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進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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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被子又鬆又輕,被熏是很香,是股未曾聞過的好聞氣味兒。屋子裡的香爐依舊往外冒出縷縷青煙,不斷地散發著另一種香味。這是祝纓此前從未感受過的。

再打量一下這屋子裡,雖然隻是客房的廂房,該有的都有、且都比她之前用過的好了不知多少。已經很晚了,祝纓把這間屋子尋扌莫了一遍,又檢查了一下門窗、房頂,就把衣服放在床邊,將一隻燭台掌到床頭最後掃視一回屋子,吹燈睡了。

她生來粗糙,稻草堆上也能睡,繡床上也能眠,案子沒有查明白,她居然倒頭就睡直入黑甜鄉。

直到迷糊間聽到外麵有響動,祝纓睜開眼來,眼前一片昏暗——天還沒亮。她反應了一下,才揉著眼睛爬起來,點著了點,匆忙穿了衣服,把門拉開。

「吱呀」一聲並沒有驚動多少人,大部分的仆人都往鄭熹跟前伺候去了。跟著鄭熹來的鄭府的仆人與祝纓也相熟,他們也要先服侍了鄭熹才有功夫來提醒祝纓。好容易鄭熹跟著騰出點空來,一個小廝匆匆往祝纓這裡趕,卻見祝纓已經穿好了衣服。

來人笑道:「三郎起來了?哎,你這頭發毛了,我給你把頭梳好了再去見七郎吧。」

祝纓扌莫扌莫頭發,說:「我自己攏攏就成啦。」

「那怎麼成?被人看著了要笑話的。放心,我雖不是七郎的梳頭丫環,手藝也還是可以的。」

祝纓被他的熱情弄得哭笑不得,心道:我正好可以試一試這些富貴門第生活是怎麼樣的。

被來人梳好了頭,還給她打了水之類,祝纓漸漸壓下不自在,心道:原來豪門生活是這個意思!現在已是如此,鄭大人、老太妃他們就更不用提了。被人伺候時,果然是不一樣的。

等收拾好了,鄭熹那邊全套的妝束也才將收拾妥當。祝纓兩人趕緊去見他,鄭熹道:「唔,起得倒早,不睏麼?」

「有點兒,我以前也熬過夜,這也不算累。您要是問案子,我還得再捋捋。」

鄭熹道:「一大早不說這些。」又讓人給祝纓安排飯食,吃完了跟自己一同回宮。

祝纓道:「我跟長史約好了呢,再瞅一眼嫌犯再走。您上早朝不能耽誤,我一會兒看完了人就去。」

鄭熹微一皺眉:「也罷。」說完去舅舅那兒蹭個早飯去了,豈料老太妃惦記外孫,難得也起了個大早,將人叫到自己房裡,看著他們吃飯。老太妃習慣晚起,今天起來之後精神不太好,也吃不進去東西,喝點參茶看著兒孫們吃飯。

鄭熹說了一句:「我帶來那個孩子,安排他用飯之後見一見長史,他們有約定。辦完了事,他自會回大理寺。」

老太妃道:「人到了咱們家,還用你再操心?」府中有眼色的人聞言就去給祝纓安排妥了。

祝纓這邊不多會兒功夫收到了兩食盒吃的,太妃那裡命人送出來的比頭一份兒要好很多。祝纓也不客氣地又吃了一些,心道:可惜了,要不是在王府,我還能問一問可不可以把這幾樣沒吃完的帶回去給爹娘也嘗嘗。

她既謹慎,就不把這份遺憾表露出來,吃完了,漱了口,看天還沒大亮,就問:「鄭大人出門了嗎?」

得知還沒有,就請王府仆人引路,到門口送一送鄭熹。鄭熹見她出來了,笑罵一句:「不是說要見長史的嗎?又冒冒失失地過來做什麼?」

高陽郡王看也沒再看祝纓一眼,就說:「是個懂事的孩子。景文,你們既然有約,你便看顧一下這個孩子。」

祝纓看看那個應聲的「景文」,就是長史,猜了一下,就猜這是長史的字,她對長史拱一拱手。長史應了郡王的話之後,又對祝纓點了點頭。

同時,鄭熹道:「也有叫人頭疼的時候。」扶了舅舅上馬,他自己也乘馬而去。

長史與祝纓一同目送他們離去,就對祝纓說:「睡得還好?可用過飯了?」

祝纓道:「都很好。府裡很舒服。」

長史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往府裡走了一段,祝纓才從懷裡掏出昨天長史給的供詞,道:「多謝,已經看完了。」

長史問道:「如何?」

祝纓還是說:「現在還說不好。據您看,府中有何異樣?」

長史道:「要有異樣,豈不早去追查了?」

兩人就說一點案情的閒話,祝纓看出來長史不肯多言也就不敢深問長史,隻閒說:「這麼大一筆財物,他們的膽子倒是很大的。」

長史道:「可不是。」

很快就到了關押嫌犯的地方,這裡光線也暗,也是半個地牢樣的,火把已經滅了。長史命人點起火把,拿帕子掩住鼻子往裡走。祝纓聞著這牢房的味兒倒是適應得不錯,牢房,她還是比較熟悉的。

嫌犯們都吃了些苦頭,見人來了,睡眼惺忪的,哼唧著說自己冤枉之類。長史問祝纓:「你不問問?」

祝纓道:「我可別在這兒露怯。審問的人一露怯是壯賊的膽,以後您再審問他,他因著這一股膽氣愈發要頑抗了。我看兩眼就成。」

她在這王府的地牢裡轉了一圈兒,地牢看守也還算嚴密,裡麵的人年紀從中年到青年不等,看身上的衣服都還不錯,有幾個人穿的還是王府給發的衣服。再看他們的樣子,比起鄉間的農夫,稱得上是細皮嫩肉,與真正細皮嫩肉如鄭熹、陳萌,又是做過活計的樣子。

