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壽(2 / 2)

加入書籤

李姿意低頭看自己月匈前巨大的假驢牌logo,穿了兩年多了,巴實得很。

小媽據說當年流落風塵,被李晉宗所救,後來便帶著女兒來做了繼室。

娉婷一來,就是家裡的心肝寶貝。

什麼好的、巧的、難得的,都緊著這位大姐姐,仿佛她李姿意是團空氣。隻有大姐姐不要的,看不上的,才能輪到她手裡頭。

她不懂事,什麼都要搶一搶,沒少受家法。

二十歲生日那天,還因為娉婷的緣故被李晉宗狠狠地打了一頓,背上皮都打爛了,於是才一氣之下離家出走的。

一開始李晉宗以為禁了她的卡,她過一段就回來了。

結果哪知道,她跑去給餐館端盤子,還跟小老板談上了戀愛,全方位解決了生活問題,人家小老板還供她讀什麼補習班,聽說她初中之後就再也沒有正經上過學,還供她讀書參加什麼成教考試。

李晉宗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父女兩個關係差得跌破天際。

但要說,李姿意也不覺得自己和娉婷有仇。

娉婷做錯了什麼事嗎?

也似乎沒有。

李晉宗對她好,她有什麼錯?

可要說,自己到底是和這家裡誰有仇,以至於氣得覺得在這裡一分鍾也過不下去,她自己說不清。

李晉宗?

他有什麼錯?他就是更喜歡大女兒而已。

感情這碼事發乎於本心,人自己也控製不了。

小媽麼,這麼多年夾在父女兩個中間,兢兢業業左右受氣,無怨無悔。那李晉宗不喜歡她這個女兒,也不是小媽挑撥的,他就是發自真心地不喜歡。

以至於李姿意實在很難怨怪這樣一個女人。

何況李姿意從小到大,什麼事都是小媽一手操持,與別人的親生母親相比,也不過如此。

那難道怪自己嗎?都是女兒,自己還是親生的,不說應該對她更好,想被公平對待又有什麼錯?

李姿意覺得,這事說來說去,誰也不怪。

這就是命。

她和李晉宗,沒有父女緣分,又偏偏托生到了他膝下。

李姿意轉身要走,但那邊的娉婷已經看到她了。

身邊的下人興沖沖地叫,「阿圓。阿圓回來了。」

李姿意不得不停下來。

娉婷也十分高興的樣子,但低聲訓斥下人,「胡叫什麼!」

從李姿意十多歲起,李晉宗就不讓人叫她乳名,另取了大名,李姿意。

聽起來一點也不鏗鏘有力,有點女子氣,柔情萬種百轉千回,惡心。李姿意不喜歡。

這件事實在讓李姿意很不滿。自己就不配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嗎?不寄托厚望的人,名字取得這樣有偏向性,一聽就沒用心,且沒有對她寄予厚望。

娉婷走上來,關切詢問她是什麼時候到的,吃了飯沒有,「晚上開席還有一會兒呢,再說席麵上都是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要是餓了,就先叫廚房那邊做你最喜歡吃的陽春麵吧?」

說著就打算叫下人去,「讓他們做了,送到我那裡去。」

「不用。」李姿意打斷她的話,「我不餓。」

看著麵前的人,也生不起氣。

娉婷雖然長高了,但又瘦又細的,好像風要是大一點都能把她吹走了。膚白臉頰又泛病態的潮紅,一看就不像是健康的人。

「你從樓裡出來了?」李姿意問。

「前兩年主家就把小樓的封禁開了。」娉婷身邊的下人膽大話多,「大小姐還想去看您呢,但是主家不讓大小姐出門。大小姐著不得風的。」語氣中多少有點得意,仿佛是在叫她快看,李晉宗對娉婷多好。

