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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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禮引著雲稚一路向外走去。

對比來時二人腳步慢下許多,雲稚也得了空閒打量四周的景致。

皇城的巍峨和料想中的差不多,桂殿蘭宮無數,各有各的氣勢如虹,卻又是出乎意料的冷清,一路沿著長長的巷道向前,連宮人都沒遇到幾個。

趙禮似乎察覺到雲稚的疑惑,緩下腳步解釋道:「陛下素來喜靜,不喜繁奢,加上與皇後娘娘鶼鰈情深,再無其他妃嬪,登基之後便裁減了後宮。所以眼下這宮裡各司其職,多一個閒人都沒有。」

「原來是這樣……」雲稚恍然大悟,又忍不住側頭去看趙禮,「聽起來,內官跟在陛下身邊很久了?」

「早在陛下還是皇子生活在宮裡的時候,咱家便跟在身邊伺候了,後來先帝登基封陛下為瑞王,賜了府邸,咱家也跟在陛下身邊……」趙禮說著有些感慨,「算到現在,也有小二十年了。」

「那……」雲稚立刻問道,「我大哥當侍讀的時候,內官也都在旁嗎?」

「自然是在的……」趙禮說完這話,瞥見雲稚明顯黯然的神情,忍不住嘆了口氣,「過往這三年來,雲大人每次進宮,都是咱家接送。雖然也沒什麼過多的交流,但雲大人品行高潔,待人溫和有禮,在這朝中實屬難得。所以當日聽聞噩耗不止聖上傷心,咱家也實在是覺得惋惜至極啊!」

「其實我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這種事為什麼會發生在我大哥身上……」

雲稚低著頭看著腳下的青石磚路,悶不吭聲地向前走了幾步,才開口,「那一日我本來是想去平州接他,卻怎麼都沒想到……」

說著話,他眼圈慢慢紅了起來,「我大哥平日那麼一個得體的人,就那麼渾身是血地死在茫茫雪原之上,每每想起那一幕,我都恨自己讓那夥山賊死得太容易,我就應該把他們捆在平州城門上千刀萬剮了!」

「陛下每每提起此事也和小公子一樣的痛心疾首……」趙禮道,「明明離開都城前還秉燭夜談,再得到消息時就已天人永隔。這段時日陛下一直在後悔,當日應該多派些護衛護送雲大人返鄉,這樣就算撞上這夥山賊,也不至於……」

說完這話,他往雲稚臉上看了一眼,又低低地補充道:「這兩日小公子也該感覺得到,陛下對您雖有心關照和親近,卻又……」

「陛下……」雲稚扌莫了扌莫鼻子,輕聲道,「我大哥返鄉本就是因著私由,本也不該太過張揚,這滿朝上下應該都沒幾人知道,若是派多了護衛,反而醒目……誰也沒想到好好地會撞上這夥山賊,隻能說是我大哥命不好,怪不得陛下。」

「唉!就是說,其實陛下安排的那幾位護衛也都是武藝高強,其中好幾位從還在王府的時候就跟在陛下身邊了,誰想到這荒山野嶺裡的山賊居然這麼厲害……」趙禮輕輕搖了搖頭,「不管怎麼說,小公子親手斬殺了那夥山賊,不管是雲大人在天之靈,還是陛下,也都算得了告慰了。」

「那幾位護衛……」

雲稚抬頭看向趙禮,對方卻錯開了視線,自顧道:「小公子不用擔心,幾位護衛的靈柩前段日子已經運回了都城入土為安,聖上也親自下了旨意安撫了他們的家眷。」

雲稚怔怔地看了趙禮一會,最後道:「那我就放心了。」

趙禮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轉了口氣:「前麵是禦花園,景色還不錯……」話說到這裡,他突然拔高了聲音,「哪個不長眼色的把太子殿下帶到荷花池邊玩!」

「趙禮,不用這麼緊張。」一道溫柔的女聲從荷花池邊上的亭子裡傳來。

雲稚順著瞧過去,遙遙地看見了一身淡黃色襦裙的蕭皇後,立刻躬身施禮。

「雲小公子不必多禮……」蕭皇後應了聲,視線轉向趙禮,「這會天氣不錯,荷花池邊比較涼快,本宮帶引兒出來透透氣。」

趙禮躬身:「奴婢失禮,還望娘娘勿怪!」

「你是擔心引兒,本宮怎麼會怪你……」蕭皇後站在亭子的石階上,笑吟吟地看向荷花池邊,袁引正在兩個宮女的看護下探頭去看池裡的錦鯉,「引兒才出生時是因為體弱病了一段,但這兩年經過禦醫的調理早痊愈了,你和聖上一樣,就是太小心了,這孩子越長越大,總不能一直圈在寢宮裡,要出來多吹吹風、曬曬太陽才是。」

