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笑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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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笑鳴使勁張望,那簇迎風搖動的花朵本來沒有動靜,他一眨眼睛,哇!一頭金紅長發的山鬼出現了,紅發像柔曼的海草般飄揚,黃眼睛像兩塊黃玉,小小的身軀穿著草葉和花朵做的裙子。

「紅小妹!」小巫師們異口同聲。

一段時間不見,紅小妹似乎長高了一點點,鬼牙長尖了一點點;她的身邊沒有其他家人,看來是她獨自施法讓他們走不出山丘。

「無辜無辜無辜,你們別再往前走哩,」紅小妹眼看胡夢獅要上前捉自己,趕緊又退後了一個花叢,用懇求的聲音說道:「回去雪湖捉魚吧!我到前麵看過哩,也用耳朵聽過哩,那些人用密語交談,不像是什麼好人哩。」

「你倒是一隻好鬼!」胡夢獅瞪著她喊。「上次我們就差點因為見你們被抓,這次又來了!你跟蹤我們到底想乾嘛?」

杜七河卻想著另外一點——自從查閱過許多關於山鬼的書籍,她就成了這方麵的專家:「紅小妹,你從雪湖起就跟我們在一起嗎?那裡是巫師的地盤,邊界這邊也有巫師出沒,你這樣做很危險的,快點回爸爸媽媽身邊吧。」

紅小妹露出一個明媚的微笑,用小手捋著自己的頭發:「無辜無辜無辜,我藏得很好哩,連袁山山都沒有發現!如果不是要阻攔你們,再跟十天也沒問題!」她表情一變,又懇求道:「回去雪湖捉魚吧!我真的不放心你們過去!」

「你這家夥……」胡夢獅氣得直磨牙。要不是杜七河拉住她,她會沖上去扯紅小妹的耳朵。「我算是知道了什麼叫鬼話連篇……」

袁山山沒有理她,向紅小妹詢問:「他們真的用密語交談?」

「是哩,無辜無辜。而且神色很可怕,我絕對不會看錯!」

鄭笑鳴知道密語,那是對自己和同伴施加結界法術後產生的效果。隻有需要掩人耳目時才用這種方法,可是,對三個身處郊野的荒野巫師而言,到底有什麼事情需要用密語交談呢?

但胡夢獅大聲說:「密語怎麼了?我跟灰塵巫師旅行時就經常使用這法子,隻不過為了鍛煉結界法術!哼,真是以小鬼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時,烏雲飄散,太陽重新把萬丈金光投向地麵,環抱他們的山丘草長鶯飛、生機勃勃,轉身向後能望到冬屋的邊界,朝前走很快就能再次望見白殼子的滾滾車流和懸索大橋,哪像有任何危險的樣子?胡夢獅向他們保證,翻過山丘就能到達——隻要這個可惡的小鬼頭不搗蛋——他們還能趕在周繼來醒來前回去。其他人同意了,杜七河頗為愧疚的請紅小妹放他們前進,胡夢獅則威脅要用法術將她趕跑。紅小妹嘆息了一聲,像出現時一樣,眨眼間便消失了。他們的腳下頓感輕鬆,很快就登上山頭。

一行人耳邊響起女孩興奮的催促:「看到了嗎?就在那兒!快點走吧!」

果真有一座小木屋坐落在對麵半山月要的胡楊林間。一個灰褐色的瘦削身影站立在屋前,正向他們的方向遠眺。一行人加快腳步沖下山坡,跑過平坦的原野,爬上另一側山坡。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不知不覺起了濃霧,烏雲再次遮蔽太陽,像一片不祥的陰影籠罩大地。