娉婷因為在胎裡的時候受過動盪,天生體弱。出生後一直住頌樓裡麵。

為了保她平安,那樓是用布滿了護頌的靈木修建成的,雖然有九層高,但有八層都在地下。娉婷出生後就一直呆在那裡,李姿意還以為她一輩子就住裡麵呢。

看來現在身體是有好轉。

要李姿意說,早點把她送到醫院去搞不好早就康復了。真是封建迷信害人。什麼頌符護頌的,她不信這種神神叨叨的玩意。

「外麵好玩嗎?」娉婷問。

「就那樣吧。」什麼好不好玩的。

娉婷沒出去討過生活,自然是不懂外麵艱辛,李姿意卻是深切體驗過。

她在離家之後就真的再沒用家裡一毛錢。執拗得像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李晉宗說要斷絕關係,那就斷絕,當時她是真的沒打算以後再和李家有半點乾係,即便是後來,小媽從中周旋讓父女兩個沒那麼水火不容,她也沒用過李家的錢。

現在有些不耐煩,順手扯了片路邊花圃的葉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上麵掐出淺淺的指甲印。

「小小姐,您就多說幾句嘛。外麵什麼樣呀?我們大小姐被困在這裡,總不見天日的,就是……」

李姿意猛瞥了一眼,下人被盯得噎住,停下了嘴裡的話。

李姿意最聽不得就是這話。

但她在家裡幾十年,聽得最多的也是這話。

你大姐姐身體不好,你大姐姐可憐,你大姐姐這些年連日出都沒見過,你大姐姐如何如何。

每一句都要被重復上百遍,她每聽到一次,就意味著必須得容讓一次,再喜歡的東西,都要拱手奉上先讓給大姐姐才行。

就像她現在,不想站在這裡講些什麼外頭的事。外頭的事有什麼好講的?處處狼狽低頭求生而已。

但她再不願意,即便是個李家的下人也可以懟著她讓她講。

就因為『大小姐總不見天日』『大小姐沒見過』。

李姿意不生氣,她站在那裡似笑非笑,垂眸玩手上的葉片,輕輕巧巧地說,「說句公道話,大姐姐不見天日,那得怪小媽和她早逝的生父把她生成一個不健康的人,總把這句話拿來說給我聽……」

話還沒說完,就聽得一聲怒喝:「李姿意!」

李晉宗回來了。

李姿意扭頭看,他身後跟著幾個人,此時穿過了垂花門大步過來,滿麵怒容要打她似的:「怎麼跟你大姐姐說話!」

好幾年不見,他還是老當益壯,聲如洪鍾。

怕是能活一萬年。

李姿意覺得自己回來得有點多餘。冷臉麵對李晉宗那怒氣沖天的臉不言語。

娉婷連忙攔在中間,生怕李晉宗要動手,「是我這個下人不懂事。圓圓被氣著了。她心裡不是這麼想的。」

李晉宗哪裡聽得,怒氣沖天地隔著人都要再多罵幾句,「你看看你大姐姐是怎麼維護你的!你再看看你自己。」

李姿意覺得沒趣起來,扭頭就要走,「左右是我回來錯了。」

娉婷見她要走,急得連忙拉她。但哪有她氣力大,被帶了個踉蹌站立不穩就向花圃裡撲,李姿意完全沒料到這個,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攔過去了,被娉婷帶著往地下倒,因為她是墊在下麵那個,於是摔了個紮實,連花圃裡的花枝都被壓倒了一大片。下人們大呼小叫過來扶娉婷,嚇得夠嗆。