看完了,祝纓說:「好了,我看完了,打擾了。」

長史道:「本是因為我們府裡的事累你過來一趟,我送你出去。」

祝纓還沒出府,就被人截住了,來人說:「奉王妃的命,來請問評事。」

長史道:「是王妃還是太妃?還是殿下出門前有吩咐?」

來人是個伶俐的小宦官,道:「王妃為了回太妃的話,先問上一問。」

祝纓一則估算著去大理寺應卯的時間,二則也覺得這小宦官說話味兒不對,便說:「要說案子,現在問,且還沒有頭緒。一有眉目,我自會上報。」

長史道:「既然如此,就你便先去宮中應卯。你一外男,不便入見王妃,叫他們代傳就是了。」

祝纓對長史笑笑,又對小宦官拱拱手:「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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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趕到宮門的時候,正是與她職事相仿的一些小官兒進宮的時候,熟悉的人彼此問著好。大理寺也有兩三個同僚與她差不多時候到了宮門口,都在驗身份。

左評事笑道:「今天沒見你帶肉餅了。」

祝纓道:「早起多吃了一些,覺得不太餓就沒帶了。」

蘇匡從後麵也走了過來,吸吸鼻子,說:「好香!小祝你這是蒙哪家小娘子款待了?」

左評事微皺眉,道:「宮門口不要說這樣輕狂的話,叫禦史聽到了,倒說我們大理寺的人不正經,淨說些浮浪的戲言。」

小娘子就沒有,老太妃倒有一個。

祝纓也聞了聞袖口,道:「是有香味兒麼?我沒見過什麼小娘子呀。」

左評事道:「京城能人異物多得是,好東西也很多,胡商那裡有異香,你碰一下熏的手絹兒,手還能香三天呢。你們兩個到底年輕,不要少見多怪,叫人家笑話咱們大理寺。禦史說一句,就要鄭大人他們解釋,鄭大人他們回到大理寺,咱們大夥兒一塊兒挨訓!」

祝纓道:「哦。那老左你見過很多奇珍趣聞了?講講唄。」

左評事道:「沒心沒肺的小東西。還不快去應卯!」

三人回到了大理寺,簽了名,祝纓就纏著左評事:「趁著他們還沒下朝回來,講講唄!」

左評事卻又不講了:「鬧什麼?你不去胡大人那裡了麼?」

祝纓對蘇匡吐吐舌頭,抱著自己的文具跑了。左評事又真真假假地對蘇匡道:「小蘇你呀,逗他乾什麼?聽說,就這一二年,你一個主簿跑不了?什麼時候有好事兒?可不能忘了我們呀。」

蘇匡又矜持又微有得意,說:「還不定呢。眼下最大的是龔劼的案子,我並沒有參與多少,恐怕是有些難的。」

左評事道:「那可說不好,幾位大人新來,總要有些自己稱手的人不是?」

兩人閒扯兩句,左評事就說:「哎喲,總是你這樣年輕人的前途好,我們老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罷了,我撞鍾去了。」

蘇匡心知左評事對自己也不是真心,但是左評事的話聽著順耳,他也就笑著應付幾句。左評事一忙,蘇匡也自忙去了,隻是這一早上他的心就有些不定,總想著:我為鄭大人也算出了不少力了,照說我也該升個主簿了,看鄭大人的意思對我也沒有不滿。快到冬天了,再晚,這主簿的告身也該下來了吧……升遷自然是越早越好的。否則,年紀一大,難道要像左、王那樣在從八品裡混一輩子?

又想做了主簿就是從七品了,得置辦些新行頭。

他想了很多,又想到了祝纓,這小子運氣太好了!自己在大理寺熬了整五個年頭了,眼前晉升有望,大理寺出事了,他被打回了原形。虧得自己機敏,果斷投到了鄭大人門下,抓住了復核、清查的機會,才有這一次的晉升。祝纓呢?沒用磋砣歲月,進來就遇到了鄭大人,丁點兒不用被之前大理寺瀆職案困擾。

他正想著心事,鄭熹等人下朝回來了,三人碰頭略說了說今天的安排,便各忙各的了。蘇匡尖著耳朵關注著鄭熹的舉動,思忖要尋一事去找鄭熹,好製造機會與鄭熹再套套近乎。他這邊合適的理由還沒想好,鄭熹那裡已經叫他過去了。

蘇匡忙正了衣冠過去,得到了一個好消息:「你回來也有些時日了,該接著乾事了。」

「是!但憑大人吩咐。」

鄭熹輕描淡寫地扔下一句:「龔劼的案子還沒了,你年輕力壯,先幫著理一理案卷吧。」

蘇匡喜悅的心情沒能完全壓住,漏出了一絲興奮:「謹遵命!」

鄭熹道:「去吧。」

蘇匡腳步輕快了三分,一麵想著龔劼案是個好機會,有這個案子,主簿穩了,司直也不是不能想的,一麵想是明年就琢磨著說親呢,還是借著鄭大人這做一番事業的東風,搏個三、五年,升個司直或者大理寺丞後再求娶個淑女?

才跨出門檻,就聽鄭熹吩咐房中小吏:「把祝纓叫過來。」

蘇匡的心從天上落到了地上,穩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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