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燈會(雙更)(1 / 2)

加入書籤

寧扶疏坐在乾燥整潔的被衾上,愣愣出神。

琅雲與琳絮推門進屋,被撲鼻而來的曖昧氣味驚得腳步一頓,險些踢到門檻。

又見香屑滿爐,紅燭燃盡。走到榻前,那股神似石楠花開的旖旎氣味更加濃鬱。兩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無聲對視,心照不宣什麼都懂了。

琅雲輕聲道:「殿下,婢子把窗打開吧。」

「不用,會冷。」寧扶疏嗓音啞得不像話。

琳絮連忙倒了杯熱茶,掀開帷幔就要遞給她,可伸出去的手卻被擋在了床帳之外。

寧扶疏將這塊聊以遮羞的紗帳捏得死死的,唯有聲音傳出來:「琳絮,給我準備一碗避子藥來。小心點,別被駙馬發現。」

琳絮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她說的用意,連連點頭:「好,婢子這就去辦。」她把熱茶遞給琅雲,轉身之前不放心又問了一句:「殿下還需要其他的嗎?」

「去城裡找家藥鋪,買些紫茄花回來,研墨成粉。」寧扶疏道,「以後焚香時,都加一點,混到安息香裡。」

又是一截安靜的沉默,琳絮比琅雲念過的書多,知道紫茄花有避孕之效。但她沒說什麼,諾聲後,奉命去辦。

可她沉得住氣,琅雲卻是心直口快的脾性,忍不住說道:「殿下既然不喜歡駙馬爺,為何要委屈自己。」

在她看來,但凡女子深愛一個人,必會滿心歡喜地為對方生兒育女。相反,喝避子藥,便說明不愛對方。

郎君如意,相夫教子,兒孫滿堂……

這些,是芸芸眾生根深蒂固的思想。

偏偏寧扶疏孤傲在禮教之外,她趁琅雲添炭火時,端起擺在床頭的茶盞潤喉:「委屈?誰說本宮委屈?芙蓉帳暖,雲雨合歡,本宮嫌這春宵苦短還來不及,談何委屈?」

琅雲越發困惑,屈指摳了摳頭皮。

其實寧扶疏說的是真話。

雖說昨晚顧欽辭像剛開葷的狼崽子一樣,失去理智般牢牢桎梏著她不肯鬆手,甚至越到後頭,弄她越狠。可寧扶疏並非沒有從中得趣,否則嗓子不會累成這樣,更不會放任他折騰到天明。

要說生氣,多少有一些。她惱顧欽辭不顧她的意願,橫沖直撞弄在最裡頭。自己到底是第一次,許是身體受不了那麼大的刺激,小腹都微微抽搐。

但要說因為這件事就和人鬧矛盾,那也不至於。歸根結底,是橫跨了兩千年的古今觀念不同,等顧欽辭過去荷爾蒙興奮期,他們再坐下來好好溝通便是了。

寧扶疏渾不在意這份無人理解,對琅雲慵懶一笑:「你如今還小,等再過兩年,本宮替你尋個好人家嫁了,便明白,做鬼也風流是個什麼滋味兒了。」

風流二字,琅雲是聽得懂的。巴掌大的圓臉登時漲紅,羞得低頭:「殿下慣會取笑婢子。」

寧扶疏沉默不答,闔上眼睛又睡了一會兒。

琳絮辦事向來穩妥,半個時辰的工夫,避子藥熬好了,紫茄花也磨好了。

一碗與尋常風寒藥無異的濃稠藥汁送到寧扶疏麵前,她端在手中遲疑了兩秒。身邊琅雲手指緊緊揪著衣擺,想趁最後的機會再規勸幾句。下一秒,就看見自家殿下捏住鼻子,毫不猶豫灌下整碗湯藥。

她隱隱理解那瞬猶豫,並非對腹中可能存在的小生命有所留戀,而是單純地怕苦。

可殿下明明是一個那麼怕苦的人啊,從小到大隻要是喝藥,必得配著果腹與蜜糖。唯獨這晌,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爽快利落地吞咽入腹。

以至於午時她見到駙馬爺,目色不由得染上幾分同情。

「回來了?」寧扶疏笑得一如往常。

顧欽辭打開食盒,騰騰熱氣登時溢出:「我做了三次才成功這麼一點,你來嘗嘗?」

寧扶疏接過他遞來的筷子,夾起一塊年糕,在盛滿白糖的碟子裡蘸了蘸。

今日清晨,天光將將灑下熹微亮堂,顧欽辭便側身抱住她,用食髓知味的灼熱磨蹭她腿根。

薄衫仿佛不存在一般,滾燙溫度猶如緊貼皮膚,驚醒仍在熟睡著的寧扶疏。那駭人輪廓精神抖擻,蹭得她連想裝睡都做不到。又感受著這人薄唇印在她耳後,細細口勿過每一個細胞與毛孔,像狗啃骨頭似的留下一串濡濕。

