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山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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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嘴裡囚禁著惡魔的仆人,

走下百轉千回的虛無階梯,

發現不為人知的另一個故事。」

老人聽了,用幾乎是溫柔的眼光瞧著她,問道:「你?」

袁山山發現杜七河在看自己,他心想,你不?這全是為了你呀。杜七河依然等著他拿主意,於是袁山山點點頭。

老人又嘆了口氣:「嗯,所謂不為人知的另一個故事,一定是指雙王劫那件破事了。小毛孩為什麼想讓你們知道那件事?而且是從我這個老不中用的口中?唉,算了,不用告訴我,我早已發誓不再過問冬屋之事,也脫離外界太久了,再說,我還有多久可活?知道也隻是徒增煩惱而已,那又何必?」

他的話語裡似乎確信無疑是大君派他們前來。四名小巫師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揭穿真相,連一向歪歪扭扭的胡夢獅也像乖孩子一樣並膝而坐。

「那我就跟你們講講雙王劫。幾十年前的事了,恐怕會講的丟三納四,你們最好不要打斷。該從哪裡講起呢?唉,一輩子就講這麼一次,卻不知道該從哪裡講起了。」

老人遒勁蒼老的手搭在膝蓋上,目光轉向燭火,一動不動的凝視著,月匈前那枚兩片銀杏葉組成的徽章上浮動著微弱的光芒。

「還是從我自己講起吧……你們或許知道老夫年輕時候的外號?人稱煉金巫師是也。我的兒子雖然繼承了這個外號,但其實他與我一點兒也不相像。要煉金子,既要金,又要火,所以我雖然法術高強,但脾氣十分暴躁,不像馮天然那家夥性子軟綿綿的,總是不動聲色。你們稱他星辰大君,可是星星都是又冷又硬的石頭,哪裡有他那樣心軟的?不過他的法術是真的厲害,我從沒見過任何一名巫師能兼具化身術、號令術和古術,甚至能夠使用暗影之術。況且他那時候還非常年輕,不過二十七八歲,比我小十七八歲,長得也……哼哼,反正當初我看他是沒有一點順眼的地方。」

煉金巫師。煉金大人。星辰大君,馮天然。

老人口中的人物袁山山都從故事裡聽到過,沒想到如今能親眼見到其中一位。他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仔細聆聽著老人的每一句話。

「要講雙王劫,繞不開老城主……當初老城主實在是太老了,當大君太久了,隻不過因為冬屋偏居西南,一直風調雨順,大夥兒都沒察覺到潛伏的危機。如果老城主早幾年退位的話,說不定就沒有之後的事了。嗯,他終於要退休時已經九十歲了,我跟馮天然是繼承大君位子的最佳人選。我德高望重,又有家族做靠山,有一大批巫師擁護;那家夥呢,出身普通,搞關係普通,但驚才絕艷,為冬屋立下過汗馬功勞。唉,我從二十歲上就以為有一日能成為冬屋的大君,沒想到到老了會遇上競爭對手,自然是滿腔怒火,生怕被他搶了位置;恰好在此時,冬屋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亙古不變的混沌居然孕育了一顆心髒。」

老人停下來思索著,沒有人敢打攪他的思緒。

「在那個時候,混沌已經沉睡了幾千年,完全沒有蘇醒的跡象,巫師們可以輕易的進入第二道銀杏之門,甚至可以靠近第三道門。古術巫師正是在第三道門內發現了這驚人的現象,隨後陸續有更具實力的巫師證實他的觀測,其中就有我和馮天然。沒有人知道這顆心髒是何時出現的,如何出現的,有什麼作用,是否還會消失,這些通通不清楚。我們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做了一些嘗試,證明混沌並沒有因為出現一顆心髒而將要蘇醒,這顆心髒也沒有對環境產生任何影響或威脅。」

「於是老城主征求我們的意見,主要是問我和馮天然。馮天然認為應該順其自然,不要乾預混沌的變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情形不明了的情況下保護現場、限製巫師通行;我呢,其實同意他的看法,但為了爭取君位,我在會議上大發雷霆,怒斥他視如此重大的事件如兒戲,置冬屋的安危於不顧,提出應該邀請各地有名望的巫師前來觀察,共商對策。那時我打的算盤是,那些巫師中許多都是我家族的朋友,他們前來冬屋,既可以讓我展示統領四方的能力,又可以讓他們給老城主做做思想工作,我當上大君的贏麵自然就大上好幾分。至於混沌之事,我壓根兒就沒想讓他們參與,這是我們冬屋自家的事,何勞外人操心?當時,大部分巫師站在我這一邊,於是老城主接受了我的意見,以法術探討之名邀請巫師之事就由我牽頭去辦,時間定在冬至後至立春前的一個半月期間;會上還定下了繼位典禮在立春之日進行,正好有各地巫師在場作為見證。」