李姿意是揉著月要自己爬起來的。

娉婷被簇擁著扶到另一邊,扶人的不隻是她的兩個下人,還有跟著李晉宗進來的那幾個人。

他們穿得很統一,大家是哪位客人身邊的下人,從站的姿勢看,這幾個人中,又以其中一個年輕的為首。

一圈人把娉婷團團圍著,李晉宗關切不已,大聲差遣人去叫人來看,簡直雞飛狗跳。

娉婷一直往李姿意這邊望,但被人擋得嚴嚴實實。

李晉宗吩咐完人,又向那幾個外人致歉,「您看這事弄得!」

「不妨的,我家主人還得在這裡逗留幾日。」那個年輕人說。

李晉宗鬆了口氣。

「您快送小姐回去看看吧。」年輕人笑著催促,「別傷了哪裡的筋骨不知道。」

李晉宗沒有拒絕,連聲陪了不是,叮囑自己身邊的仆人幫這幾位帶路送出去,便親自陪同娉婷回小樓去。

娉婷回頭叫了一聲,「阿圓。」

李晉宗怒氣沖沖,「叫她乾什麼!!」

一群人前呼後擁浩浩盪盪。

李晉宗倒是回頭看了李姿意一眼。凶狠狠地。

李姿意站在原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發現背後弄髒的地方根本夠不著,煩躁地罵了一聲。被留下來幫著帶路的老仆人看在眼裡,急忙過來幫她整理。

李姿意見別人還等他帶路,對老仆人說:「沒事,叔,你招呼人去吧。反正我這剛回來一身的灰塵也是要換洗的。現在髒著就髒著。」

老仆人有些不是滋味,隻說,「主家心裡是疼小姐的。」又確實得為人引路,怕人家等得生氣,即便不想也隻得帶著人匆匆走了。

那幾個人到還算好說話,並不因為耽誤了時候生氣,不過出去的路上免不了多問兩句,「那一位就是你家的二小姐嗎?」

「是。」老仆人恭敬又謹慎。

「是親生的?」

「是。主母難產過世的。」

對方又問,「你們主母,與家主是結發少年夫妻。」

「是。」老仆人恭敬道。

「怎麼看,你們家大小姐的地位反而高一些,外頭風言風語,說你們家繼室與李老先生早就相識,大小姐才是親生的。」

老仆人顯然是生氣,可又似乎不敢得罪他,隻悶聲說:「那都是胡說的。」

對方「哦」了一聲。

-

李姿意離開了祠堂悶頭悶腦地走了半天,抬頭才發現,自己走錯了路。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外院邊角來了。

不遠處便是山腳,家裡下人用竹筒從山上引下來的溪水布置了曲水流觴,設計精巧的案幾與坐毯,融入花圃與假山、燈燭之間,地上還有乾冰白霧。遠看像一處仙境。

已經預先進來的客人們,已經在那裡三三兩兩地交際起來,觥籌交錯好不熱鬧。絲竹班子在遠咿咿呀呀,更添仙氣。

李氏請宴,來的都是同圈的人,於是喜歡搞這一套。

李姿意在偏靜處站了一會兒,伸手從匆匆走過的仆人手中拿了一瓶酒,扭頭就往碼頭去。

小艇不在,隻有正要離岸的大船,她趕著跳上去,也沒給守碼頭的人攔她的機會。

等守碼頭的人喊著,二小姐跑了,把小夫人叫來時,她這船已經在另一邊靠岸了。

李姿意原本是想攔個車回市區去,但順著路走了半天,來來去去雖然全是車,可全是豪車,一輛出租都沒有。

這一片是李宅,私家車出入得多,出租車是拉不到生意的,別說肉眼可見的無,連a上都一片荒蕪。

李姿意後背又疼又癢,別過手扌莫上去還有點刺撓,大概剛才壓得是片玫瑰,花梗上的刺全紮在她背上了。那一片有玫瑰的嗎?