那副使用過度的嗓子也不閒著,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語:「殿下,殿下,讓臣侍寢……」

好像隻有用這種方式,才能確定昨晚的歡愉不是黃粱一夢,才能確定懷裡的人真正屬於他。

「殿下……殿下啊……」

寧扶疏發現,他做這事時,格外熱衷於喊她殿下。無比尊敬地喚「您」,無比謙卑地稱「臣」,用謙卑的他占有著尊貴的她,將尊貴的她嵌入他謙卑的身體裡。

再把她拋至最高空,喘聲問著「您喜不喜歡?」「臣做得好不好?」

逼著她說出肯定答案,謙卑的他才肯動一動,放尊貴的她回到地麵。

仿佛裝了滿滿糧食的鼓脹小腹又開始隱隱作痛,寧扶疏渾身上下提不起一點力氣,自然不答應他侍寢的哀求。

於是隨意想了個由頭,告訴他在金陵有個風俗,大年初一醒來得吃一碗蘸糖的熱年糕。且這年糕不能是外頭買的,需得身邊人親自做,討得兆頭才好。昔日母後在世時,便以皇後之尊為先皇打過年糕。

寧扶疏支開顧欽辭是為了及時喝避子藥,沒曾想,他竟當真勞心費神,做出這糯而不粘的年糕來。

「疏疏,你還沒告訴我,這吃年糕討來的兆頭是什麼?」顧欽辭問。

寧扶疏咀嚼的動作微頓,年糕切成節,寓意節節高。和昨晚踩芝麻杆踏歲,異曲同工。

她默默把升官發財四個字連同嚼爛的年糕一同咽下去,改口說:「財源廣進,福氣臨門。」

顧欽辭垂眸斂睫,蘊在眼裡的光驀地黯淡。隻是一瞬,再掀眸看她,已是尋常:「這話,似乎更適合商賈。」

「我正要同你說這件事。」寧扶疏又夾起一塊年糕,裹滿厚厚砂糖,吃著滿口甜味,「我想早朝歌做生意。」

「怎麼突然有這個想法?」顧欽辭問。

「今早接到金陵線報,皇帝在年尾朝會上,以去年莊稼收成不佳為由,打算廢除方田均稅法。」寧扶疏言簡意賅,「等過了年關,應該就有旨意下來了。」

談及正事,顧欽辭神情頓時嚴肅起來。

方田均稅法,這是朝歌長公主在建興二年提出的富國之法。其下令清丈大楚各州郡的土地,核實土地所有者進行登記,並按照土質的好壞將每畝田地分為甲乙丙丁戊五等,朝堂向不同等級土地征收的賦稅不同。

此舉頒布於建興三年初,到建興四年末已經實行了整整兩年。不僅清丈出諸多隱瞞土地,增加了朝廷稅收,且為那些家中土地產糧甚微的農戶免除了田稅,減輕民賦。

如今寧常雁要廢方田均稅法,不顧朝臣諫言一意孤行。他心裡裝的,不是天下黎民,而是權利詭計。

他要無上的權勢緊緊握在自己掌心,把長公主做的一切廢除抹滅,讓朝臣與百姓逐漸忘記朝歌長公主曾經存在過,隻記得皇帝陛下一人。

寧扶疏道:「往小了說,如今住在朝歌雖然安穩,但到底拿的是朝廷俸祿,命脈拿捏在皇帝手裡。他今日既能廢方田均稅法,明日便有可能削減公主府年俸。誰知道這把刀會在什麼時候落下來,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往大了說,籌謀諸事,最需要的就是錢。我做不到貪墨斂財,隻能憑生意賺。」

顧欽辭溫柔遞給她擦嘴的帕子:「你想好做什麼買賣了嗎?」

「先從綢緞莊和成衣鋪開始吧。」寧扶疏擱下筷子接過,「我昨晚逛廟會時發現,這邊姑娘身上穿的衣裳雖然嶄新,但布料繡紋與衫裙款式,卻是金陵早已過時的舊款,若咱們能賣金陵貴女們時下最喜歡的新衣。」

她戳了下軟糯年糕:「必定財源廣進。」

「我都依你。」顧欽辭道。

他說著突然話音一頓,深深吸了口氣,隨即側頭看向床頭木櫃上擺著的博山香爐,輕煙裊裊,不禁狐疑:「疏疏,你換香料了?」

「沒有啊,還是原來的安息香。」寧扶疏麵色如常,「怎麼了?」

顧欽辭如實說:「聞著味道有點不一樣。」

「倒也正常。」寧扶疏道,「從金陵帶出來的那些香料在路上用完了,現在燃著的,是琳絮拿方子去城裡香料鋪子重新配的。雖說用的香木品種相同,可和宮裡的東西比起來,少不了有優劣之分,味道難免差點。」