老人突然抬起頭問:「現在是什麼時候?」鄭笑鳴告訴他明天就是立春。他的黑眉毛像鞭子一樣抽動了一下,喃喃道。

「唉,就是這個時候……各地的首領巫師和大巫師都像大雁一樣在冬至前就早早的飛來了,隻有海屋的公子到的最晚,小寒過了才在一隊隨從的陪同下前來。海屋是四大屋之一,上一位大君久臥病榻,他新官上任,想來必定是一頭亂麻,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我為他接風,發現他不善言語,性子孤僻,當時便心想這可不是當大君的好材料,還有些慶幸。海屋歷來與冬屋不和,一方麵他們的大君之位采用家族傳承,近些年先後有幾任荒唐城主,乾了不少荒唐事;另一方麵的原因是,他們一向主張巫師應當對白殼子實施管理和懲戒,對他們的發展進行引導和乾預,這與冬屋的主張完全相悖。」

「我還是按照禮數招待,但完全沒把他們放在心上。當時我忙些什麼呢?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我淨忙著在老城主跟前展示自己能號召這許多強大的巫師,因此每天上躥下跳,引薦了這個,又引薦那個,陪同了這個,又陪同那個,至於用來掩人耳目的法術探討,隻有各個首領巫師被告知了關於混沌的秘事,我帶他們去第二道銀杏之門觀摩,然後就讓他們回去研究,不多逗留。雖然巫師大多是些自行其是的家夥,但有老夫立下規矩,也沒人真敢擅闖第三道門。這期間馮天然也沒有閒著,他像個守門的一樣天天往第三道門前一坐,動也不動,把守衛部副部長的職責撇在一邊。在那坐著滋味可不好受,你們如果進去過就知道。有些時候我也說不清大家是按照我的安排行事,還是忌憚那家夥的決心。」

「眼看日子一天天接近立春,老城主卻絲毫不透露人選。我已經做了這許多工作,更加勢在必得,表麵上一切如常,內地裡實在煎熬。一天深夜我正準備睡覺,管家報海屋的公子到訪。我以為他這麼晚來是要辭行,因為最近跟其他巫師交談中,關於海屋的混論局勢已經聽過多次了。於是我重新穿衣點燈,請他進屋。沒想到,他卻跟我提起了混沌。對了,我跟你們說過他的名字嗎?不說你們也應該知道,他姓唐名書敏,人稱梅雨大君。那時他年近三十,比馮天然大幾歲,聽說也是一身慧骨,但論力量和名望都比馮天然差了不止一星半點。有時別人會忘了稱號,叫他梅雨巫師,他雖然不快,也會答應。我一直以為他的叔叔選中他是犯糊塗,結果呢,最大的糊塗蛋是我自己。唉,時間過得真快,如今他也該七十歲了,以他的能耐,想必仍是海屋的大君。」

老人發愣般的沉默了,陷入對往事的追悔中,直到一種深沉的、仿佛發自地底的咕嚕聲把他驚醒。小巫師們悚然的回望通道,老人說道:「你們呆在這裡有一段時間了,被它們聞到了氣味。不過還不要緊,我快些講吧!」他悲愁的眼睛掃過四名小巫師,然後一口氣說下去。

「那天夜裡,唐書敏對我說,他發現混沌之心上有一處缺口,又或者說,有一處在萬千變化中始終不變之處。他認為可以借我的黑金術和家族寶物蠶叢衣、柏灌刀,從缺口中引出混沌之力,為巫師效力。這本來是天方夜譚,但那時的我一聽卻精神大振,立刻想到,如果自己成為能夠號令混沌之力的第一人,大君之位豈不是囊中之物?我要他立刻帶我去看,他卻不慌不忙,要我先演示法術和寶物。我說寶物不在身邊,存於寶庫山中,而且要家族長輩同意才能動用,他便讓我先演示法術。我雖然不樂意,但黑金術並不神秘,隻不過是僅傳周家後代的一種封印術,我的衛兵們就常見到我使用,給他看看又有何妨?我當場就將一隻茶杯封入金殼。他好奇的研究了一會兒,直到金殼破碎,完整的茶杯重新出現。他又詢問我寶物是否真如傳聞所言,柏灌刀斬過的地方可以再生、蠶叢衣能讓腐物復生。我便告訴他,有誰敢懷疑周家人的東西,等同於懷疑周家人的信譽,我對這些人可不會客氣。他笑了一下,我看得出他不太滿意,但還是領我去瞧那所謂的缺口。」

