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進展(2 / 2)
祝纓到鄭熹跟前的時候,蘇匡已經走遠了。
祝纓給鄭熹行了禮,鄭熹往椅背上一靠:「你倒還有精神!猴兒托生的嗎?」
祝纓道:「恐怕不是。猴兒那麼精,怕不想托生成我。」
鄭熹被她逗笑了:「坐。」
等祝纓喝了口茶,才問:「怎麼樣?」
祝纓坐直了身體,說:「您是問失竊的案子,這……得看您了。您想管得多深呢?」
鄭熹罵道:「小王八蛋,你從來就猴精一樣,知道你在為我著想呢。」
祝纓靦腆地笑笑:「也是因為這案子真挺難的,查麼,我還得些時間。也隻有五、六分的把握。您說的對,是我有點托大了,窮人家、小富之家的事兒,我看一眼就得,誰是誰非沒有叫它過夜的。王府這樣的深宅大院,是我見識淺些、看不透,然我還是有些自信的,並不想就認輸。」
「知道。說說。」
祝纓認真地說:「都知道是內鬼,可是這麼大宗的失竊,我怕後頭水太深,您跟親戚那兒不太好處了就。」
鄭熹道:「這個不用你來操心,你隻管查出實情。」
祝纓又說:「府裡好些秘密呢,我既不知道哪樣是忌諱不能問,也不知道哪些是與案子有關的。自己打探呢,也不一定能打探得到,又費功夫。」
鄭熹道:「膽子倒大,王府也是你能窺探的?」
祝纓道:「那您好歹告訴我點有用的,譬如,您哪個親戚缺錢花呢?」
鄭熹喝道:「大膽!」又恢復了顏色,道:「你道我沒想過麼?」
祝纓道:「那您?」
鄭熹想了一下,道:「代王府向來豪富。」
祝纓看鄭熹這個樣子,也是不會把舅舅家的隱私告訴一個半道上揀回京的小官兒的,想來自己與鄭熹關係也沒好到這個地步。她心裡也有了主意:我隻管查,告訴你多少就不一定了。你再告訴你舅舅多少,那隨你!
她說:「您有限期不?寬限我兩天,我用力查!」
鄭熹嘆道:「本想借重你追蹤痕跡的本事,倒也不必太用心。」
祝纓道:「您就當我是閒的發慌,自己要找點事做。您放心,我不給您惹麻煩。」
鄭熹道:「也不要耽誤了正事。好好乾!也好像蘇匡一樣,來幫我辦龔劼案。」
「是。」
祝纓心裡並不急,龔劼案?別說是她,就是蘇匡,這麼參與進去也是打雜。龔劼案是一串案子,除了龔劼本人,還有些黨羽,黨羽們又各有自己的親朋好友。隔個十天半個月的,就有一個龔劼的親信被流放或是貶斥回家。辦了這麼久,這一串子還沒辦完哩。
祝纓咬著舌尖出了鄭熹的屋子往胡璉那裡去,半路上一個人殺了出來往她麵前一攔。祝纓歪歪頭:「蘇兄?」
蘇匡抱著一疊案卷等她很久了,卻又隻裝成故意路過,說:「怎麼了?看著點兒路,萬一撞到上官就不好啦。」
祝纓笑得天真:「嗯!多謝蘇兄提醒。」
「想什麼呢?走路都分神?」
分個屁!祝纓心想:我走得好好的,是你跳出來的!
她卻說:「好奇怪,我也沒有不認真乾事呀,鄭大人怎麼叫我要上點心在正事上呢?」
蘇匡笑笑,想抬手,發現自己正抱著東西,隻得言語上安慰:「鄭大人是看你年紀小,多關心你幾句呢。說起來,咱們這兒,數你年輕,就該有些年輕人有活力的樣子,別老氣橫氣的琢磨上官的心思,上峰叫你琢磨透了,還是上峰麼?」
「蘇兄說的是,反正也想不明白,不如自己玩自己的。」
「就是。人吶,一想多了,還是琢磨自己琢磨不透的事,人的精氣神就變得不對了,疑神疑鬼,看著就像個瘋傻了的癡子一般了。坦坦盪盪的,目光清正、儀表姿態也會好,更能得人喜歡呢。」蘇匡說著,拔了拔身姿。
祝纓也跟著拔了拔月要:「哎,那我去了!你也別站著啦,手上的東西怪沉的,是什麼呀?」
「一些卷宗。你去吧。」
祝纓真就在胡璉那裡認認真真地觀摩了一早上,幫胡璉又把案子需要的卷宗、口供、舊年供參考的檔案之類準備好。令她失望的是,這是一樁官員失手殺人案,與她現在想要弄明白的王府失竊案並不一樣,沒有可以借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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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祝纓從宮裡出來,就去找老馬。
祝纓想得很簡單:丟了的東西在哪裡?