「娘娘說的是……」趙禮應聲,「實在是當初太子殿下生病那陣,將陛下和奴婢都嚇了個夠嗆,現在想想還難免後怕。」

「聖上確實是嚇了夠嗆,到現在還三天兩頭地就要禦醫過去給引兒請脈……」

蕭皇後笑著搖了搖頭,視線落到垂首站在一旁的雲稚身上,「還當聖上要跟你多聊一會,這麼快就出宮了?」

雲稚應聲:「是,娘娘。」

「大概是瞧見你,聖上難免會想起你兄長……」蕭皇後凝眸看著他的臉,最後輕輕嘆了口氣:「罷了,一會要熱起來了,早些回去吧。」

雲稚和趙禮先後施禮告退,沿著荷花池邊的小路,繼續向前走去。

趙禮一路將雲稚送到了皇城門口,看著雲稚出了城門,才仿佛完成什麼心願一般往回走去。

雲稚站在城門外看著那道身影越走越遠,直到城門合上,才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轉過身遙遙地望著不遠處的街巷。

都城歷史悠久,是前朝高祖皇帝登基後一手興建,數百年裡經過兩朝十餘位皇帝的修葺與改造,到今日已是規模宏大,街巷寬闊,布局合理,坊裡規整。

那日初進城在馬車上雲稚便有所感受,眼下站在這皇城跟前,所見所聞愈發直觀。

臨近晌午,日頭高升,晨間的清涼散去,熱意籠罩大地。

雲稚不急著回家,一路沿著城牆根的陰影徐徐向前走去。

這條街巷比較偏僻,連行人都沒幾個,卻是從皇城到住處最短的一段路程。

雲稷每日就是沿著這裡一路進到那幽深的皇宮,之後再原路返回,優哉遊哉地回家。

三年,九百多日,這條路上應該發生過不少事,給雲稷留下了許多的回憶。

可是此刻雲稚卻沒辦法在這條路上找到一絲一毫雲稷曾經途徑過的痕跡。

人還活著的時候,不管如何的強勢有名望,待到油盡燈枯的那一日,存在過的痕跡總會一點一點的淡去。

不過沒關係,隻要自己還活著,就總會記得。

雲稚晃了晃腦袋,將那些會讓自己低落的思緒驅散。

他少年早慧,生性豁達,對於萬事萬物都能看得通透,卻唯有這一次,參不透生死,始終對雲稷的死耿耿於懷。

其實仔細想想,倒也不算是壞事。

人生在世,沒有什麼是必須做的,也極少有什麼是不能做的。

參不透生死,便不去參,始終耿耿於懷就把那幕後的真凶一個一個的挖出來。

不管今後如何,最起碼當下,這是自己最想做的事。

都城的局勢與預料之中差不了太多,不管是隻手遮天的淮安王府還是看起來雲淡風輕沉迷書畫的章和帝,都不是什麼簡單之輩。

眼前就仿佛蒙上了一層薄紗,目之所及皆是影影綽綽的一片,仿佛看見了真相,卻又好像隔了什麼,怎麼也看不真切。

雲稚卻也不急,總有撥雲見日,水落石出的一日。

正胡思亂想間,空盪寂靜的偏僻街巷裡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似乎是有一夥人在追什麼人,其中還摻雜著各種各樣的叫罵聲。