「去的路上唐書敏告訴我,他隻能從第三道門內指給我看,因為我沒有像他那樣的『明察秋毫』之眼。我們抵達第三道銀杏之門,馮天然居然還坐在那裡,但憔悴得很,我真有些擔心他會因為承受不住那裡的壓力而垮掉。我叫他走開,他死死盯著我們,臉上還是一貫帶著微笑,對唐書敏說,這位兄弟到這裡觀察好幾天了,這次深夜前來,難道有什麼重要發現?我當然不可能將實情相告,隻說要近距離看一看那顆心髒。馮天然不同意,堅持除非有老城主的指令,否則我進去可以,唐書敏不行。我跟他大吵了一架——或者說,我大吼了他一頓,但他非常堅決,寸步不讓。唉,即使不是有禁令不能在這裡使用法術,我也不敢真的跟他動手。承認這件事並不丟臉,就算有三個我、再聯合十個唐書敏,也不可能贏得了你們的星辰大君,他就是那麼厲害的人物,幾百年才出一個。所以那晚的結局是我們灰溜溜的走人了。」

「唐書敏大概沒想到我對守門的家夥完全沒法子,但我泄露出來的焦急和野心一定讓他欣喜若狂。第二天一早他又來找我,說是有了新的計劃。我立刻讓其他人離開,與他單獨相談。他說,星辰巫師看來是不會在繼位典禮前離開了,但繼位典禮當天他勢必要前去參加,可以趁那時候進入第三道門。我聽了這話,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好笑,因為我也要參加典禮呀。再說,如果當天繼位的是馮天然,我獲得再強大的力量又有何用?但唐書敏將我的心思都計算在內了,他向我提出,隻要答應他當天攜帶柏灌刀和蠶叢衣進入第三道門,他便立即前去拜見老城主,代表整個海屋向冬屋遞上同盟協議,摒棄兩地之間數百年的交惡,今後將遵守冬屋製定的所有守則,包括停止插手白殼子的事務,以及在禁術研究方麵的嚴格管控。而這一切他都會說是因為我的努力斡旋,化解了兩城之間的嫌隙。」

「說到這裡,他掏出一封信函,原來他已經連夜寫好協議,落款處蓋著海屋的精靈之印。我看到內容裡麵處處頌揚我的同盟協議,著實心動。這可是兩大巫師之城之間的世紀難題啊!但我也意識到,他進入第三道門後想做的事情一定極其重要。唐書敏見我遲遲不肯答應——其實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便嘆了口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裡,向我做了一番誠懇的長談。他說,海屋其實已是強弩之末,幾代以來君王衰弱,兄弟鬩牆,不僅先輩建造的秩序失衡,導致大量精靈和妖怪離開,還頻繁遭到暗影巫師侵害,籠罩在恐懼的陰影中,如今已經到了人心惶惶、分崩離析的地步。他有決心重振家園,此行一來是想與冬屋建交,借此穩定人心,二來是想借用力量,修復古老的結界,擋住暗影巫師。」

「他說了很多,態度非常懇切,洋溢著對家園的痛和愛。唉,如果你們曾見過他,瘦小無助的端坐在椅子裡,一張圓臉上一雙無辜的眼睛,也許也會相信的。我思索著他的話,覺得一切都說得通,但為什麼非要取得混沌的力量?我這樣問他了,他又痛陳了一番表兄弟們的張狂無忌,連冬屋都不放在眼裡,又說自己實力微弱,如果不能倚靠這世上最強大的力量,恐怕難以服眾。他還再三發誓,自己確確實實看見了混沌之心上的缺口,那時他突發奇想:如果披上救命之衣,揚起再生之刀,向缺口砍上一刀,毫無反應也就罷了,如果有力量泄出,立即用周氏祖傳的黑金術封住——這樣一來,就如同從汪洋中取水一滴,這滴水可為冬屋效力。他還說,他感到周氏在此事當中不可或缺,可以說是天命要我在繼位之前獲得混沌之力,這也與周氏自古以來就是四裔之首的地位相符。而他所求的呢?隻不過是跟最強大的巫師之城和最強大的巫師訂立盟約。」

「這下我被說動了。倒不是被那些阿諛奉承之詞,而是因為他所要求的是那麼微小的事——隻不過是帶他進入第三道門嘗試一下——我能獲得的卻是無比巨大的回報。他還不知道我跟馮天然已經對那顆心髒做過一些實驗,普通的法術和刀劍根本不起作用,還有治療、修復、封印等法術也毫無效果,那就像一顆油鹽不進的石頭,漂浮與虛無之中。唐書敏隻說對了一樣事情:周家的黑金術的確是封印股掌之物的最強法術,世上再無匹敵。因此,我或多或少也產生了些天命所歸的想法,現在想起來真是可笑至極啊。至於所謂的缺口,我仔細考慮後是不相信的,畢竟馮天然天天呆在那裡都沒有發現嘛。這可憐的梅雨大君一定是眼花了,因為銀杏之門內猶如波濤翻滾,普通人即便沒有暈厥,也很容易產生錯覺。我當時這樣想。這下子我反而怕他後悔了,連忙與他握手言定。他還一臉天真的問我是否真能取得家族寶物,我滿口答應,心裡嘲笑他想要自保而索求蠶叢衣。」