金銀可以花用,有印記也不怕,金銀質軟,完全可以抹去。珍貴的物品呢?還有香料。雖然不懂香料,但是祝纓知道許多香料是很貴的,反正是她這樣的窮鬼用不起。王府的東西,別說窮鬼了,一般人家也用不起,一用就露餡兒了。
就像左評事說的,有一種異香,熏過的帕子扌莫一把手都能香好幾天。雖然不知道真假,但隻要有三分影子,這些東西在普通人那裡就瞞不住,必為人所知——除非不用它。
不用,要麼是送給用起來不會被懷疑的人,要麼就是——銷贓!
老馬是京城的老賊,賊,必然是要銷贓的。
老馬雖然是個賊,但對熟人還有幾分誠實,告訴祝纓落腳點,祝纓到了那裡果然就找到了他。
老馬看到她,笑道:「三郎,貴足賤地。」
祝纓不客氣地在他的桌子對麵坐下,扌莫了一串錢,往水牌上點了幾樣點心、要了一壺好茶,請老馬一起吃喝。一邊讓老馬,一邊說:「無事不登三寶殿。」
老馬道:「你是個心裡有數的人,找我,就是用得著我。你隻管說。」
祝纓道:「我要是有些不方便使的東西,想要換錢,你有什麼門路?」
老馬的目光閃了一閃,又恢復了平靜:「三郎要是急用,往當鋪裡一送不就成了?還是……來路有些含糊?」
祝纓點點頭。
老馬心道:你小子一個大理寺的官兒,找我一個賊,問這個,怕不是問銷贓?我卻不好出賣道上的朋友。
然而祝纓雖是官身,又與他曾是獄友,也算是半個道上的朋友。
老馬湊近了,說:「三郎,給我交個底兒,自王大人上任以來京兆地麵就沒什麼大案了。你這是……」
祝纓會意:「與道上沒關係。是受人之托,一些家務事。」
「哦——」老馬就懂了,說,「有不孝子孫偷家了?還是哪家的下人弄鬼?」
「你是明白人。」
老馬道:「原本有幾路,後來呀,都被王大人打跑了,現在隻剩幾處了,」他伸手蘸著茶水在桌子上畫了個簡單的圖,「這裡,這樣走,這一家當鋪收些衣服、首飾,當死當。他們自會分揀,或拆了珍珠寶石另作他用,或溶了金銀另打首飾器皿。」
又指一處,是個金銀鋪子,乃是收費的幫忙抹印記,或者重鑄。
另有一處是兌錢的,拿了金銀過去,它給你兌換。這收了的金銀之類,他自家或溶了,或去別的地方花用。
還有一個當鋪,主要收些古玩字畫之類。
中間的費用不小,估價也會比較低,贓物嘛!
祝纓道:「好麻煩,就沒有一處能收了這許多的?」
老馬笑道:「有!那不是做得極大了麼?出頭的椽子先爛,在京兆地麵上,不等爛,先叫王大人給鋸了。再有其他的,都是各府自開的當鋪,背後有官麵上的人護著,也不指望著這旁門左道謀生,收些東西隻是順手。」
祝纓謝了他,老馬道:「不用謝不用謝。別的也不用說,咱們是什麼交情?太見外啦。」
祝纓笑道:「那好,我就不與你客套啦,以後有事再找你?」
老馬一臉懊悔,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
祝纓大笑:「逗你的。」
她笑完了,從老馬那兒出來,轉身就去了老馬所說的當鋪。當鋪,祝纓是很熟悉的,祝家雖然窮,但是破衣爛衫也能搜出來一點。米缸光了、地裡又挖不出野菜的時候,張仙姑就會當一些東西,三文不值兩文的,換頓半飽的飯吃。
之後視手頭的錢銀緊不緊,決定贖不贖。過了期的東西就都歸了當鋪了,當鋪再將這些低價質押來的東西略一收拾,高價出售。
祝纓且不去猜王府內部究竟是什麼人乾的這個事,也不去管這個人是主是奴,先找著東西,再說!
順藤扌莫瓜可比坐著猜測強多了。不找金銀,是因為這東西更容易抹去痕跡,不好追查。
祝纓一搖三晃的,進了一家老馬說的當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