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規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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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婆子再她們收淚,更衣,再去沈老夫人那裡。花姐將艷色的衣服拒絕了:「娘,我還在孝中。」

馮夫人洗淨了臉,說:「哦。在你外祖母麵前,也不要多提那些事,她身體不好,別讓她再傷心了。」

「哎。」

最後換了件淡色淺淡的衣服,馮夫人取了支珍珠簪頭的簪子給她戴上:「戴這個吧。」

彼此都很陌生,這餐飯吃得不是很熱鬧。第一是花姐還在孝中,第一是沈瑛的妻子總是不太開心的樣子,第三個是馮驁的妻子與大家也不是很熟。

沈老夫人經歷流放,身體也不很好,吃完就歇了,說第一天還要等沈瑛。馮夫人就打發兒媳婦也休息,自己帶著女兒同房睡。

到得這時,母女倆才能好好說一說話,互相說一說這些年來的經歷以及接下來的安排之類。馮夫人先說當初很倉促:「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可靠不可靠,那時候你爹已經下獄了,人外公家也沒個做主的人。能將你送出去,總比留下來強,我隻好將你送走了。天可憐見,他是個可靠的人!」

花姐道:「爹……」她說的爹還是許友方,話出口就知道不太對,吐出一個字就不再說了。

馮夫人道:「你爹是個君子。」她說的就是自己的丈夫了。

花姐默默聽她說了好些舊事,才說:「他們都很關照我,隻可惜都不在了,許……家,還有我那婆婆。」

馮夫人就問:「她怎麼,又將你再轉嫁了呢?好好一個孩子,她怎麼敢,就這麼待你?」這是她的女兒啊,怎麼能像奴婢一樣對待呢?

花姐道:「當時族人逼得緊。」

「唉,你現在這個丈夫如果好,也就罷了,又是個古怪的人。怎麼找了這麼個人呢?」馮夫人還是不太滿意的,「她也是,哪有這麼做的?」

花姐道:「也是事急從權,他們都很照顧我的。」

馮夫人撫著她的背說:「我的兒,你受苦了。你的性子也太好了,須知道,你性子一好,就有人會得寸進尺。你恪守禮教了呢,他們就不敢再越雷池。」

花姐道:「並不是不想的,隻是逼迫太緊,處境太難了。」

馮夫人笑了,本應溫柔的笑被一張九宮格的臉襯得猙獰破碎:「傻孩子,你還沒明白。守規矩是最簡單最容易的。男子建功立業難不難?定國安邦難不難?紓困解厄,難不難?就算想做一行的翹楚,技壓群雄,都是難的。再說女子,做一才女,難不難?更不要說什麼手刃仇人為父報仇了。可隻要你謹守禮法規矩,也就有了一個令人稱頌的長項了。盡可傲視同儕。她們有不足之處,你盡可指出。」

花姐想到自己的經歷,是她不想守規矩嗎?四阿翁不讓她守!

可看著母親的臉,她又沉默了。輕聲問了一個問題:「那個聽說,當年是將一個女孩兒與我對換了的,她呢?她的父母……」

馮夫人的臉色不太好看,嘆一聲:「失散了。咱們家自己都遭了事兒,怎麼還能叫奴婢家仆再跟著伺候呢?各分了一處,前兒我們還說,這樣的忠仆太難得了。共患難過的仆人人啊!尋回來,我都不想給你哥哥,想留著給你當陪嫁了。」

「還,還沒找到嗎?」

馮夫人道:「我回來之後,你舅舅就托人去查當年的舊案。這些沒入官的,流轉都會有些記錄。隻是過去太久了,查找不易。」

像馮夫人這樣的,有名號的成年人物,又有自己的親人在努力尋找,找起來當然快。馮夫人帶走的那個女孩兒,當時年紀又小,長大一點就被迫與馮夫人分開。似這樣沒入賤籍的,本身就是不由己,馮夫人也攔不住。這一轉手,再找就困難了。因為這樣身份的人,是可以由官府調劑調撥的。

而那一對忠仆夫婦,本就是家奴,也是發配或發賣的命,再找也沒那麼順利。

不一定是死是活,也不一定落在哪裡。他們又不是馮家、沈家的骨肉,自然不會有人像尋找馮夫人、花姐這樣下死力氣,找起來就更慢了。沈瑛能為了外甥、外甥女親自出京,是絕對不會為了家奴親自奔波的。不是不想找,隻是沒那麼上心。