「事情商定後,唐書敏果真立即前去拜見老城主,代表海屋遞交同盟協議。我在一旁陪同,眼看老城主接過協議,慢慢翻閱,不禁心裡砰砰直跳。老城主看完協議,又和唐書敏交談半日,最後送客時眼睛直望著我,連說了三個字,好、好、好。我大喜過望,感到大君之位已經落入手中了。那時據繼位典禮還有五日,我終於過上了吃得香,睡得好的日子,除了應付各地的首領巫師,隻需再籌辦取得家族寶物一事。這件事說難很難,說簡單也簡單:如果據實相告,那是無論如何也取不到的;我謊稱是換位典禮上祭祀所需,長輩們便毫不懷疑的同意了。不過隻能在當日早晨去取,典禮結束後就要歸還。對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唐書敏告訴我海屋將增派一隊巫師前來參加典禮,其中包括幾名高級官員,希望能加入典禮時的振子隊伍,作為兩地建立友好同盟的象征。我當然也是一口答應下來。那幾日的各種瑣事無須再說,直到到了繼位典禮的當天……到了那一天……」

老人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成凶惡的樣子,看起來像一頭瀕死的猛獸。

「那一天,我早早的起來收拾妥當,穿了一件暗紅色的禮服,猶豫著要不要戴手套,最後還是戴上了。到寶庫山取出寶物很順利,但唐書敏居然沒有在外麵等候,讓我感到一絲異常。我在典禮會場上才見到他——也就是在庭院的湖廳,他與其他首領巫師在一起,我將他拉出人群,問他難道不去第三道門了?他說要等到星辰巫師出現在這裡再前去。我有些不耐煩,因為那時候對我來說太晚啦,我計劃著趕在典禮開始前就去把這一攬子事處理完,也算是兌現了自己的承諾。我說馮天然一定已經在路上了。果然,沒一會兒那家夥就出現了,我還記得他穿著灰色衣服,跟麻衣裝束相仿,連禮服都不算。我感到沾沾自喜,心想說不定是老城主已經私下告訴他人選,所以他才穿的這麼樸素。這時十二隊振子已經入場,我催唐書敏上路,他磨磨蹭蹭,一步三回頭,我著實擔心他會誤了我的大事,不住催促,其實湖廳離銀杏之路還不到一裡地,但我們抵達時,典禮開始的鼓聲已經響起了。我對唐書敏說,還是典禮過後再來吧!他卻突然腳步輕快了,連連懇求隻需進去一小會兒,絕不耽誤我的大事。我扌莫了扌莫貼身攜帶的蠶叢衣和柏灌刀,一咬牙帶他進入了銀杏之門。」

「一進門,外麵的世界就與我們隔絕了。我領著他幾乎是飛奔到第三道門前,進入前告誡他要凝神聚息,否則可能會因重壓而暈倒。他答應著,看起來也很緊張。我們一頭鑽入門內,頓時猶如承受千鈞巨浪,兩個人都跪了下去。後來我能站立,但他不行,我帶領他在什麼也看不見的白霧裡移動,直到頭頂上方出現一個明亮的陰影。我問他缺口在那裡。他費了很大勁才站起來,雙眼望著混沌之心,神態裡流露出一股瘋狂。他讓我把蠶叢衣和柏灌刀衣給他,他隻需要上前砍一刀就知道那缺口的真假。我急著趕回典禮,又認為唐書敏毫無威脅可言,就那樣把兩件寶物都交到他手上。他披上蠶叢衣,慢慢接近目標,舉起了刀——突然之間,刀消失了,他並沒有砍下去!他撲過去,雙手環抱心髒,念起一道咒語。我聽不清他在念什麼,隻見到一串紅色的閃電和一串黑色的閃電纏繞住心髒,發出令人心顫的巨響,心髒周圍的霧氣慢慢散開,唐書敏使勁拽住它,將它從翻滾的霧浪中扯了出來!我不敢置信的目睹這一切,陷入了呆滯,但唐書敏連同那顆兩人才能合抱的心髒一起摔倒在我腳邊,心髒痙攣著噴出血一樣的液體,我本能的使用黑金術把它封了個密密實實,我的手在顫抖,我大吼著你在做什麼之類的話,但一切都淹沒在唐書敏瘋狂的大笑中。他蔑視的望著跪在地上抱住金殼的我,說道:今天就是冬屋的末日!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第三道門。」