站在屋前的正是灰塵巫師本人。

「師父——!」胡夢獅歡呼了一聲,跑上前抓住對方的衣角。

*** *** ***

灰塵巫師給鄭笑鳴留下了深刻的第一印象:深深的皺紋刻在和藹的臉龐上,灰色的眼睛放射出慈悲的光芒,銀灰色的長發結成辮子,說話的嗓音既低沉嚴肅又輕柔悅耳。他的兩位同伴則不那麼和藹可親:一位是光頭大漢,有一張如嬰兒般紅潤的粉白麵龐,卻蓄著又粗又黑的胡須,看上去有種不協調的凶惡感,裹在襤褸長袍裡的身軀像一頭壯碩的灰熊;另一位是戴眼鏡的中年男子,不苟言笑的麵孔上有一張闊嘴,中等身材,衣著整齊,穿戴用品都很考究。

『真是奇特的組合。』鄭笑鳴暗想,『一個像牧師,一個向偷獵者,一個像管家。』

灰塵巫師請他們進屋,另外兩位巫師正坐在屋中央,圍著火爐燒水泡茶。這是一座無人居住的牧民小屋,屋梁上垂下蛛網,木頭散發出潮濕的氣味,除了一張堆著破羊毛毯的小木床、幾隻木板拚起的簡陋凳子和一個已經傾斜的櫥櫃,再沒有別的東西;放在地板上的火爐燃燒著明亮的火焰,一隻鐵壺正架在上麵燒水,房門大敞開,水蒸氣被風一吹便跟霧氣融為一體。

「孩子們,喝點茶吧。」灰塵巫師讓他們在凳子上坐下。

鄭笑鳴點頭,還贊了一句:「茶好香啊。」

這倒不是禮貌,茶真的很香,聞起來就是上上品。

『一定是那個管家帶的,』鄭笑鳴心想,『不然荒野巫師哪有那麼講究呀。』

經過一番簡單的介紹,他們得知那個粉白臉的叫遠火巫師,戴眼鏡的叫峨月巫師,都是長年來與灰塵巫師一同遊歷的夥伴。三人原本在北邊一座名叫□□山的地方追尋野鹿,受到當地的獵人邀請到家中用餐時,聽說冬屋將在夏至之日後用結界封閉,再不允許出入,他們仰慕這座古老而偉大的城鎮,匆匆趕來,卻不巧趕上了不允許外人進入的禁令。灰塵巫師想起自己的孩子(他這樣稱呼胡夢獅)在冬屋的萬事屋就職,於是在□□山時就寫信告知了自己的行程,沒曾想被她求助解開同伴的謎題,這事正巧碰上他的專長,也就欣然答應。

話題轉到杜七河身上。灰塵巫師攜起她的手,提出各種問題。許多鄭笑鳴曾經聽胡夢獅問過:成長的軌跡、意外的事故、力量與法術的修習……杜七河帶著尊敬和耐心一一作答。而胡夢獅沉浸在重逢尊師的喜悅中,嘰裡呱啦說了一大通閒話,老者微笑傾聽,對細節加以詢問,又不忘讓另外兩位沉默的荒野巫師為小巫師們取來茶杯,在寒涼的春霧中飲茶暖身。

時間漸漸過去,談話似乎無休無止,鄭笑鳴略感著急,心裡記掛著節節車應該已經回到周繼來身邊守候。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沒有信號,隻好又收回兜裡,視線下意識的四處逡巡。遠火巫師正在用一柄水果刀利落的削著一小塊木頭,木屑紛紛下落,不一會兒就出現一隻犬或狼的頭顱;峨月巫師則握著一隻銀色打火機,拇指撥弄蓋帽,一會兒打開,一會兒關上,在啪嗒啪嗒聲中沉思著凝視火焰。

鄭笑鳴無聊的轉動腦袋。這時,他忽然看到靠牆放置的三隻背包。荒野巫師攜帶鼓囊囊的背包是再正常不過的,不是每個人都像他大哥一樣願意把全副家當隨時隨地背在身上——即使有法術協助,也免不了幾十斤的重量。屬於這三名荒野巫師的行囊看起來也沒什麼特殊的,隻不過一個精致的紫銅壺嘴從其中一隻背包中露出一截,那流暢的弧線讓人立刻聯想到這個茶壺是多麼圓潤順手。它裝在頗為乾淨的牛皮背包裡,應該是峨月巫師的物品。