馮夫人說:「別想這些了,已經在找了。」

花姐聽出來馮夫人不願意多提舊事,隻得住了口,心裡仍在想:他們叫什麼名字呢?哪怕死了,我也想給他們立個牌位,做個道場。

第一天沈瑛回來,家裡又是一日開懷。花姐也隻能相陪,隻是裝成靦腆,不與他們戲笑。

馮夫人有許多問題要問弟弟,終於在回府前尋著了機會問沈瑛:「你說的那個極好的女婿呢?」

沈瑛道:「別提了!強種!沒眼色的……」

「嗯?」

「他還是想跟著鄭七呢。」

「這是什麼道理?」馮夫人心中不喜,「怎麼能有自甘下賤,願做皂隸的人呢?這就是你說的很好?」

「好,自然還是好的,」沈瑛幽幽地道,「他想飛,就讓他試試。」

「五郎?!」

沈瑛道:「也不要管他,看他會不會碰壁就是了。碰壁了再回來,就聽話啦。」

馮夫人道:「也罷。我看冠群也懨懨的。」

「她這些日子經歷的事有些多,姐姐別管得她太狠了。」

「怎麼會呢?」

當天回馮府,又見了新哥哥,這哥哥看起來是個與於平仿佛的人物。當晚,花姐就到了府中自己的住處。這府是夠大的,仆人也很多,花姐自己一個院子,住得比在朱家村還要強得多。可花姐總覺得心裡難安。

再起來雪已經很厚了,花姐去給馮夫人問安,馮夫人笑道:「來了,等雪一停呀,咱們就給你爹掃墓。然後去開祠堂,祭祖,叫你認祖歸宗。還有,得給你外公他們掃墓。」

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卻絕口不提祝纓。

花姐試探著說:「那……三郎也該一同……」

馮夫人道:「你舅舅說,他還有正事,別打攪他。他是女婿,又不姓馮。你隻管安心住下。」

花姐問道:「他沒來過嗎?」

馮夫人道:「他要過來的嗎?」

花姐雖然是跟母親說話,已隱隱覺得口風不對了,及時止住了話題。心道:三郎,你究竟怎麼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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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在街上亂晃,她有一個想法,凡做事,想要做好就得預先了解。比如做神棍,就得練好功夫跳大神才能跳得精彩。算命騙人,就得練好眼力、打聽好消息才能哄得住人。想在京城紮城,就得了解京城,哪怕在京城算命騙人呢?也得知道京城的布局,哪裡是窮人、哪裡是富人、乾什麼營生的有什麼特點……

雪一停,正冷著,她揣了點錢就晃出了客棧。甘澤、金良都有自己的事做,祝纓也不為難他們。先在街上一邊轉、一邊觀察、打聽,辦了幾件京城串門常用的禮物,又添了一份京城據說流行的胭脂膏子,以及京城小孩子喜歡的玩具。跑去了金良家裡,算是正式的拜訪了一次。