「他走後,我陷入了一生中最恐怖的時刻。我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我隻能抱緊懷裡的金殼子,用全部力量維持它不致破碎。周圍顯而易見的發生了變化,本來是灰白色的霧氣變黑、變黃、變濃稠,本來像厚棉花一樣的地麵變硬、生出裂痕來,更恐怖的是一種巨獸從冬眠中蘇醒的呼吸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終於,一隻混沌的眼睛睜開了,透過濃霧凝視著我。我絕望的抱著那顆心,一步也挪動不了,這時外麵的世界正在經歷什麼,已經超越了我的思考範圍,我隻有一個念頭:死也要把這顆心髒保護好,把它歸還混沌。可是怎麼還呢?怎麼讓混沌重歸睡夢呢?每一個問題都是那麼令人絕望。這關頭我突然想到了馮天然,想到他就在不遠外的典禮台上。也許他會有辦法;如果連他都沒有辦法,那也就沒有人能拯救冬屋了。想明白了這件事,我一下子充滿力量,奮力推著金殼挪向第三道門。混沌之眼在背後注視著我。好不容易到了門口,我回頭一看,一隻眼睛變成了三隻。我差點暈過去,但還是把金殼推出了門。其實,那時候我的腦袋一片空白,一切都好像是一隻螞蟻在一場暴雨麵前無助的折騰,我隻能抓住腦海裡出現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馮天然也許會有辦法!」

「這樣希冀著自己最大的競爭對手真是可笑呀。但隻有這個念頭支撐著我繼續推動金殼子,跋涉在第二道門和第三道門之間的荒野上。地麵變得跟黃土泥潭一樣,霧氣變成極寒的黑色冰雨,不知推了多久,忽然迎麵跑來一個人,邊哭邊朝我喊,煉金大人!我認出她是馮天然的部下,隻會飛跑著送信的小英。他的隊伍裡很多隻會一樣本領的人,其他什麼也不會。小英跌跌撞撞的撲向我,淚水像串珠一樣灑在金殼子上。煉金大人,您快去召集家兵,守住四麵黌門!她說話如此魯莽,但我哪裡還有心思生氣,隻是問怎麼了。小英哭著說,有敵人正在推倒黌門,大巫師們全都在加固銀杏之門的結界,衛兵們要麼在湖廳救火,要麼在與庭院裡的敵人戰鬥,馮天然說隻有周氏家兵還能聚集起來,守衛黌門!我越聽越心驚,但情形容不得我細想,隻能讓小英回復馮天然,混沌之心脫離了混沌,而我正用保護著它,召集周氏家兵的口令我交給他使用。小英立刻往回跑,一溜煙就不見了。我繼續艱難的推動金殼子,又不知過了多久,第二個人哇哇大叫著撲向我,我認出是馮天然的副手小林。他頭發燒焦了,衣服燒焦了,一條手臂殘廢般垂著,還滿身都是血。他老遠就對我喊,煉金大人,我助你出去!小林隻會一樣本領,就是投球。我說我不能離開這顆金球,否則法術會消失。小林讓我趴在它上麵,單手把我們舉起來。他對我說,大巫師們在第一道門內等著我。另外,馮天然希望我去追那個敵人,不要返回湖廳。我問是哪個敵人,他不回答,一下子就把我丟了出去。他的本領真好,我連同金殼子準確的落在第一道門內,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幾位大巫師就把我團團圍住,他們的神情讓我感到情況比想象中還要糟糕。他們護送我出去,途中簡要述說了那突然襲擊冬屋的猛烈地震、無法遏製的大火和瘋狂襲來的敵人——那時他們猜測是暗影巫師,而我在惶亂中並沒有反駁——出門後,我才沒有被外麵的景象嚇得癱倒在地。唉,那斷裂的土地、濃煙遮蔽的庭院、無家可歸的精靈妖怪……一個人永遠不應當看到自己深愛的家園變成這般模樣。」

「幾位最厲害的封印巫師在外麵等候,但其中沒有馮天然。他們聚集力量和法術,加強金殼子的封印,讓那顆巨大的心髒逐漸凝聚成一塊一拳大小的石頭。他們將石頭交給我保管,因為黑金術是封印的根基,需要由我隨時加固。他們說,據大君分析,混沌之心處於極其不穩定的狀態,它的不穩定導致了混沌的蘇醒,而這世上絕沒有平復這顆心的法術,所以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將它與混沌隔絕,待它自行恢復平穩。它來自混沌,世上沒有人也沒有力量可以傷害它,隻要給它時間就一定會恢復平靜。我問,是哪個大君,老城主嗎?他們說,不是,是新上任的星辰大君。就在我進入銀杏之門後不久,老城主就宣布由馮天然繼任。我舒了一口氣,由衷地感到高興。但大巫師們沉重的看著我,有的人嘴巴無聲的張合。當時我以為他們在為我惋惜,幾乎要朝他們大吼:就該這樣!我現在就該死!但我忍了下來,我記得馮天然交給了我一個任務,於是問他們,馮天然在哪裡?他讓我去追哪個敵人?他們互相看著,也不知道。這時第三個人向我跑來,嗚嗚大哭,焦黑的臉被沖出許多道淚痕。我認出是馮天然的部下大川。他肥胖的身軀帶著一股子濃烈的焦糊味撲到我身上,嗚咽著,我聽了好半天才明白,他說的是請我立即出發,並在出發前將周氏家長的位子傳給下一代。大川自然是傳達馮天然的意思無疑。我當時已心如死灰,隻想領命行事,立即脫下那隻代表周氏家長的手套交給大川,在其他大巫師的見證下交代由周宇生繼承家長。我還問了一句:難道不應當整個家族判為棄民?唉,當時大概沒人理解我的話,甚至認為我有些精神失常,後來他們便都忘了……現在隻剩一個問題,馮天然讓我追的是誰。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似乎我本應該知道。我動用起麻痹的腦筋,然後立刻清醒了。我跨上幽靈『烏騅』,攜幾位追蹤法術高強的巫師朝唐書敏追去。」

