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秋遊(三合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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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欽辭屏蔽了寧扶疏,難怪他不知道。

但這晌,他驚覺寧扶疏早就在他沒看見的地方嚴懲了佞臣,歸還百姓血汗錢。至於後來嚴禁沿海州郡進貢百爪蝶蚌,徹查六部賬簿明細,運送軍資糧草支援邊關,不是因為被顧欽辭掐脖子下殺手才做給他看的,而是長公主本就如此。

寧扶疏本就目有山河,腹有乾坤。

顧欽辭沒法下斷論說長公主是君子,但他自己卻實實在在是個小人。

他在過往的日子裡畫了一個牢籠,裡頭有為君不賢,有貪墨斂財,有殘害忠良,有結黨奸佞,還有心無百姓。他再把朝歌長公主的名姓塞進牢籠裡,將寧扶疏關進這些罪名裡,扣上銅鎖。

不論寧扶疏有沒有罪,他因私人怨恨而一葉障目。欲加其罪,何患無辭。

縱然她負了顧家,負了自己,可她沒負蒼生,沒負黎民。

顧欽辭抬眸尋找那道勝比丹楓明艷的緋紅,他給自己今日稀裡糊塗就騎馬出門,又稀裡糊塗地上了棲霞山找到一個合適借口。如果寧扶疏勉強算半個稱職的君主,那他在她麵前稱一聲臣,便不算憋屈。

他告訴自己,這是父親從小教導他,身為人臣對君上該盡的忠。

另一邊,涼亭內女子間的談話還在繼續,她們聊天的對象已經從姍姍來遲的寧扶疏變成為情所傷的靜姝郡主。

相貌稍顯活潑的小郡主撅著嘴,嘀咕說著:「我挑人眼光確實不太行,這點我自己也曉得,否則當初便不會看上那位滿口謊話的渣滓。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我不需要男人對我忠誠,我隻要他們哄我開心,供我取樂。」

「所以呢,用情深淺都無所謂,臉蛋才是最重要的。」靜姝郡主俏皮背著手,仰頭像是小孩兒討賞般沖著沁陽大長公主笑,「姑母,讓我瞧瞧你家的小郎君唄。」

沁陽大長公主屈指刮了下她的鼻梁,眉目柔和地連無奈都染了寵溺:「你呀……」

「還不快跟上來。」

寧扶疏和沁陽大長公主並肩,靜姝郡主則落後她們半步隨行。走出涼亭,她一眼看見有一位身材頎長挺拔的玄衣男子站在如火紅楓下,侯在似雪白馬邊。

劍眉星目,鼻高臉俊,且無端有股子凜然正氣自他周身散出,貴氣天成。

靜姝郡主驀地伸手一指:「我決定了!」

「我要他!」

寧扶疏不禁抬眼,見她手指不偏不倚對著的人正是顧欽辭。沁陽大長公主想提醒她熙平侯的身份,可話音尚來不及出口,靜姝郡主已然興致勃勃地跑到楓樹下。

她個子比寧扶疏嬌小許多,在身高八尺的顧欽辭麵前顯得隻有小小一隻,為了氣場不被碾壓,於是踮起腳尖。

「你是長公主表姐的人嗎?」

顧欽辭解甲入京的時候,小郡主已經下嫁去了郡縣。她沒見過長公主表姐的駙馬,卻聽說過表姐和熙平侯的這段姻親名存實亡,長公主寵愛麵首,但和駙馬分巷而居。

她自然而然地以為,能被寧扶疏帶著來赴宴的人,必是長公主麵首之一。

顧欽辭麵無表情,不冷不熱的「嗯」了聲。

靜姝郡主越發興奮,她便愛這般清清冷冷性子的郎君,被美色迷了心竅,狀著膽子對顧欽辭道:「那個……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猶如三妻四妾的男人之間交換侍妾,豢養麵首的貴女之間共享男寵也是常有的事兒。

顧欽辭這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她所謂「長公主的人」是什麼意思,本就冷淡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靜姝郡主其實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和大楚第一美人爭麵首哪是那麼容易的,遂再接再厲繼續遊說:「雖然我不像長公主表姐那麼有權勢,也不太能肆意地給你銀兩揮霍,但我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

她頓了頓,想出個絕妙的理由:「表姐府上郎君那麼多,你想要爭寵露臉肯定很辛苦吧?而我就不一樣了,我的後宅暫時還沒有其他小郎君,如果你跟著我的話,我保準給你獨一份兒的好,怎麼樣?」

不、怎、麼、樣!