但鄭笑鳴越看越不安,一種奇異的感覺攫住了他。半晌,他終於忍不住靠近袁山山低聲問:「嗨,一起去趟廁所?」

袁山山正認真傾聽灰塵巫師與杜七河的對話,以及胡夢獅時不時的呈述己見。他偏過臉看向鄭笑鳴,似乎從對方的眼睛裡察覺到異樣,於是點了點頭,朝戴眼鏡的峨月巫師詢問哪裡有廁所。小木屋裡的已經年久失修,於是兩人走出門外,一直走到下坡兩百米外,濃霧遮掩下已經完全看不見小木屋了。

這時鄭笑鳴才小聲說:「我覺得有點奇怪,呃,這麼說有點荒唐,但幾個月前我見過一樣東西……」

他把自己巡邏黃葉地時發現一隻紫銅茶壺的事快速說了,末了總結:「可能是我眼花吧,但就是想確認一下……」

袁山山靜靜聽完,並沒有嘲笑他的敏感多疑,反而嚴肅的點了點頭:「我也覺得不對勁。他們三個看起來不像在山裡追獵野鹿的人,裝束,鞋子,手,行囊,全都不太對頭。他們也不像朋友,互相之間很少說話。還有,他們顯然沒有住在小木屋裡,如果是住在自己的帳篷裡,為什麼要把帳篷收起來?為什麼不能在那裡見我們?」

鄭笑鳴回想起來,確實如此。

袁山山又說道:「你發現了嗎?他帶著一隻黑色的匣子,就在脖子上,像項鏈一樣戴著。」

鄭笑鳴一時回不過神:「他?」

袁山山低聲說:「灰塵。」

鄭笑鳴嘶了聲,正想繼續提問,但袁山山示意他往回走,在接近小木屋時,棄民男孩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如果發生意外,你全力對付這一個,千萬不要留餘地。」

鄭笑鳴沒來得及回話,就看見濃霧中露出粉白臉的遠火巫師,他站在屋外望向他們,齜牙一笑,招呼他們趕緊進屋不要迷路。兩人回到火爐邊,胡夢獅正承認自己感知法術低微,無法探查真相。鄭笑鳴感到寒意纏繞背脊,手腳發緊得厲害,比任何一次守衛部行動時還要可怕——巫神啊,袁山山為什麼會那麼說?到底會發生什麼意外?

他緊盯灰塵巫師,發現確實如袁山山所說,好幾根項鏈繞過老者的脖子,鑽入毛領下方,又從月匈襟前的紐扣之間露出,其中一根細細的黑線末端係著一塊水滴狀的黑寶石。

他反復琢磨:如果紫銅茶壺真的是黃葉地的那一隻,那這三人已經在這裡長達數月了,根本不是禁令後抵達的,這件事胡夢獅知道嗎?還有這條項鏈,平常任誰也會認為是一塊黑寶石,但有第三個謎語在先,再仔細分辨,它的中間似乎確實有一條可以打開的細縫,隻有鷹一樣敏銳的眼睛才能發現。

灰塵巫師的話鑽入他的耳朵:「……僅靠這些情況也無法查出什麼,我等待你們的時候,用感知法術在屋外結了一個小小法陣,你是否願意隨我去試一試?」

杜七河猶豫著,袁山山搶著說道:「其實,我們該回去了,我們的夥伴正在不遠外等待,沒想到起了這場大霧,肯定已經擔心我們是否平安了。」

鄭笑鳴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胡夢獅沒有。她堅持要隨灰塵巫師前去,遠火巫師和峨月巫師也起身站立,灰塵巫師溫和的說道:「隻需片刻就夠了,法陣僅在一百米外,我們去而復返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他們隻好走出小屋,由老者領路,向迷霧中出發。鄭笑鳴發現遠火巫師和峨月巫師遠遠落在最後,霧中隻是兩個幢幢影子,肩負上背著行囊。

他們為什麼要帶行李?他感到一陣迷惑和恐懼。爐上的火不是還燒著嗎?

