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請辭(一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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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扶疏答應得爽利,又喝起了魚湯。

她放下空碗時,眉間平添幾分愜意的慵懶,嗓音也是懶洋洋的:「不過侯爺好像誤會了,本宮方才說侯府已經修葺完畢,指的是……顧大將軍,可以搬過去。」

「畢竟以本宮和皇帝如今的關係,日後他往府中安插探子的數量隻會多不會少。你兄長倘若繼續在長公主府待下去,身份暴露是遲早的事。而皇帝多疑你我都見識過了,他現下覺得顧大將軍壯烈犧牲,你又尚了本宮,武康侯手中三十萬顧家軍後繼無人,才讓他放心。」

「所以本宮的建議是,顧大將軍尚在人世的消息,還是繼續瞞著。如果他想回清州,就趁著今晚夜黑風高,秘送他出城,跟上回暗送你離京一樣。如果他想留在金陵,那便得換個相對安全的別院,移地而居。」

顧欽辭怔了一瞬。

寧扶疏說了這麼多,落在他耳中,隻有短短六個字。

她沒想趕他走。

她故意戲弄他。

寧扶疏帕子抵著上唇,舌尖略顯狡黠地輕輕舔去嘴角湯漬。

這也不能怪她不是。

誰讓顧欽辭總是口嫌體正直,而今相處久了,她多少琢磨出一些「對付」他的法子。

眼見顧欽辭眸子眯起,盯著她目光驀地變暗,似又要俯身逼近她,寧扶疏連忙開口:「這才是給你的謝禮。」

也不完全是戲弄。

顧欽辭聞言臉色稍緩,大發慈悲地想,念在她還生著病,就不計較這一回了。

隻是仔細想想:「臣府上,也免不了有眼線,算不得安全。」

寧扶疏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尤其在金陵城內,哪有絕對安全的地方。」

「臣倒覺得,還真有那麼個地方。」顧欽辭眼底劃過一抹犀利精光。

寧扶疏側過頭去,狐疑看他。

隻聽他用最冷靜沉穩的語調,說著最大膽的話,「隻要沁陽大長公主願意在府中騰出一間空院,別說藏個人,就算是想藏一批私軍,也未必瞞不住宮裡。」

寧常雁需要倚仗先帝暗樁做他的眼睛,加上這些年來,他得到的情報無一差池。他信任暗樁,也信任從不攬權乾涉朝政的沁陽大長公主。

而先帝暗樁正聽從沁陽大長公主調配。

這裡頭,便有一處可瞞天過海的漏洞。

寧扶疏沉吟片刻,倒別說,依照沁陽姑姑的性情,沒準還真會幫他們這個忙。

她拉開了書桌下方抽格,拿出一塊玉石覆手放入顧欽辭掌心。

「我晚些進宮時,你們便趁那會兒工夫做個決定。從暗道徑直出城也好,去姑姑府上也罷,隻要有這枚令牌,在大楚境內都暢通無阻。」

那玉潤如凝脂,觸手生溫。顧欽辭低頭掃去一眼,雕工精巧,晶瑩剔透似有流光溢彩的正反兩麵各用小篆體刻了「日月朝歌」和「長公主令」八字,是世間別無第二塊的長公主令牌。

他摩挲著玉牌上的鳳凰雕紋,依稀還殘存著寧扶疏指尖溫度。這大概是他從長公主這裡得到,最貴重的物什,緩緩收入袖中。

顧欽辭道:「殿下還看折子嗎?」

寧扶疏掃過陽光擦過窗欞的角度,這個時辰進宮,正好能趕在寧常雁午憩之前,把該了斷的事解決掉。她搖搖頭道:「不看了吧。」

「可臣想念。」顧欽辭倏然打斷她。

話音落下,已然拿起手邊奏折展開。

然後將狼毫筆蘸勻朱砂墨,塞進寧扶疏指間。

「……」她算瞧明白了,這人壓根是還在因為她傳駱思衡念折子的事較勁,非要比個高下長短不可。

多少算得上無理取鬧的行徑,寧扶疏非但沒覺得厭煩,甚至心情隱隱有幾分不錯。順從接過筆杆,由著他去。

又是一封請安折。

除去顧欽辭拿到第一本諫言替趙參堂求情的,他已經連續念了四本請安折,再加上先前駱思衡讀過的三冊。也就是說,統共八本折子裡頭,隻寫了諸如「請陛下安,請長公主殿下安」的廢話折,足足占據七份。