搞不清楚。

走了一個小時,天也黑了,路上路燈都沒有,黑黢黢的。遠處地平線上倒是有些燈火。

離開李宅的範圍,農田多起來。零星的村落隨處可見。但即便月色如水,可她也沒有心情欣賞。

心裡好像積攢著莫名的怒火,無處發泄。

提著酒瓶,麵無表情地順著路走。

小媽打了好幾個電話,被她拉黑後終於清靜。

但腳後跟起了水泡越來越痛。

她有些泄氣,不知道自己這是要乾什麼,脫了鞋子在路邊就地坐下發呆,手機時不時響一聲,她懶得看,反正不是曖昧對象,就是公司同事。

如果是這些都是本地人,她還有心情回一句,至少能讓對方找個車來,把自己拖回城裡去,但遠水救不了近火。現在沒心情應付這些。

等李姿意看到新的好友申請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十點多了。

她在夜風裡冷得手發抖,又後悔穿了這麼短的裙子一點風也擋不了,向前走了一段,腳後跟的水泡又在這時候破了。罵罵咧咧地停下來拿出手機。

手機電量還剩下百分之一,十幾個新好友申請,全來自同一個號,靜靜躺在她的待通過名單裡。

申請理由寫著一個『我』,頭像是空的,資料一看就是默認信息。

李姿意有些意外,這一看就是剛申請的號,除了高鐵上認識那個蘇黎還能是誰?她還以為那個人不會加自己呢。

好友申請通過後,對話框頂端一直提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但半天也沒有新信息,李姿意不再耐煩等,發信息問,「你在哪?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幫我叫個車?我手機要沒電了。」

發送定位的瞬間,手機黑屏關機。

李姿意長吐了口氣,又試了兩下確定再無可能開機之後,把手機塞進口袋。

如果剛才摔倒的時候,包沒有飛出去,自己也沒有一時頭腦發昏轉身就走,起碼還可有充電寶可以用。

又或者,真有頌法這話事的話,她能隔空取物、縮地成寸也好,可惜都不能。

對方會幫忙叫車嗎?

等了一小時後,她已經有些氣餒。

也許定位壓根就沒發出去。

埋首在膝蓋間,餓了又累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聽到有車的聲音,從她身邊呼嘯而過之後,又突然停下向後倒回來。車子掉頭,車燈光落在她身上,她眼睛睜不太開,隻模糊看到有個人影從車上下來,停在她麵前。

從對方那個角度,李姿意狼狽的樣子被人一覽無餘。

但她並不是很在乎。

甚至抬頭無視刺目的光睜大眼睛,不到一秒就因為光的刺激而紅了眼眶。

她大概慣會這樣的。所以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可憐。

李姿意接住對方遞過來的衣服披上,抓緊他伸出來的手,借力站起來。

兩人向車的方向走去,經過車頭時李姿意看了一眼車頭誇張的標誌,打趣說,「這麼貴的車我可租不起的。」

蘇黎應了一聲,他壓根不知道這車貴不貴,這樣的車他有很多,沒事的時候隨便挑一輛繞著不大的島瘋狂奔行。雖然他完全不喜歡現代的機械,但不討厭車。

他上車坐好才發現,李姿意仍然站在車下。

「怎麼了?」

「我不能自己開車門,不然會死掉。」

他有點想笑的樣子,「胡說八道。」

但還是下車繞過去,替她把車門打開。

車子啟動,李姿意胡亂把身上陌生男人的外套裹一裹,就歪在副駕駛位置開始打瞌睡。畢竟是一瓶伏特加喝完,有點上頭。

蘇黎側頭看了她一眼,將空調的溫度調高些。

兩人像是結婚幾十年的老夫妻,雖然坐在一起但各懷心事,卻又怡然自若,都沒去費心找什麼話題。

等李姿意醒時,發現車子正停在地下停車場,空調還開著,但車裡隻有她一個人。

她茫然坐起來,搞不清楚什麼情況。

大大的車庫頂太明亮的燈一排一排,安靜的車輛零零星星。世界沒有生氣。

李姿意下意識地盯著最遠的地方,那裡有一片光照不到的陰影,看得久了,總覺得那陰影裡有什麼。

這時候提著幾個鼓鼓攘攘塑料袋的蘇黎快步從電梯的方向過來。

隨著他有節奏的腳步聲響起,那種孤寂的感覺一下便消失了。就好像整個人世界又重新活了過來。連陰影都仿佛沒那麼黑了。

蘇黎穿著黑色的風衣,步伐生風,抱著買的東西,邁著長腿走在寂靜的車庫排燈下,仿佛是t台上的男模特。

「你怎麼這麼好看?」李姿意問站在車外欠身把東西放到後座的蘇黎。

但對方回頭看了她一眼,似乎覺得她這個人實在有點不著邊際,說話有一搭沒一搭。於是沒有回答,隻是自顧自解釋為什麼讓她一個人呆在車裡,「我順路在超市買點東西,看你睡了就沒叫你。」