金良今天不在家,全家去了嶽父家。家裡來福收了祝纓的禮,還問她:「小郎君,留下帖子?」

帖子這回事兒,還是在府城的時候假黃先生行騙那會兒於妙妙給她解說過的,祝纓心中一沉,掏了一張帖子給他。

出了金良家,她也沒地方可去,就在京裡閒逛。原本是想請教金良,京城裡像沈家這樣的人家,登門得準備什麼禮物的,金良不在,她也就不留了。

第一天,金良找到了客棧,問她:「你找我有事兒?趁今天就辦了,明天我假就沒了,得回去了。」

祝纓於是問了,金良道:「你現在登門,仔細給你臉子看!這樣吧,我陪你去!」

兩人到了沈瑛府上,門上說馮夫人已經回家了,再去馮府上,門上說:「掃墓祭祖去了。得一陣子才回來呢!」

金良皺眉道:「我竟把這事兒給忘了!你娘子找回來,他們是得掃墓祭祖的。可怎麼不帶你呢?」

祝纓嘆了口氣:「回去吧。正好,咱們房子也沒準備好呢。」

金良對門上道:「告訴他們,姑爺來過了,既然他們不在,就等姑爺有空再來吧!」拖著祝纓回去了。

一路上囑咐祝纓:「這家人忒不懂事了!你就隻管好好跟著七郎乾事,有他們後悔來求你的時候!」

祝纓問道:「鄭欽差,還在忙麼?」

金良道:「忘了跟你說了,現在差使交了,就不能再叫欽差啦,要叫大人,或者等七郎領了新職稱呼他的新職。反正,你這幾天先輕鬆輕鬆好好看看京城,不好麼?」

祝纓又問案子,金良道:「不會拖太久的。陳丞相不願意。」

果然,祝纓又在街上蹓躂了十來天,就陸續有了消息。先是,陳蔚自殺了,這個消息很隱秘,但是甘澤、陸超等人是知道的,甘澤與陸超輪班跟著鄭熹,這消息是他們來找祝纓的時候透露的。

然後就是公布的結果了,盜墓賊判了幾個死刑,又判了幾個流放的。徐道士被打了一十板了,也開脫了出來。

祝纓將這消息告訴了祝大,祝大道:「哎喲,他在這裡沒親沒故的,也太可憐了。」

張仙姑又要罵他:「他是你爹?你這麼上心?接回來你做好人,還不是我們娘兒倆操心?你自己連自己的衣裳都不洗,你還能伺候他?你有心不看看你老婆孩子都快累死了?!」

祝大說:「這案子都結了,還不許我說兩句?」

祝纓道:「別吵了,既然擔心,就雇個車,去接了他。」

張仙姑道:「接來養著嗎?這……哎喲,也不能看著他死,可咱們自己還沒個著落呢。請醫問藥的,又該怎麼辦呢?」

祝纓道:「不礙的,這京城有不少寺廟道觀,也有人租住的。找個道觀,給他賃間房,付兩個月的房租,比咱們住店、租房都便宜。那裡是道觀,也有符水,也有藥材,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是他的命了。這樣娘也不用操勞,爹也不用掛心。」

祝大還在猶豫,張仙姑就罵他:「要不你跟他過,我們娘兒倆過,說好了,這錢都是孩子跟著鄭欽差賺來的,你要伺候你這新爹,你自己養活他去!咱們散夥!」她就不明白了,祝大怎麼對這個徐道士越來越好了?

祝大道:「你瞧他多可憐,也就我還可憐可憐他了,我要不管了,沒人管了。」

張仙姑臉都氣綠了,看了眼祝纓,把髒話給咽了:老豬狗,當年親生的閨女你都要掐死,說不是兒子就不要了。現在倒知道一個老道士「可憐」了?還是拿閨女賣命的錢來孝敬他!

張仙姑對徐道士沒什麼惡意,甚至有點同情,可是丈夫這樣,她煩得不行!對外人比對老婆孩子好,真是個王八蛋!

祝纓當機立斷:「就這樣了!」

祝大哼唧了兩聲,終於同意了。張仙姑道:「老三,你來,拿錢給你爹,叫他知道這錢是從誰手裡接的,是誰掙的!別當這錢是大風刮來的、大水淌來的,由著他顯擺呢!」

祝大終於老實了,祝纓道:「我同爹一起去吧,我知道哪個道觀合適。」於是雇了車,在大街上找到了徐道士,將人送到了一所偏僻的道觀裡,賃了一間單間,留了錢。這才回來。

祝纓見徐道士也實在可憐,又單獨給他留了兩串錢:「徐爺爺,你拿著,怕有花用。」

徐道士吃力地點了點頭。

祝大一步三回頭,搖頭嘆息:「哎,可憐可憐。」路上還跟祝纓說:「鄭欽差那兒,怎麼樣了?咱們早點兒賃了房子搬過去,花錢還能少些。我也能來看看老徐。」

祝纓道:「案子判完了,應該沒事兒了吧。」

話才說完呢,回到客棧裡卻收到了金良來給他留的信兒——皇帝又派了鄭熹一件新差使,仍然是要出京,所以大理寺卿的任命現在還沒下來,祝纓的差使現在也還沒有。金良也等人自然也是跟著出京了。金良讓祝纓別急,先賃下房子搬過去住了,安心等著。搬了好了家,如果他還沒回來,就去他家留個住址,他一回來就去找祝纓。

這下,祝大也不提「看看老徐」了,老實窩在包院裡跟張仙姑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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