「這之後的追尋和戰鬥,跟世間所有的追尋和戰鬥並無不同,你們隻需要知道:因為冬屋及時關閉了通道,海屋那群混蛋沒法通過穿越生肖之門逃走,我們在幾百裡外的雙柵子野追上了他們,一場惡戰後降服了十幾人,但唐書敏逃脫,我繼續循著蹤跡追趕。我前麵對自己與馮天然之間力量懸殊的描述,也許會讓你們誤會我的實力並不怎麼樣。其實不是這樣的,隻因為星辰太高遠,地上的倒影如何能企及?當初我的化身術是很好的,而且專攻戰鬥,排在我之後的,恐怕幾個一起上也打不過我。我這回又拚了命,唐書敏隻敢躲藏,不敢露麵,身邊的人一個個被我抓住了,想來那幾日他活的也沒什麼滋味……但天不佑我,最終我有機會抓住他時,已經到了千裡外的銀波屋。銀波屋屬於東方三屋之一,與海屋交好,早已有巫師前來接應。那時候他獨自一人,我也獨自一人,在一道峽穀的兩側。號令術的黑色濃煙在峽穀上方聚集,我扌莫了扌莫懷裡的石頭,最後看了一眼那家夥卑劣的模樣,轉身走了。」

「我隻想回鄉請罪。出來這幾天,不知道冬屋怎樣了,不知道庭院怎樣了,不知道我的家人、朋友、部下、老城主和馮天然怎樣了。我隻想再看看他們,歸還混沌之心,然後以死謝罪。『烏騅』沒了力氣,我在一片原野上停下來,隻需再向前幾十裡到達牛沙野,就有生肖之門可以回到冬屋。這時候,最後一個人來找我了,是馮天然的部下芝芝。她隻會一樣本領,就是儲存曾經發生過的場景。在一棵像柿子屋那樣的老榕樹下,她將繼位典禮那日湖廳的情景交給我看:火,到處都是火,無法撲滅的魃火,連湖水也一起燃燒;從火焰裡奔出的魃,襲擊著湖廳裡的人,但無法越過湖廳的結界。老城主躺在湖邊草地上,不知生死,有人正為他全力治療;馮天然盤腿坐在旁邊,黑線和白線纏繞著身體,同時使用著光芒和黑暗的化身術。這時候他幾乎接近半神,但力量卻並未用來對敵,而是依靠幾名部下保護著。他一刻不停的念著念咒語,我認得出那是古老封印的巫言,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全神貫注,力量從周身湧出,像無窮無盡的泉水。當火焰快要燒到身邊時,那力量畫了一個圈將眾人保護起來,馮天然停下念咒,召集部下聚攏,平靜的與他們道別。他說的話,我字字句句記得十分清楚。」

「他說,他今後沒法再保護他們了,他必須前往銀杏之門內,並且必定無法再回來。他相信他們能對付今時今日的敵人,能夠戰鬥的人一定能保護好不能戰鬥的人,不能戰鬥的人一定能保護好能夠戰鬥的人。但對於冬屋的未來,他還有一事相求。部下們紛紛半跪下來,問他有何所求。馮天然說:你們知道真相,但周氏不可傾倒。周氏的血脈跟冬屋的歷史一樣古老,根基跟冬屋的根基一樣長久。如今冬屋遭遇大難,今時今日或許能依靠平息混沌熬過去,但已經元氣大傷,四麵黌門被毀,大批巫師受傷,老城主生死未卜,如果此時連周氏也被牽扯進來,即使不是流放為棄民,僅作廢除職位的處罰,敵人也會立刻趁虛而入。他們使用的手段,連自己家園的命運都賭上了,根本沒想讓冬屋存活。唯有周氏不倒,號召各方首領,才能支撐起大難後冬屋。」

