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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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信監國多年的長公主手腳乾淨。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楊子規隨之附和,「可我今早問家裡老頭子,他居然以為是前者。說什麼兵部之中不乏有長公主黨的官員,在他手底下做事,他都盯得一清二楚。這些人除了喜歡拉幫結黨以外,沒有其他過錯。」

「橫渠,你是不知道,老頭子說這話的時候,那副表情認真的,險些叫我以為他要摒棄中立,站隊那位。」

楊子規一邊說,一邊連連拍打月匈脯,可見是當真受到了驚嚇。

忽然,他動作猛地停住,不拘小節的豪放坐姿也收了,手裡花生米放回碟中。

顧欽辭順著他目光停留處看去,拾級而上的人當中,有一襲褐底銀繡月要纏玉犀緩帶的官服,獨屬於金吾衛,是楊子規的下屬。

來人抱拳對他們行了一禮,而後俯身附到楊子規耳畔說了什麼。

青年懶散神態霎時變得嚴肅,對顧欽辭解釋有緊急公務需要處理,先行告辭。

楊子規一走,顧欽辭坐在熙攘茶樓內,又成了那個與金陵繁華格格不入的遷客。想靜下心來聽一場白局,腦海卻不自覺閃過楊子規方才的話:長公主肅清貪墨官員。

寧扶疏能乾出這種好事?

顧欽辭嗬笑一聲,緩緩搖頭。

就算手腳勉強乾淨,等寧扶疏借此機會將六部重臣換作自己的親信上位,才真正方便她斂財。

顧欽辭又喝了兩口茶,起身放下銀錢,準備回府。

剛走到門口,意外發覺這午後街道似乎比閒聊聲煩的茶樓更熱鬧,他不禁放慢腳步。

道路兩側的店肆屋簷下站著數多姑娘,還有住在閣樓上的女子紛紛推開小軒窗,憑欄眺望。

這麼大的陣仗,到底是什麼人物要經過?

顧欽辭狐疑,他並未聽說近日有誰回京。

身旁,一名約莫豆蔻年華的姑娘以絹帕掩唇,踮腳湊到另一名與她容貌五分相似的女子耳邊:「姐姐,我打聽過了,確實是長公主殿下的鸞駕。」

兩人唇角立刻掛出欣喜笑意。

顧欽辭耳力極好,聽到後不由愣怔。

寧扶疏?

朝歌長公主在朝堂外的名聲可謂兩極分化。尋常男子大多批判她乾權馭政,又鄙夷她淫逸重欲,為世間女子之恥。而恰恰相反的是,思維大膽開放些的女子皆以長公主敢打破禮製為榜樣。

憑什麼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卻不能左擁右抱。憑什麼男子可以入朝為官,女子卻隻能在後宅相夫教子。

這禮教,本就是不公平的。

而寧扶疏,她在禮教之外。

再加上朝歌長公主仙姿玉容,有傾國傾城之貌,哪能叫人不好奇,不想一睹絕代風華。

當厭翟車駛近,夏風吹拂車簾掀開一條縫隙,艷若桃李的眉目在眼前晃過。

閣樓上的女子折下窗邊一朵茉莉花,拋向車鸞。

瞬間,其餘人紛紛效仿。有花的拋花,沒花的扔絲帕,手上什麼都沒有的甚至從旁邊水果攤抓起果蔬丟出。

顧欽辭冷眼旁觀,心想寧扶疏確實貌如桃花玉麵,般般入畫。

可那又如何。

還不是疑心忠良的卑鄙小人。

古有萬人空巷,看殺衛玠。現如今,他緊盯著那輛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厭翟車,隻盼有哪個果蔬長了眼,狠狠砸到寧扶疏的腦袋,把人砸死最好。

「阿嚏——阿嚏——」寧扶疏坐在馬車內揉動鼻子。

怎麼回事?這天氣已然入夏,暑氣可感,自己怎麼接連打噴嚏?難不成有誰在罵她?

寧扶疏眼眸流眄,望向被微風吹開的車簾外,一道挺拔如鬆的傲然身姿立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果然啊……

果然有人罵她。

「停車。」她纖柔手指在陽光下恍如玉色,輕撩開車簾,明眸定睛在顧欽辭俊朗麵容,「侯爺現在有空否?」

顧欽辭不冷不熱道:「沒空。」

寧扶疏早習慣了他對自己沒好臉色,顧自續道:「本宮想請侯爺看一場好戲。」

「沒興趣。」顧欽辭麵色不改,依舊是同樣態度。隻要是從寧扶疏嘴巴裡出來的話,不論什麼,他都沒興趣。

「是嗎?」寧扶疏倏爾揚眉一笑,歪了歪頭好整以暇問他:「有關鎮北軍吃不上鹽,吃不起肉的戲,侯爺也不感興趣嗎?」

顧欽辭陡然愣怔。

下一秒,車簾外的人影驀地不見了。

迎麵吹來裹挾花香的薰風,山眉海目的主人拉開了車門。

作者有話要說:[注]1金陵玉樹鶯聲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引用自:孔尚任《桃花扇·哀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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