,是意外,我滿十四歲了。」

他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雙眼大睜,看著泛著火燒雲的絢麗天空從他的視線範圍中一點一點消失,聲音冷淡,「別讓他上來。」

陳東君準備跟上救護車的身形一頓,什麼話都說不出,隻能從錢包裡拿出兩百塊錢備用,然後把整個錢包塞到救護人員手上。

救護員對陳東君點了一下頭,從救護車裡麵將門關上了。

陳東君站在原地,被家屬院裡看熱鬧的大爺大媽圍住。

「這是怎麼回事啊——」

「這不是東君麼,你把清清打了?」

「作孽喲——」

「他就剩下一個人了,他把你當親哥哥啊——」

陳東君垂下頭。

於今清把他當親哥,是真的。

他站在指指點點的人群中,聽著那些猜測和指責,心想,你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麼畜生不如的事。

陳東君一直站在於今清家樓下,看著救護車從家屬院的門口開出去,然後轉身推開圍著他的人,走進樓道。

他一步一步走上樓梯,每走一階,就給自己一個耳光。

明明是最視若珍寶的人,明明不舍得動他分毫,明明是想看他健康快樂長大的。

陳東君坐在於今清家門口,甚至想不起來剛才具體發生了什麼。好像隻有一轉眼,於今清就滿身是血了。他想起於今清那天說「你和那些打我的人販子沒區別」,可能,真的沒有什麼區別。

他一直坐到深夜,把頭埋在手掌。

突然手機響起來,他接起來,是他媽,「你今天又住於今清家?」

「我一會就回去,不麻煩張叔了,嗯。」

陳東君疲憊地站起身,往樓下走,從三樓走到二樓的時候,他聽見也有人正在上樓,腳步很輕。樓梯間一片黑暗,這邊的聲控燈已經老化,需要大聲說話燈才會亮。反正陳東君對這片已經足夠熟悉,他就著樓梯間窗戶透進來的一點月色繼續往下走。

走到一樓半的時候他和上來的那個人擦肩而過。

樓梯間太暗,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對方。

在陳東君又下了兩級台階的時候,他突然感覺有什麼微微反了一下光,他朝斜上方看去,那個上樓的人手放在夾克口袋裡,夾克口袋邊緣伸出了一把水果刀的尾部,陳東君順著那個人的夾克看上去,看到了那個人在黑暗中模糊的臉——

蒙住了口鼻的口罩上麵,是一大一小兩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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