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臂。是袁山山。他望著前方,輕輕的問:「怎麼會有黑牙?」

鄭笑鳴也朝前路望去,在兩個女孩和老者前方,果然有幾隻黑牙聚集在空曠的草地上,像互相擠挨的黑石頭,不知道那裡有什麼東西能讓它們啃食。

「可能是動物的屍體吧。」他心不在焉的回答。黑牙雜食,雖然腐肉並不是它們首選,但那空地上還能有什麼呢?袁山山沒有說話,在翻滾的霧氣中與他並肩而行。鄭笑鳴發現他行走時完全沒有聲息,不像其他人,腳步拖過野草和泥土,發出不間斷的窸窣之聲。他們腳下是一段下坡路,很快就接近黑牙所在的位置,這時袁山山悄聲問道。

「做好準備了嗎?」

「嗯?」

袁山山抬起頭望向他,黑眼睛裡的決意驚醒了鄭笑鳴的精神,隻聽他輕輕吐出四個字:「粉白臉的。」隨後提氣大吼:

「紅小妹,帶杜七河走!不要回頭!!!」

完全是身體的自動反應——作為一名衛兵,他已經歷過數次危急關頭——創生力量流轉全身,充盈手腳,他不假思索的撲向後方的大漢,雙臂將對方牢牢抱住。大漢發出一聲又驚又急的怒吼,仰天倒下,接著怒吼連連,鄭笑鳴感到自己像是箍著一頭活熊,立刻就要被掙開,但他拚盡全力禁錮住對方不放,同時呼喚創生力量注入身軀,肩膀和手臂上的肌肉好似在燃燒,就算是一頭真的熊在猛烈掙紮,也無法逃脫。

但遠火巫師更甚於熊,他的身軀上浮現白線,臉龐覆蓋上一張狂暴狼臉,他抽出一隻手臂,卡住鄭笑鳴的喉嚨,在他氣短力泄時將他向外扔出,又如一匹暴起的狼一般撲到跟前,因白線而變長變大的手掌向他腦袋揮下。如果這毫不留情的一掌擊落,鄭笑鳴恐怕當場就爬不起來了,但傳來胡夢獅的怒喝:「住手!」,遠火巫師的胳膊在空中頓了頓,轉而抓住鄭笑鳴的衣領,拎小雞一樣把他提起來。

「你想殺了他嗎!」不遠外的胡夢獅背後騰起凶猛黑煙,聽令於巫師的二十八星宿的影子在黑煙中輪番閃現。「還不把他們放開!」

袁山山正被戴眼鏡的峨月巫師按住,但並不是峨月巫師那細長的手指,而是從一抹黑煙中伸出的帶鱗片的爪子。他們一個是白線巫師,一個是黑煙巫師。鄭笑鳴用充血的腦袋拚命思索:為什麼都是這麼厲害的人物?在冬屋邊界外的荒野裡?來見杜七河?

想到杜七河時他猛地一驚,四處搜索,周圍已經沒了白殼子女孩的身影。隻聽灰塵巫師冷酷的說——他的聲音真是產生了巨變啊!——「峨月,你去追人,他們在霧裡走不遠。」又說:「遠火,把人帶過來,我們先進門。」

峨月巫師點點頭,轉身離開。胡夢獅吃驚的從老者身邊退開兩步,即使隔著重重霧氣,鄭笑鳴也能感到她的驚慌失措:「師父,他們是我的朋友,雖然先襲擊你們是不對,但並沒有造成什麼傷害——」