上車係上安全帶,倒車出去問她,「你要去哪邊?我送你過去。」

「隨便吧。隨便找個附近的酒店把我放下就行了。」

「不是過來旅行?沒有訂房間嗎?」對方打著方向盤問。手指長而瘦,手背上青色的血脈微微凸起。食指無意義地輕輕敲擊著帶孔的皮革表麵。

「沒有。」李姿意說完又想起來自己身份證和卡都還在包裡呢,向他蛄蛹著扭頭帶著酒氣住他肩膀上靠一靠,說:「算了,去你那裡吧。」

雖然她這樣動作,但蘇黎表情一如既往,他那張棺材臉讓人實在很難看出是在高興,抑或者不高興。

但李姿意有美人在側,很爽。

車子從地庫出來,車頭調轉直接往蘇黎自己的目的地去。

李姿意縮在他的外套裡麵,即不關心車在往哪裡開,也不去看自己被帶到哪裡去。

過了十多分鍾車駛進一個地下停車場停下,蘇黎提上所有的東西,開車門率先大步下去。

走了幾步突然站定,轉身回來幫她把車門打開。

李姿意『哧』地笑,披著他的衣服,踢踢踏踏跟在他身邊。

房卡激活電梯,按下最頂層。

車梯上行時,李姿意打著哈欠,索性轉身麵對麵站著,把頭頂在對方月匈口上借力保持平衡,迷迷瞪瞪地打瞌睡。

蘇黎大概感到不自然,全身肌肉緊繃,垂在身側提著袋子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但隨後又慢慢放鬆。就像他剛開始不熟練地接口勿,之後很快又適應對方嘴唇的溫度而安之若素。

電梯避上他的倒影垂眸看著李姿意的頭。

李姿意頭發是長的,但新生的短毛很多,這些柔軟碎發讓她看上去毛茸茸的,又有點不服管教,隨著他的呼吸,晃來晃去。

「累了嗎?」他問。

李姿意抱怨說,「走了幾個小時,腳都走破了。」她含糊地抱怨,「背上也痛。」

「怎麼弄的?」

「摔了一跤。」李姿意說。

「你怎麼一個人在那個地方?」

「是啊。」李姿意說,「我怎麼一個人在那個地方,都沒人管我。好可憐哦。」

被頭頂著的李黎手動了動,可能想要安慰她,但因為提著東西,又或者是覺得自己要做的動作過於親密而作罷,「那就不要一個人呆在那麼偏僻的地方。」

李姿意覺得,這個人一定沒女朋友。

過了一會兒,電梯緩緩停下來。

出電梯就是客廳,對麵大得驚人的落地窗。

大把的鮮花擺在進門的圓桌上。花間插著的小紙片來自於家政公司。

蘇黎接著東西往冰箱那邊去,李姿意在玄關拖了鞋,猶豫著沒有踩上地毯。

她腳上有血。

「過來」,蘇黎坐在沙發上從塑料袋裡拿出棉簽和藥水。

「去浴室吧。」李姿意說。

「浴室全是瓷磚,冷。」

李姿意看著地上造價一看就不低的白色地毯猶豫了一下,見他本人都不在意也就算了。一路走過去,白色的地毯被蹭出一道道血印子。

她坐到沙發上,蘇黎拿著藥走過來半蹲在她麵前,將襯衣袖子擼到手肘露出肌肉線條優美的小臂,示意她把腳後跟的傷給自己看。

見她轉身解襪夾,立刻微微側臉看著別處。

活像個老古板。

不過脫襪子並不順利。襪子粘在傷口撕的時候有點疼,李姿意並不是很在意,這算什麼。帶血的襪子終於乾淨利落地脫了丟在地上。腳後跟傷口則更加猙獰。

她不想看血,往沙發靠背上一倒,仰頭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

燈底座的鏡麵倒影異常清楚,倒影中她伶仃的長腿擱在半跪的男人膝蓋上,對方處理傷口的手很穩當,但不自然地微微側身,以避免不小心看到裙下風光。

李姿意哧地笑。她穿了打底褲的。但又有些惡趣味地,伸手開始解上衣扣子。

蘇黎停下動作,看著她。

「背後也有傷。我自己夠不著」李姿意解釋說。沒有內搭,但內衣和泳衣又有什麼差別?

