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1 / 2)
寧扶疏被他放倒在絨毯上,趁此不受鉗製的間隙,右腳鉚足了勁兒朝前踢去。
但顧欽辭到底是歷經戰場廝殺的人,如若這點小伎倆都躲不過,就未免太看不起他這個幾無敗仗的大將軍了。
寧扶疏踢了個空不說,腳踝也被握住。
顧欽辭曾抓過敵軍,審過細作,知道哪些手段最折磨人。這晌,指腹在她踝骨輕輕打著旋兒,繼又緩慢移到腳底心,霎時惹得寧扶疏腳趾蜷縮,全身肌肉發抖,笑出咯咯顫聲。
「住……住手……」
「顧……顧欽辭……你放肆……」
無奈因命門被拿捏,她溜出嗓子的話音斷斷續續,喘著氣息絲毫威懾也無,活像隻軟綿綿的白兔。
而顧欽辭是北地倨傲的狼,生來就不會放過兔子。他屈指在她微微凹陷的足心一壓,登時惹得寧扶疏呼吸急促淩亂,小腿痙攣顫抖。
顧欽辭驀地笑了,淺色薄唇之下露出森白齒列:「殿下自己說的,您與臣是夫妻。」
「有些事,臣可以名正言順地放肆。」
言下之意——
顧欽辭鬆開了她的腳,轉而撚起寧扶疏潮濕墨發,在指尖纏繞了一圈又一圈,同時唇角上揚弧度愈深幾分。而下一瞬,寧扶疏就明白了這個惻惻笑容的含義。
他要將她的頭發綁在屏風的立腳!
讓她無法動彈!
寧扶疏對史書上關於顧欽辭的描述,表示深深的懷疑。
忠臣良將、正氣浩然、克己守禮……這些詞哪個和眼前人有關係了?
但她此時沒心思琢磨顧欽辭究竟是個怎樣性情的人,寧扶疏看見他分出自己一綹秀發在屏風前蹲下。她深刻地知道,一旦被顧欽辭打好死結,自己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現在是她唯一能夠逃脫的機會。
寧扶疏不動聲色地扌莫到湯池邊那盒胭脂,以最快速度砸向顧欽辭的後背。
避開偷襲是武者本能……
寧扶疏在他分神應對胭脂盒的瞬間,拔出頭頂珠釵,狠心斬斷了被顧欽辭拿在手裡的那縷頭發。
她忍著腿麻站起來:「顧欽辭,請你注意分寸!」扯過華服披在肩頭,頓時不見方才狼狽,細眉低壓自有朝歌長公主渾然天成的威嚴颯颯,「別以為顧家手握兵權,你就能在本宮麵前放肆!」
顧欽辭手中攥著胭脂盒,緩慢挺直月要杆。
高高在上,頤指氣使,他最厭惡的,就是寧扶疏這幅模樣。
一如當初金鑾殿上,長公主攝政端坐珠簾後,冷眼俯看他叩頭跪謝賜婚隆恩。也如當日拜堂成親時,長公主始終高仰著頭顱,冷眼斜睨他獨自拜天地君王,再揖身拜她。
「哢擦——」顧欽辭以蠻力捏碎瓷盒,胭脂紅艷沾了滿手。
他輕功上前,邊角尖銳的瓷片抵在寧扶疏脖頸,埋於白皙皮膚之下的青筋若隱若現。隻要他稍稍用力,瓷片就會割斷細弱筋脈,血流五步。
他將不再是長公主駙馬,不必再受困金陵城。
暴虐在血液深處叫囂,一滴粘膩溫熱滴在寧扶疏肩頭,是顧欽辭自己的血。
內心天人交戰後,見血封喉的利刃終究倒刺進了他的掌心,安放好弒主的沖動。
顧欽辭從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後還有赤膽忠肝的父兄,還有北地三十萬為大楚拋頭顱灑熱血的英勇將士。絕不能因為個人私欲,牽連到他們。
深沉眉眼一點點平靜,顧欽辭將染血的碎瓷片丟進湯池,冷冷低笑一聲:「既然殿下如此抵觸臣,日後,也請殿下信守新婚之夜許給臣的承諾。」
隻存夫妻之名,不行夫妻之實。
待顧欽辭離去,寧扶疏重新回到浴池中,將整個身子都泡進去,用溫熱活泉水沖洗去身上冷汗。
良久,不禁長嘆一聲:
——史書誤我。
扌莫錯了顧欽辭的性格,采取錯了攻略計劃,可不得滿盤皆輸,險些把自己連人帶命地賠上。
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顧欽辭最後沒殺她,就說明七十五的怒氣值並不致命,她還有時間和機會重新綢繆。
隻是寧扶疏至今雙腿還麻著,腳底還癢著,瓷片猶似貼在皮表。適才種種,委實讓她心有餘悸。因此接下來兩日,寧扶疏始終待在靜室養身子,沒有和顧欽辭打照麵。
直至第三日用罷清粥早膳,寧扶疏向玄清觀的老道長辭行,聽聞顧欽辭昨日半夜就已踩著蒼茫天色下山,她也沒太在意,由著那人去。
皇都三月,春和景明,楊柳拂堤。
金陵城的街道兩側店肆林立,車馬熙攘。長公主儀駕過處,行人無不避讓。
轆轆車輪一路暢通無阻地行入烏衣巷,最終停在兩隻雄武剽悍的石獅子前。府中管家黃歸年昨晚收到長公主殿下即將回府的消息,命人連夜洗刷石階,擦拭門環,這晌正攜府邸眾人侯在門前。
車夫麻利地擺好腳凳:「請殿下降輦。」
音落,青蔥玉指自內緩緩挑開車簾,露出雲堆翠髻、唇櫻眉秀。
黃歸年將手臂伸至半空,寧扶疏曉得古人乘輿降輦的規矩,隨之搭指攙扶。卻不等她指尖落下,突然,黃歸年似被人拉開了去,眼前換成另一個男人的手臂。
「殿下,您終於回來了!這幾日,可把我擔心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