灰塵巫師打斷她,問道:「隙中駒帶了嗎?」

胡夢獅猶豫的扌莫著口袋,說道:「帶是帶了,可——」

「放入了雙園地?」

「是啊,你不是說,萬一杜七河身陷險境,我們就帶她離開——」

灰塵巫師不再理睬,跨過黑牙消失在霧中——當然了,那裡是一道結界之門!——遠火巫師緊隨其後,鐵箍般的手掌一邊抓住袁山山,一邊拖著鄭笑鳴,將兩人扔進門內。他們摔在灰白色的土地上,四周荒涼無垠,穹頂猶如一隻倒扣的白碗,除了進來之處再沒有其他出口。鄭笑鳴猜測這是一道兔門後方(封閉空間的生肖之門之一),由灰塵巫師用隱形法術和結界法術控製著,不管門內發生何種情況,外界都不會知曉;就算雲開霧散,衛兵們巡視曠野,也會忽視這片空地——除非有誰注意到那幾隻小小的黑牙。

在認清三名歹徒的實力之後,第二件事震驚了他:他們被關在一個無人知曉的空間裡了!

胡夢獅跌跌撞撞的跟進來,臉上的表情讓人不忍直視,一路喃喃:「師父,一定是有什麼誤會,聽聽他們解釋——」

她就像個無助的傻瓜。鄭笑鳴第一次對胡夢獅產生這樣的感覺。但他沒時間解釋或安慰,遠火巫師大步逼近,粉白臉上咧出猙獰的笑容。他和袁山山想要逃開,但被土地中伸出的又粗又韌的藤條捆住了腿腳,他們隻能跪在地上,遠火巫師迎麵一巴掌打在鄭笑鳴臉上,啐了一口。

「小兔崽子!」

這一掌就像鐵錘砸到頭上,暈眩中鄭笑鳴聽到胡夢獅的尖叫「停!停下——!」,但隨即沉寂。他勉強從塵土中抬起頭,看見女孩驚訝的盯著自己的雙手。那是一雙纖細的手,曾經高舉著擋在野獸和夥伴們之間,此刻卻不受控製的顫抖著。

「把隙中駒給我。」那自稱灰塵巫師的老者陰冷的命令道。很快小巫師們就會知道他跟其餘兩人的真麵目:他們都是無恥的變節者和聲名狼藉的匪徒,雖然具有強大的力量,但心靈已經被邪惡腐蝕,可以毫不留情的乾出毀滅城鎮、殺死婦孺這類的惡行。他們聽命於海屋,行使著一個謀劃多年的陰謀,而冬屋的毀滅正是這個陰謀中最關鍵的一環。

看得出,胡夢獅想要違抗命令,那雙纖細的手舉起、放下、舉起、放下,細瘦的腿邁出、退回、邁出、退回,不知情的人會認為她在跳一曲可笑而詭異的舞蹈。

她最終走向老者,鄭笑鳴看見鮮血順著女孩的下巴往下淌——她的舌頭咬破了。

桃核一樣的隙中駒交到了老者手上。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胡夢獅嘶啞的問。

老者不加理睬。「站在這裡,不可說話,不可再有舉動。」他命令道。「你是我最好的仆人,我可不想你缺了舌頭。」

胡夢獅果真像個木偶般呆立不動,但身軀震動著,像是靈魂從這具木偶中發出的吶喊。

另一邊,遠火巫師已經給鄭笑鳴和袁山山施了禁聲咒語,搜出他們的隨身物品,全部捏碎,摔在如戈壁般的土地上。雖然鄭笑鳴的衛兵生涯已有兩年,但被敵人擒住還是第一次。戰鬥時的熱血很快冷卻了,孤獨無助的恐懼很快襲上心頭,更可怕的是對胡夢獅處境的迷茫無知,更是讓他從骨子裡冒出了寒意。