「馮天然又說:至於海屋,我們真正的敵人,正等著看一場自相殘殺的好戲。今日之事,需要有人來承擔罪責,才能讓冬屋統一起力量,迅速脫離災難的陰影。隻有我和煉金大人在典禮開始前離開——這時我才知道他追蹤過我們——我被敵人阻攔,沒能及時趕上,但沒有人目睹此事。今日如此混亂,還沒人有功夫追尋災難的起因,但明天就會有人開展調查。到時候你們就說是我聽信了海屋的鬼話,想要摘取混沌之心為己用,煉金大人則是為了阻止我才離開的。我得逞後卻發現無法降服混沌之心,於是返回湖廳繼續假裝繼承冬屋大君之位,可記住了?部下們含淚答應。大川手持一杆槍站在一旁,說道:煉金大人不會同意這麼辦的。馮天然笑了,但比哭還難看,他對大川說:去找煉金大人,讓他立即出發追敵,並將周氏家長之位讓出。他的兒子周宇生處事靈活,不像他那麼頑固,一定會顧全大局。然後轉頭望著我——其實是望著芝芝——說道,你要在煉金大人回來前找到他,讓他看到這一段情景,理解我的苦心。部下們全都流淚看著他。馮天然最後笑了笑,說:願巫神保佑冬屋。說完便隻剩一個影子,再一眨眼便什麼也沒有了。」

「在我做出任何反應之前,芝芝跪在跟前,對我說了另一番話。」

老人向袁山山的方向抬起頭,他的嘴無聲的動了動,又低下頭去。

「芝芝說,大夥兒的確是答應星辰大君要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但這比要他們死還難受。大川主意多,他想來想去,想出個法子:與海屋勾結的,既不是煉金大人,也不是星辰大人,而是他們這一幫子家夥。他們這一幫人是否在典禮上,沒有誰會真的留意;他們摘取混沌之心是作為投誠敵人的獻禮;至於他們為什麼又為冬屋拚死而戰,則是因為臨到頭卻被敵人拋棄,所以隻能回歸冬屋。這樣一來,既全了馮天然保護冬屋的心意,又全了他們保護君主的心意。主意一定,他們當晚就去找周宇生。我那兒子那時才剛滿二十歲,但少年老成,為人做事十分冷靜,與我極不相同。要說他相信了芝芝他們這番漏洞百出的言辭,我是絕對不信的;但芝芝誠心感激的告訴我,他不僅接納了他們的說法,還指出敵人其實是暗影巫師,並非海屋;在接下來幾天的調查中他處處維護,力排眾議,非常果決的處理完『雙王劫』的遺留難題。唉,雙王劫,雙王劫,我那時候才知道,老城主也死了。我問芝芝,那你們呢?芝芝說,我們將作為棄民,在森林裡挖掘巫器,種田種菜,養雞養豬,自力更生,挺好的。」

兩道淚水順著老人的臉頰流淌下來。

「我在牛沙野呆了三天,把前因後果想了三天。我決定聽從他們的安排,讓他們承擔本該由我承擔的罪孽。但我不能夠回冬屋了,我無顏麵對那裡的任何人。如果不是為了懷裡那顆石頭蛋子,我真想去找海屋的家夥拚命。但那顆石頭蛋子不停的需要我用法術維持,我就像母雞孵小雞一樣,連睡覺也把它握在掌心裡。我能清楚的感覺出還不到將它歸還混沌的時候,於是我揣著它上路了,在白原上四處遊盪,但最遠也不會離開冬屋影響範圍內的城市。我像逃犯一樣生活,每當偶然間聽到關於冬屋的消息,那一天就過得格外高興。有一天——二十五年後的一天,我感到有人在跟蹤我,而且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讓我氣惱的是,我居然無法確定對方的位置、把他揪出來,隻好更加頻繁的轉移地點。這樣過了大約三個月,我下決心在一片平原上與那人相見。就是在那裡,我闖入了一個三口之家,夫妻倆雖然受到驚嚇,但還是熱情的招待了我。他們的女兒才兩三個月大,偷偷瞄著我,卻不哭鬧。那時懷裡的石頭蛋子已經沉睡了很久,快一年沒有動靜了。我把它放在小女孩手裡,既是給她的禮物,也是給自己的解脫。」

胡夢獅和鄭笑鳴都望向杜七河;但袁山山兩眼發直,陷入了自己的思緒。

「那天雪下得很大,我見到了冬屋新的大君。沒見到之前,我就猜是她,因為我聽說他們叫她『跳蚤巫師』,擅長使用細微的法術。其實我以前見過她的,那時她還是雜物部的一個小毛孩,成天做著指揮跳蚤打掃清潔的工作。她是十年前繼位的,也就是說,雙王劫後大君之位空缺了十五年。宇生那孩子是好樣的,大家都推選他繼位,他卻明白什麼是對冬屋最好的,一直耐心等待,直到合適的人選出現。我真的感到很欣慰。當初海屋犯了唯一一個錯誤,就是沒有在災難後立即給予冬屋最後一擊。他們扌莫不清冬屋受損的程度,甚至不敢承認自己的背叛和惡行,隻是藏在暗地裡觀察情形。冬屋很謹慎的對外宣布雙王劫是內部叛徒勾結暗影巫師所為,根本沒有提及海屋,因此明麵上兩地還保持著不好不壞的關係。有一些大巫師知道真相——與海屋有關的真相,而不是與我——但一致同意保持沉默。這的確是對冬屋最好的選擇。四十年啊,到如今四十年。在許多人看來是苟延殘喘,但隻有我們知道,我們的家又活了四十年……」