「你總這樣嗎?」水晶燈倒影裡的蘇黎抬頭向坐在自己麵前的人看去。

他的總是指什麼?你一個與陌生人擁口勿的人,憑什麼站在製高點上發出詰問?

李姿意有些煩。

總有人自以為是管得太多,不肯讓她開開心心地過上哪怕那麼一秒鍾,非要邁過邊界問到她臉上來。

但對方側臉可算是藝術品,哪怕李姿意心情不好,也因此有所緩和,「哪樣呀?」拖著腔調,有點懶洋洋地欠身,將一個帶著濕氣的口勿印在對方耳廓上,含糊地問,「這樣啊?」

對方抬起眼皮子看她想說什麼的樣子。但多少又有些克製。

「不是總這樣。」李姿意最終還是看著對方的眼睛認真地回答,「你不一樣。」

李姿意不覺得自己在騙人。

成年人嘛,沒有騙人這一說,隻是沒有完全講真話。再說『因為是他所以這樣』也沒有錯。如果是別人沒這麼好看,當然不會這樣。

何況對方也未必不是心知肚明,看看這套間,住一晚上起碼是上萬的價格,這麼有錢的男人又長得好,生來就像一盞燈,會引得無數漂亮女孩子前仆後繼,什麼樣的場麵沒見過?

要說他不諳世事可就有些胡扯了。

這個當口她不說『你不一樣』難道要說,你沒什麼不一樣?

場麵話。成年人最後的體麵。

可李姿意話說出來後,對方就那樣看著她叫她不自在了,於是又俯身,將一個口勿落在那雙好看的眼睛上頭,可算叫他把眼睛閉上了。

等他再睜開,李姿意已經掀起上衣,趴在沙發上露出滿背的紅血點了,閉著眼睛像是真的困得不行,嘀咕:「好難受。」

她就是這樣帶著一背地刺走了幾個小時,這樣上了他的車,這樣坐在這裡和他調笑。

就像一隻流浪貓,不曉得哪裡弄得一身傷但滿不在乎,輕易就跟著人回去,有吃便吃、有喝便喝。壓根也不在乎這人是誰,總歸,隻要她自己高興覺得喜歡就好了。

蘇黎沉默著拿起夾子,一根根將刺夾出來。

等處理好,沙發上的人已經睡著了。

他起身拿毯子來,蓋在對方身上。隨手打開電視機,將聲音調到最低。

屏幕的光影照得他臉明明暗暗,電視裡仍然是關於時政的新聞,他看了一會兒就失去了興趣,伸手將放在茶幾底下才拆封的手機盒子拿出來,按說明書扌莫索著擺弄連屏幕保護膜都沒撕掉的手機,但說明書並不詳盡,過程十分坎坷。

新信息彈出來,來自於一個小醜魚頭像的好友,「需要我上來幫您設置手機嗎?」

「不用。」他擺弄著鍵盤,打字很慢「你現在不要上來。」

「好的。淩晨五點左右那邊的祭祀估計就開始了,我準備三點半過去,您要去看看嗎?」

他看了一下時間,手表上已經是一點多了,有些猶豫,過了一會兒才回復,「遲一點。」

「那就等祭祀完後再去?十點多的時候我來接您?」

「好。」他回頭看著沙發上的人,伸手觸扌莫了一下李姿意散落的頭發,又立刻收回來。視線拂過恬靜的臉龐,落在紅潤的嘴唇上好久。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科幻相关阅读: 璀璨予你 女兒的麵子最重要 子夜歌 視帝十五歲 我的領域父愛如山 主文野 小師妹她隻想回母星 抱抱我 藏嬌(穿書) 綠茶女主不乾了 迫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