顧欽辭點點頭,又看了一眼那白霧香煙。

孟春之月,朝歌的楊柳似乎比金陵的楊柳貪眠,尚且蕭條的冷風吹過,枝頭一片朦朧暗黃,不見寒綠幽風生短絲之景。

朝歌的集市也比金陵的懶惰,正月初十已過,兩側店肆仍舊七七八八閉著門。

直到上元佳節那日,商鋪貨攤才陸續開張。有過歲除那夜的前車之鑒,寧扶疏與顧欽辭這回學聰明了,出門前各自在頭頂戴一方帷帽,輕紗遮麵。如此,就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

他們上街的原意,是想瞧瞧哪幾條街巷車馬人`流比較大,盤個寬敞門麵適合開綢緞鋪子。

但到了最喧囂之處,見到的卻是明燈萬裡,煌煌如晝。花燈連漫天,似星河流淌。

方知這上元節比歲除夜更熱鬧。

顧欽辭站在入口處問:「疏疏,你想逛燈市嗎?」

寧扶疏眼睛都在熠熠發亮,她從沒見過這麼多明燈。但前頭的人實在太多了,怎麼瞧都是寸步難行的樣子,稍稍有些猶豫。

躑躅間,從他們身旁走過的,盡是才子佳人成雙結對。

是了,一年之中第一個月圓良辰,素來屬於情人相會的佳期。顧欽辭瞥過那些簪花佩香的姑娘低頭含羞帶怯,衣以錦綺的小郎唇角抿著微笑,袖袍做擋,藏住悄悄相握的手。

他冷淡眉目徐徐彎起,坦盪地朝寧扶疏張開五指:「疏疏,陪我罷。」

顧欽辭今日沒有穿慣常最愛的玄色衣袍,為了搭配她妃紅織金襦裙,蓮花步搖綰髻,挑出一件襟口滾蓮紋的曙紅色重衣,金冠束發。

較之將軍殺戮的威嚴硬朗,更添幾分勛爵公子的富貴風流,俊朗得緊。仿佛身後熙攘市集,和明輝漫天皆成了他的陪襯,寧扶疏杏眸流眄,隻倒映他一人身影,遞出手回應。

指尖相觸,隨即被對方反握住。

耳畔鳳簫聲動,過眼玉壺光轉。燈月交輝下,顧欽辭倏爾想就這般拉著她,走過地久天長。

遙遙望見前頭聚了一堆人,走近了才發現玩的是射箭取物。

守攤的,是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兩撇短小胡須隨著他高聲吆喝上下擺動:「十文三箭,十文射三箭咧!」

他身邊木架上擺放著各種小玩意兒,竹木製品、青銅玉器、金銀首飾,密密麻麻瞧得人眼花繚亂。寧扶疏聽見周圍看客小聲交談,據說這男人是個實打實的騙子,大家千萬擦亮眼睛。

她不禁好奇:「冒昧請問,這話從何說起?」

一個婦人轉過頭來:「聽娘子這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你有所不知,他這玩意兒啊,需得三箭射中同一樣物什,才肯把東西給你。」

「射靶子而已,有什麼難的。」開口說話的是顧欽辭,他低沉話音滿含不屑。

「郎君別急著下定論,先聽妾把話說完。」婦人續道,「你們且看插在木筒裡的那些箭支,從頭到尾都是木頭做的,又在頭部裹了厚厚一層布,那布包裡則放了黃沙。」

「頭很重,尾很輕,往往剛離弦就掉地上去了,哪能輕易射到那架子上的寶貝。」

「退一萬步說,就算有力氣忒大的壯士,成功把箭射出去了。你們再看那些東西擺放的規律,都是左右兩件把中間那樣擋掉了一半,隻留下指甲蓋兒的大小給人瞄準,誰能保證三支箭射中相同的位置。」

寧扶疏正要點頭謝她提醒,顧欽辭再一次出聲:「疏疏,喜歡哪個?我幫你打下來。」

她看見顧欽辭手裡拿著一把木弓攜三支箭矢,微微愣怔,這人趁她與婦人說話的工夫,已經付過錢了。

遂目光轉到木架上的物件轉了一圈,道:「那就要第四排最左邊的吉運童娃吧。」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科幻相关阅读: 獨你悅人 主角受懷了我的崽 綠茶公主[快穿] 你也會有人嫉妒 綁定彈幕後我有了逆襲光環 原神:開局硬鋼魔神奧塞爾 大宋水滸傳 從猛虎開始的進化 超能世界裡的祖國人 我玩網遊不氪金之火力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