顧欽辭眉間隱有陰鬱戾氣愈來愈濃,袖袍下的手緊捏成拳。被當做信手就可隨意討要的低賤男寵,大概是他在金陵城受過最大的屈辱。

若在往常,依照顧欽辭跟溫和沾不上半點邊的脾氣,絕對動手湊過去了。就算對方是個柔弱女子,他不會朝人動粗,也必然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可這會兒,他卻破天荒地看了寧扶疏一眼。

似期待她說句什麼,自己畢竟是她的駙馬。

兩道同時望向彼此的目光在絢爛秋景中相接,寧扶疏完全能夠理解靜姝郡主突然的熱情洋溢,就連坐擁後院各種長相風格美郎君的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顧欽辭這張臉委實生得妖孽了些。

不展顏,不勾唇,成天冷若冰霜的淡著張臉,卻和凶神惡煞無關,反而叫人驚嘆俊朗威武似九天戰神。

隻是不知為何,她見靜姝郡主這般圍著顧欽辭轉,心底無端有點別扭不舒坦。

可按理說,兩人之間並不存在實質性關係,就算她有心出言阻止,顧欽辭也不見得樂意她插手他的事。

於是在幾番朱唇翕動,又幾番欲言卻止後,她最終在顧欽辭的注視下,默默閉上了嘴,什麼也沒表態。

將寧扶疏種種反應悉數收入眼底的人霎時咬碎一口銀牙,氣得呼吸都重了起來。

她就這麼不在意他?

覺得他可有可無,放任他和旁人調情?

顧欽辭處在氣頭上,壓根沒意識到自己這通火冒的莫名其妙、毫無道理,一時間他隻想揪住寧扶疏的衣領死命搖晃,想問問她:既然如此,當初何必要他尚主,剝奪他娶妻生子的權利?

製衡權臣的法子千千萬,皆不過朝歌長公主一聲令下的事,何必委屈自己。

耳邊小郡主還在嘰嘰喳喳當說客,顧欽辭不耐煩道:「請靜姝郡主自重。」

「本郡主哪裡不自重了?」靜姝郡主不喜歡他這句話,雙手叉月要講道理,「你跟著長公主表姐時做什麼事兒,跟著本郡主同樣也做那些事兒,左右都是伺候,怎到了本郡主這裡就成不自重了?」

顧欽辭退後一大步,離她遠了些:「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靜姝郡主追問。

顧欽辭緩緩鬆開了上下咬緊的牙關,他每回遇到和寧扶疏有關的事兒,平素壓抑深藏的叛逆便如同雨後春筍,茁壯生長。這下子,嘴角倏爾挑起一抹詭異弧度,笑得喑啞邪肆:

「因為,我是你姐夫。」

靜姝郡主聞言一愣,姐夫……

朝歌長公主麵首無數,但姓名寫進皇室玉牒,又拜過天地君王的,隻有那位。

「你,你,你……」一時間,靜姝郡主結結巴巴你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顧欽辭眼底笑意愈濃:「本侯與長公主殿下伉儷情深、心意相通,成婚將近一年,至今未曾收到郡主的祝福。比起郡主方才所言,本侯更想聽……」

「百年好合!白頭偕老!舉案齊眉!鸞鳳和鳴!」靜姝郡主連忙接話,把能想到的詞一股腦全都喊出來。

顧欽辭戲謔挑眉:「那便借郡主吉言。」

寧扶疏:「……」

這說的都什麼玩意兒?

她和靜姝郡主不一樣,自然不會天真到認為顧欽辭這些話發自內心,隻覺得這人是把那日她在李皇後麵前說的話,一五一十還給了她。猜測顧欽辭彼時大抵被自己惡心到了,所以睚眥必報,非得反過來膈應她一回才平衡。

而這邊,靜姝郡主則規規矩矩地屈膝,向顧欽辭行了個禮。原本郡主的品階和侯爵的品階相同,但由於顧欽辭沾了長公主駙馬這層身份的光,在輩分上比她高了些。

小郡主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自己鬧了烏龍,羞愧萬分,一遍接連一遍地誠懇道歉。

其實顧欽辭本也沒太在意她那些張牙舞爪的話,更犯不著跟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姑娘計較,隻需說句不妨事便能將這場尷尬輕飄飄揭過,當做玩笑一場,萬事大吉。

但他在開口前,看了眼寧扶疏。

在他話語中與他鶼鰈情深的長公主端的是神色自然,事不關己。

顧欽辭起伏月匈腔不由自主生出一點不忿,臨到嘴邊的話鋒陡轉,變了個味兒:「郡主向本侯道歉並不頂用。實不相瞞,本侯自從尚了長公主殿下後,便恪守皇命,以妻為綱,這事兒還得請殿下原諒才行。」

於是靜姝郡主便又轉身,低頭小心說:「長公主表姐,對不起啊。我方才其實是被陽光晃了眼睛,看不清景象才會瞧中顧侯爺。你知道的,我從少時就視力有疾。」

「當真隻是眼瞎!」求生欲極強。

寧扶疏見她伸出四根手指朝天作誓,眼睛睜大盈滿真誠。這認錯態度還算懇切,也確實是無心之失,遂默默壓下那股子怪異情緒:「無礙,不知者不罪。」

顧欽辭聞言心底冷哼:原諒的這般輕易,她果然毫不在乎妹奪姐夫!