周圍別無一物,連一顆石頭都扌莫索不到,他和袁山山隻能束手無策的看著兩名邪惡的巫師湊攏交談。二者視他們為待宰的羔羊,談話時毫不避諱。

隻聽遠火巫師詢問:「用這個一瞬間就能過去?」他指著老者手中的隙中駒。

「就是它。看來是修好了。」老者將它收進兜裡。「隻等峨月回來,我們立刻離開,冬屋不是久留之地。」

「我看這裡稀鬆平常,比進我家宅子還容易,跟我們大君管理下的海屋更沒法比。」

鄭笑鳴和袁山山都心裡一驚,不由得對望了一眼。

老者哼了一聲:「這裡雖然大不如前,但還是有許多好手,我可不想驚動某些人物。」接著他頗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一個小山鬼和一個白殼子而已,怎麼去了這麼久?」

遠火巫師從行囊裡取出水壺,咕嚕嚕喝著,說道:「那家夥可能正在享受捕獵的樂趣吧!冬屋的山鬼可跟別的地方不一樣,嘖嘖,我早就跟你們說聞到了不一樣的氣味,你們還不信!」

他們又說了一會兒要在天黑前趕到雙園地之事,那裡有大批巫師接應,再由雙園地趕往洄瀾地,就出了冬屋的勢力範圍。鄭笑鳴記得雙園地是幾十公裡外的一個小鎮,聽起來隙中駒有辦法讓人瞬間轉移過去;洄瀾地則到了幾百公裡以外,冬屋想要追尋他們怕是望塵莫及了!水喝完後,遠火巫師抹了抹嘴,回頭打量他和袁山山。

「老頭,你說我們是怎麼暴露的?」他那雙豬一樣的眼睛中射出凶光。「是哪個小鬼先懷疑上我們,還計劃了襲擊?」

老者漠不關心的望了一眼,說道:「一定是那個小一點的,你沒看見他向我扔刀子嗎?」他揚了揚袁山山的那把小刀。「他自己去阻擋峨月,讓卷發那個擋住你,把我們三個計劃得妥妥帖帖。如果不是心眼太賊,還是個值得栽培的苗子。你看他,估計現在心裡還在打什麼鬼主意。」

遠火巫師嘿嘿笑了兩聲,一邊扌莫出那把削木頭的小刀,一邊走向袁山山:「那我要把他的心挖出來瞧瞧,老子最喜歡玲瓏剔透的小心髒了!」

正在這關頭,有人噗通一聲摔落進來,像個沙袋般倒在地上毫無動靜。鄭笑鳴心中一緊,隨即狂跳:是紅小妹!

緊接著峨月巫師便跨入門內,拖著一邊哭泣一邊拚命掙紮的杜七河。他的半邊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朝另外兩人沒好氣的喊:「給我山鬼的解毒劑!」

遠火巫師咧嘴一笑,轉身走向行囊,峨月巫師將杜七河擲到地上,任由她連滾帶爬的撲到袁山山和鄭笑鳴身。他向老者皺眉說道:「我們還是快些走吧,沒想到這個山頭是山鬼一家子,而不是一隻。這小鬼昏死前呼喚了她的家人,過不了多久這兒就會沖出其他妖魔鬼怪了。就算有迷霧和隱形法術,也遲早會被黑牙暴露行蹤。」

灰塵巫師哼了一聲,雖然認為對方辦事不利,但沒有發作,隻是說道:「那就快些把這兩個小鬼處理掉吧!」

自己將被殺掉。這個念頭清晰的跳到鄭笑鳴腦海裡。他看了一眼跪在身邊的袁山山和瘋狂撕扯藤條的杜七河,又望向雕塑般的胡夢獅。原本在血管裡凝固的血液流動起來,勇氣重新注入心髒,他沖破了禁聲咒語,發出憤怒的嘶吼,一麵召喚創生力量,一麵奮力掙紮,那捆縛腿腳的藤條斷掉一根、纏住一根、斷掉一根、纏住一根;他的拳頭在灰白土地上砸出坑洞,皮開肉綻,鮮血四濺。

