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2 / 2)
「那你明天就去回二奶奶,說你不願意。」
平兒想了想,反對道:「二奶奶肯定會說,她昨兒隻是隨便說說,偏我當了真,好不知害臊……」
說到後麵,她甚至不自覺地開始模仿王熙鳳的語氣了,聽得我後背寒毛都豎起來了。
直接去跟賈璉說,肯定更是不行。
就不談王熙鳳是否產生瓜田李下的懷疑,賈璉那個「存人欲,滅天理」的人,看到平兒單獨出現在他的眼前,那還了得?
我想了一圈,仍然覺得毫無頭緒。
又沒有一個可以倚仗的人,讓平兒可以像日後的鴛鴦一樣抗婚。
轉頭看向清兒,發現她仍然在神遊,隻是嘴張得比剛才更大了。
平兒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忍不住展顏一笑,用手在清兒麵前晃晃。
我配合道:「魂歸來兮!」
清兒慢慢地回神,未及說話,臉先微紅:
「你們說到哪兒了?」
「你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平兒姐姐免遭二爺毒手?」
清兒垂眸,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來賈府之前,我爹就跟我說,陪嫁陪嫁,這輩子也就是這樣了,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方才春兒說的那些,我從來都沒有想過。」
她飛快地抬起眼睛,看了看平兒:
「平兒姐姐當真十分不願意?」
我替平兒回答:「能避免的話,當然還是避免了好。」
不然日後她會在兩人中間,斡旋著虛度了青春。
而你……會變成被一句話帶過的、連名字都沒有的故事情節。
清兒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平兒也不吭聲。
我算是明白王熙鳳為什麼總嫌棄人蚊子哼哼似的,說不明白話了。如今我急得什麼似的,平兒卻一副準備逆來順受的樣子。
沉默半晌,還是我開了口:
「姐姐,怎麼辦?」
「擺爛唄。」
我:……
平兒什麼時候學會了這個詞?
不待我發表驚嘆之詞,平兒接著一口氣說了下去:
「二奶奶不提,我就裝不記得這件事;二奶奶若提了,再看情況吧。實在不行,就隻能應了。」
我望天,感覺說了半天,都白說了。
平兒嘴角泛著苦笑:
「怎麼辦?春兒,若我不應,二奶奶問你,你要應嗎?」
我忍不住瞪大眼睛。
「有的死了,有的嫁人了。」
我一直把自己擺在旁觀者的立場上,習慣性地忽略,我已經陷入了這個漩渦之中,成為了一個參與者。
平兒看我和清兒都在發呆,告辭去了上房,畢竟她還在值班,不好離開太久。
這夜,我久違地失眠了。
我無數次地召喚著我曾經的破係統,用最惡毒的話辱罵它,它卻不會再用家鄉話熟練地跟我對嗆。
我搜尋不到它,在這個時空,我孤身一人。
我無比懷念那些隻要讓階段性任務的進度條走到百分之百,係統就會像個指南針一樣告訴我下一步該往哪裡走的日子。
下一步該往哪裡走?
我茫然地睜著眼睛,看著黑漆漆的床帳頂,旁邊傳來一聲嘆息,我聽見隔壁床的清兒不斷翻身的聲音。
隔日該我值夜班,我逃避現實,乾脆睡了個大懶覺,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覓食。
交接班的時候,平兒刮著臉含笑道:
「昨日當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說了半天,結果今天二奶奶根本不記得這個了,提都沒提!」
那麼,那句死了和嫁人了的結局,應該不會立刻發生了,還有轉圜的餘地。
我略放下心來,換平兒、齊兒下去休息,同清兒一起進了王熙鳳的臥房。
王熙鳳的精神相比前幾日好了不少,此刻正歪在榻上,慢慢喝茶。
自從遵醫囑少走動,王熙鳳每日不是歪在床上發呆,就是歪在榻上喝茶。
今天倒有點區別。
她好像格外無聊,所以不停地找我們搭話,害得我沒法專心扌莫魚。
本來打算用這大塊的沉默時間,和我不怎麼聰明的腦袋,窮舉改變故事情節的方法的。
如果讓我完全不再想這件事,我也做不到,隻能一心二用,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王熙鳳聊著。
王熙鳳倒自斟自飲,像喝酒一樣自在。
「清兒,你今年多大了?」
清兒回:「十五了。」
「春兒呢?」
「啊?」幸好聽到了她剛才的問話,我心不在焉道:「尚未及笄。」
「哈。」
我斂神抬頭,捕捉到王熙鳳臉上一絲尚未完全收回的冷笑。
「本來你是老幺,如今也大了,知道想些有的沒的了。」
我作出不知何意的表情,心卻怦怦直跳。
是「及笄」背後的含義讓王熙鳳想多了?還是她從哪裡知道了昨日我與平兒、清兒的對話?
正不安,就聽見窗外遠遠傳來什麼東西敲擊的聲音。
清兒立刻聽出來了:「是傳事雲板。」
我們一同數著,那雲板悠悠敲了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