寧扶疏又道:「你先隨姑姑去瞧小郎君吧,我同侯爺說兩句話,稍後就來。」

靜姝郡主恍如得救般,福了福身子告退。

但她將將朝前走了沒兩步,突然靈光閃現想起什麼,甩著飛揚秀發回過頭高喊:「剛剛忘了說:早生貴子!」

為難她絞盡腦汁又搜刮出一個好詞。

洪亮明銳的嗓音響徹山穀,回聲震落兩片楓葉。小郡主拉過沁陽大長公主的衣袖,一溜煙跑得沒影。

顧欽辭:「……」

寧扶疏:「……」

她緩步走到銀鬃駿馬邊,輕咳一聲:「侯爺不是說此行意在辭青秋遊麼,怎停滯此處?」

寧扶疏適才在涼亭中和沁陽大長公主聊得酣暢,她以為顧欽辭願意送自己一程已是他極盡最大善良發慈悲了,不可能繼續待在這兒聽幾個女人賞鑒男寵麵首。若非靜姝郡主咋呼胡鬧,寧扶疏壓根沒留意到他。

這晌,顧欽辭回答她道:「是辭青秋遊不錯,所以哪裡景致美,就在哪裡駐足欣賞一會兒。」

「殿下倘若嫌臣礙眼麻煩,那也不是臣的錯。要怪隻能怪此處風景獨好,過分吸引臣罷了。」

寧扶疏:「……」

她怎麼忘了,看似沉默寡言的熙平侯其實伶牙俐齒得很。

不過寧扶疏沒有逞口舌之快的癖好,權當他今日心情不錯,打趣完靜姝郡主後,還有閒情逸致到她麵前說繞口令,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你喜歡便好。」

「對了,剛才忘了說,多謝侯爺借馬相送。本宮不是忘恩負義之人,那些伉儷情深的玩笑語本宮會叮囑靜姝聽過就忘記,絕不會流傳到民間。」

音落,顧欽辭漆黑眸光驀地變得深邃不見底,緊緊鎖在她臉上:「殿下就這麼著急和臣撇清關係?」

日照微斜,照得身高頎長的人灑下一道更長的影子,籠罩住寧扶疏半邊身子。

這種過分強勢的壓迫感讓她很不舒服,寧扶疏迎上男人莫名不善的神色,心頭猛然咯噔一下。近段時間以來,自己好像越來越猜不透顧欽辭究竟在想什麼了。

人前夫妻人後陌路,不前不後君臣。

劃清界限,毫無瓜葛,誰也不欠誰。

這些不是顧欽辭一直以來希望的嗎?

自己分明事事都尊重他的願景,怎麼到頭來反倒是這人問:

——殿下就這麼著急和臣撇清關係?

聲聲質問的人微彎月要,寧扶疏能看見他鴉青色的眼睫盈滿日光,細細顫動著,似夏日傍晚被暖風吹折枝杆的白蘆葦,沒緣由的,靜姝郡主覬覦顧欽辭時生起的古怪情緒再度湧上心頭,如潮汐翻湧了兩下。

浪潮拍打岸灘的勢頭雖劇烈,但很快退回海裡。寧扶疏也很快調整好心緒,嗓音清澈而理智:「撇清關係是為了保全侯爺和顧家高風亮節的名聲,別因為和本宮這個驕奢淫逸的惡人掛在一起,弄髒了。」

驕奢淫逸這四個字落盡顧欽辭耳中,如今忒不是滋味兒。

他冷笑一聲:「照這麼說,臣還應該感謝殿下了?」

「這倒不必。」寧扶疏道,「你勞力送本宮登上棲霞山,本宮勞心幫你扼製京中流言,便是互不相欠了。」

顧欽辭咬了咬牙。

果然是精明製衡朝堂、肅清六部賬目的長公主,這手算賬本領可真不錯,阻得人想和她親近些的機會都沒有。

顧欽辭利落翻身上馬,寧扶疏以為他這是看完秋景要走了,便也準備去找沁陽大長公主她們。下一秒,突然月要身一緊,一番天旋地轉,整個人已經坐在了馬背上。

「駕——」馬蹄揚起撲撲灰塵。

靜姝郡主聽見駿馬啼鳴轉頭,她望見緋紅袖衫與玄青衣袂在半空飛揚,上下交疊,攪成一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小郡主不禁發自內心地感慨:「好生般配啊。」

女子張揚肆意,男子深沉穩重。

娘子明艷傾城,郎君軒然霞舉。

長公主表姐和顧欽辭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且還那般恩愛,真叫人傾羨。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時寧扶疏的臉色並不好看,秀眉緊蹙:「顧欽辭,你做什麼?!」

「把殿下送回半山月要。」顧欽辭甩動韁繩。

「這樣,臣沒有勞力送殿下登上棲霞山,殿下也就不必勞心幫臣扼製流言。」

作者有話說:

《本侯與殿下伉儷情深、心意相通》

《本侯成婚後恪守皇命,以妻為綱》

喲哈,這一章的評論區隨機抽十個紅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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