那三名長者站在一起,頗感興趣的瞧著他垂死掙紮。遠火巫師說道:「哎呀媽呀,我還真舍不得這張俊俏臉蛋變樣呢。」

峨月巫師笑道:「那你就費點力氣,把他帶回去圈養吧。」

老者皺眉道:「行了,我們時間不多——」

他話音未落,隻聽袁山山大吼一聲:「紅繩啊,拴住那三人!」

隻聽「哎喲」幾聲叫喊,鄭笑鳴忽感腳下一鬆,人已經沖了出去。再抬頭時,一副奇景展現在眼前:一條長長的紅繩如幻影般繞著灰塵、遠火、峨月三人飛舞,同時發出刀劍般的呼嘯,逼迫他們互相靠近擠在一起,最終將三人齊齊捆住。他無暇多看,沖到胡夢獅身邊將她一把扛起,隨即掉頭沖向兔門,哪知那門已然封閉,無論踢踹撞擊,都無法出去。他側頭一看,杜七河正把紅小妹拖離戰場中心,袁山山正從灰塵巫師身邊退開,朝他大喊:「回來這邊!」他連忙帶著胡夢獅退回他們身邊,棄民男孩直喘粗氣,手中握著三樣東西:

小刀,隙中駒,水滴黑匣。

遠火巫師怒吼連連,眼看紅繩就要經不住他的蠻力而斷裂。袁山山看向隻有眼睛能夠動彈的胡夢獅,汗水自下頜濺落土地,他舉起小刀,說道:「忍住了,獅獅!」

小刀不遺餘力的砍向水滴黑匣,當!密紋鐵英鑄就的刀刃被盪開,黑光閃過,匣子出現一道裂痕。與此同時,胡夢獅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從鄭笑鳴肩上翻滾下地。袁山山又連砍三刀,每一刀就像砍在女孩的身體和靈魂上,令她發出不似人類的哀嚎,恢復活動的雙手痙攣的抓扯自己的頭發和臉龐。

這時紅繩已斷為碎片,三名長者脫出束縛,遠火巫師化為暴狼,峨月巫師升起黑煙,但都被從女孩身體中噴薄而出的創生力量逼退。一道道力量的旋風裹挾著女孩,她在旋風的中心哭泣,疼得滿地打滾,身體變得像斑駁的岩石,脖子、手腕、腳踝長出可怕的疣子。

灰塵巫師在旋風後方高叫著:「不!你會害死她的!」

聽到這話,鄭笑鳴一把抓住袁山山的手腕。袁山山沒有甩開,指著胡夢獅說道:「你想想看,她這樣的人,願意做一輩子奴仆,還是寧願死裡求生?」

照顧著紅小妹、流著淚的杜七河問出了鄭笑鳴想問的話:「有生的機會嗎?」

「有!她是胡夢獅!」

刀刃最後一次揮落,伴隨鐺啷一聲輕響,黑匣徹底破碎。

在旋風中心的女孩發出一聲心驚動魄的哀鳴,黑色的力量瞬間覆蓋了蜷縮的身體,但隨即被騰起的光芒沖散,她掙紮著做了最後一個挺直身體的動作,那痛苦的人啊!旋風狂野的向四麵八方席卷,老者用法術維係的兔門無法承受這股力量,像脆蹦蹦的石膏一般分崩離析,所有人都滾落在沾滿霧滴的草地上。

得到釋放的力量暫時離開了胡夢獅可憐的軀體,她的神誌得到了短暫的恢復。她伸出顫抖的手,扌莫索到夥伴們急切的探向她的手掌,用最後的精力說出一句咒語。

「小馬兒,去岩屋。」

精光閃過,四名小巫師和一隻小山鬼消失在霧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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