委實有些誇張。

但這並不是今日才有的現象。

那些遠在州郡縣城任職的官員,整年也難有一次上京麵聖的機會,而卓越政績不可能每天都有,若他們不時常寫些折子送到君王麵前露臉,隻怕端坐廟堂之高的皇帝沒兩天就忘了他們姓甚名誰,談何機會升遷。

寧扶疏此前從不留神這些沒有實質內容的請安折,粗略掃一眼便過了,以至於這晌才發現其中文章。

顧欽辭見她提筆端坐著,許久沒落筆:「殿下累了嗎?」

「沒有,我隻是,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寧扶疏直接放下毛筆,「你看,這許多請安折雖萬變不離其宗是恭維本宮和陛下之語,但每每獻寶上供,卻都在迎合本宮的喜好,而非陛下的。」

仿佛在他們眼裡,長公主才是時下真正掌大權之人,而皇帝如同無足輕重的順帶。

寧扶疏擁有的權勢,遠比她能夠想象到的全部更大,難怪寧常雁迫不及待想削權。

顧欽辭翻開下一本奏折,果不其然,依舊如此:「所以殿下是理解他了嗎?」

「理解?不,本宮不理解。」寧扶疏抬起的眼神清澈,「非要說的話,不過是釋然罷了。」

「龍椅冰冷,一旦坐上那個無血無淚的位置。他信你時,是君恩浩盪;他不信你時,便是逾矩放肆。等哪天他給你扣上不臣之心的帽子,安富尊榮也就到頭了。」

其實何止長公主,曾經輝煌煊赫的顧家也是同樣。若放在顧欽辭未曾進京與寧扶疏成親的那幾年,民間流傳有一句歌謠:金陵杏花巷,燕雲十六州。前者指的是武康侯府宅賓客盈門,後者說的是三十萬顧家軍駐守國門。

顧家門楣受盡君恩深似海。

可惜君偏不信臣節重如山。

榮華彈指間,君恩如逝水,匆匆向東流。

許是感同身受最為傷懷,顧欽辭直言不諱起來:「容臣說句難聽的,當初他擬定聖旨,給你我二人賜婚,殿下就該料到會有今天。涼薄之人眼裡,塞外忠魂可以猜忌,自幼相依為命的情意又能有多牢靠。」

字字誅心,寧扶疏不得不承認顧欽辭話中道理。是她,一直以來被小皇帝偽裝的單純蒙蔽雙眼,糊塗至極。

寧扶疏想著,嚴肅沉悶的氣氛間,突然一聲輕笑漏出雙唇:「理是沒這麼個理沒錯,但本宮怎麼記得……」

「幾天之前還有某個人說,自己和兄長不會因爭權奪勢反目,所以覺得本宮和陛下亦然,怎麼轉頭就說起相反的話了呢?」她嘖嘖感嘆,「真不愧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顧欽辭斂了睫,仿佛在回味,自己確實說過這話。

正是趙麟豐在賭坊失手殺人的那晚,他聽見長公主和宋謫業一席爭執,進屋後自然而然安慰寧扶疏。

「昨日之我昨日死,今日之我今日生。」顧欽辭抬起墨色瞳仁,義正辭嚴得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悠悠道,「數日之前的我並非現在的我,更何況那時說的話,同臣有什麼關係。」

寧扶疏保持微笑:「……」

很好,還是那個唇下兩列伶牙俐齒,絕不肯吃虧的熙平侯。她辯不過他,索性抽走這人手裡拿著的奏折:「有這貧嘴的功夫,不如回去收拾收拾顧大將軍的行李。」

折子已經批了不少,寧扶疏喚了守在門外的琅雲與琳絮,將桌上文書抱去外頭馬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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