「話說遠了。那天我見到小毛孩,她還叫我煉金大人,問我想不想回家看看。我問她,為什麼這時候想到來找我?自從七年不歸,我在家譜裡已經被宣布回生了。她說,因為烏騅生了小烏騅,就在那片銀杏林裡,所以她覺得我一定也想回家看看了。嗯,烏騅一直陪在我身邊,但當它非常孤單和渴望家庭的時候,就像其他所有幽靈一樣,土地會明白它的願望,在它思念的地方孕育出下一代。我說,那烏騅回去吧。我不回去。如果你要石頭,過一陣子我把石頭也交給你。小毛孩說,可是她已經為我安排了工作,隻有我能做的工作。結果如你們所見,我來到這裡給野獸建造籠子。你們以為這工作很苦吧?其實我喜歡得很,一個有罪之人能夠做這樣的工作是再好不過了。我去看過一回我的孫子,當然是在他們都睡著的時候;隔一段時間我就去瞧瞧那顆石頭蛋子,看看是否需要修補;天氣最熱和最冷的時候我會去棄民村裡,為他們把巫器的碎片拚接好;清明節我就去找馮天然,一邊喝酒一邊跟他敘敘舊……」

「好了,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你們快走吧。如果這裡麵有什麼你們不該聽的,自會有人來將它掩蓋。」

老人再也不向看他們一眼,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朝那已經喧囂起來的鐵籠叢林走去。

仿佛過了許久許久,有人小聲說:「我們走吧。」

袁山山木然起立,向著與老人背道而馳的方向走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月亮般的門洞外的,他們走呀走,影子在前頭,太陽在後頭,腳下一會兒是石子,一會兒是木頭,一會兒是芳草。他隻顧跟著前麵的人的腳步,前麵的人也隻是跟著更前麵的人,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他聽到喧囂熱鬧,茫然四顧,發現已經重新站在南方黌門外的小廣場裡,巫師們人山人海,不久前人群散去時退潮般的景象就像是幻覺。

黌門前的台階上有人大聲宣布一件事,袁山山恍惚中聽到一句「打破十年來尋找驚蟄的最快記錄」,他費了好大勁才讓自己回到現實。

台階上站著刺婆一行人,如同未離開前一樣,但大君不見了,由萬事屋的兩位部長陪同。刺婆正慈祥的注視著自己的孫女,孫女則像棵筆直的鬆柏,驚蟄精靈伏在她高舉的手掌中。那是一個綠頭發的小人兒,長長的綠眉毛像鹿角一樣向外支棱,上麵盛開著各色鮮花。令冬屋的居民們震驚的是,打破記錄的居然不是土生土長的冬屋人,而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外鄉人。他們隨即恍然大悟,所謂的以祖傳法寶相贈,根本就是一個騙局,那是早算好了會是自家人的囊中之物。這也讓他們感到大大的丟臉,感覺像是中了金林屋的圈套。但是接過刺婆的荊棘手杖時,那豪士般的孫女背過身去抹著眼淚。善良的居民們立刻原諒了他們的所作所為,許多人心裡都湧起無限的愧疚。

是啊,她們是為誰交接了權杖、為誰奔赴向歸元?

刺婆保持著慈祥的微笑,這在這位以堅毅果決著稱的首領巫師身上是不常見的。她安慰了孫女,然後向著人群講話,袁山山再一次感到她銳利的目光落向他們。

「同胞們,老婆子我還有話要說。今夜我將身軀奉獻給混沌,把心願留在世間。在此之前,我受一位令人尊敬的巫師之托,並已征得你們的大君的同意,宣布一個月後的清明節氣將進行混沌行的下一位勇者。」

這話實在奇怪,從小廣場到周邊街道和樓房裡的每一位觀眾都疑惑的豎起了耳朵。

怎麼會有挑戰者在出發前指定下一位人選?

難道她已經預知自己的失敗?

況且,挑戰者們從未反悔(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不能這樣做),如果下一位默認了刺婆的失敗,又何不趕在這之前阻止她呢?

袁山山沒有思索這些,隻是麻木的、下意識的聆聽著。但當那句話乘著從黌門吹來的微風和細雨、穿過耳朵的鼓膜、進入大腦神經中兜了幾圈後,他冷不丁打了一個寒戰。

「諸位聽著:下一位向混沌發起挑戰的勇者乃周氏當家的,周宇生大人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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