雲稚側耳聽了聽,辨別出那聲音越來越近,腳下快了幾分,剛繞過前麵的轉角,一道清瘦的身影直愣愣地沖了過來。

依著雲稚的身手,完全來得及在這人撞到身上時閃開,隻是這樣對方就要因為收不了勢直接摔在地上。

所以雲稚隻稍稍向旁側開一步,同時伸手抓住那人手臂,止住了他跌倒的勢頭。

而後就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不由一怔:「怎麼是你?」

李緘也明顯一愣,他堪堪站穩,重重地喘了幾口氣,才回道:「怎麼又被你撞見這種場麵?」「這種場麵?」雲稚微抬眼。

李緘的前額上多了一道創口,看起來不深,卻流了不少的血,以至於那張原本白皙的臉此刻又是血跡斑斑。

倒確實是和第一次照麵的場景格外相似。

「又遇到山賊了?」雲稚問道。

「山賊?」李緘拿袖口按在創口處,回頭看了一眼,嘴角帶笑,「差不多!」

一路追著他的幾個人也繞過了街角,大概沒想到還有旁人在,一時無法辨別這人的來頭,便在幾丈外停下了腳步。

為首的是個一看就出身於大戶人家的少年,衣著華貴,年歲也不算大,應該還沒超過十五歲。

他身邊簇擁著幾個人高馬大的小廝,每個手裡都拎著一根手指粗的木棍。

看起來氣勢唬人,不過是外強中乾的貨色,明明跑了差不多的距離,李緘這個體弱多病的都還能再支撐一會,這幾個已經是東倒西歪,硬撐著站在那少年麵前喘著粗氣。

看這副架勢,再跑一會李緘應該也不會有危險,這幾個怕是會當場斷氣。

雲稚也順著看了過去,視線從幾個人臉上掠過,最後停留在那個少年身上:「都城的風土人情還真是不一樣,小孩都出來當山賊了?」

那少年本來還因為這個憑空冒出來的身份不明的人有些遲疑,聽見這話立刻炸了毛:「你又是哪冒出來的?」

說著,指了指幾個小廝:「快,上去,連這個多管閒事的家夥一起收拾了!」

幾個小廝一起看向了幾步之外的雲稚。

因為要入宮,雲稚難得沒戴佩劍,也沒穿慣常喜歡的小袖袍衫,反而換了一身淡青色的襴衫,加上那張精致好看的麵容,和身上那股自帶的矜貴,看起來比自家那位還沒長開的公子更嬌生慣養。

所以沒有任何猶豫,幾個小廝十分默契地一起沖了過去。

跟著就一個接一個地倒成了一片。

隻剩下那個少年站在原地,滿臉不可思議。

李緘也有剎那的訝異。

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見雲稚動手,先前雖然知道幼習武殺伐果決的鎮遠侯府小公子對付這麼幾個潑皮無賴費不了什麼力氣,但也沒料到居然這麼不費力氣——

腳下甚至都沒挪動,穩穩地站在自己半步之外的地方,好像隻抬了抬手。

到底是能孤身一人勇闖賊窩,還帶回來十幾個人頭的家夥。

大概是終於感覺到雲稚身上那股不同於常人的殺伐氣質,那少年錯愕之後想都不想地就轉身往回跑。

下一刻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含著笑意的聲音。

「我勸你最好還是站住……」李緘晃了晃手裡那顆不知從哪撿來的石頭,「除非你能瞬間跑出這條街,不然他可是能用這顆石子打斷你的腿呦!」

見那少年下意識頓腳步望了過來,又不緊不慢地補了句:「不信你可以問問他!」

雲稚抱起手臂,似笑非笑地看了李緘一眼。

李緘沒因為自己狐假虎威的行為感到絲毫愧疚,甚至還把手裡那顆石子遞了過去,臉上笑眯眯的:「對吧?」

雲稚勾了勾唇,沒接話,心情不錯地將石子接了過來,漫不經心地拋起,而後又接住。

那少年看著那顆高飛的石子,莫名兩腿發軟,總覺得下一刻這石子就會落到自己腿上,然後砸斷自己的腿。

他舔了舔唇,忍不住朝雲稚臉上看去。

明明看起來沒比自己大上幾歲,個子雖然高了些。畢竟還是少年人的長相,臉上帶著笑,眉眼彎彎,看起來也算和善,卻能在轉眼間將自己身強體壯的小廝們打倒在地——甚至現在還躺在地上嚎叫,沒一個爬得起來。

都城裡的世家公子官宦子弟就算沒有刻意結交,也都互相認識,卻從未聽說過還有這麼個存在。

他猶豫了一下,把注意力又轉回到李緘身上,色厲內荏:「姓李的,今天是我們的私仇,你少拖不相乾的人下場!」

「不相乾的人……」李緘指了指地上的小廝,「他們不是?」

少年一頓,梗著脖子道:「他們是我家的小廝,從小就跟在我身邊,自然不是!」

「你怎麼知道他……」李緘話說了一半,側目看了眼身邊的雲稚,覺得這位的形象怎麼也不可能是小廝,乾脆轉了話題,「那話說回來,讓我們來聊聊你說的私仇,今天之前,我可都不認識你,你想跟我算什麼私仇?」

「你昨天……」

「昨天?」李緘一臉恍然大悟,「鄭公子,就算令尊要把昨天的賬記在我的頭上,那也是我跟他的事兒,你這種乳臭未乾的小屁孩,還輪不上跟我說話。」

「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淮安王養的一條狗!」少年被戳到痛處,當場變了臉,「我爹可是兩朝老臣,進士及第,先帝親授的翰林修撰,你爹李徊當年在都城的時候看見我爹都要恭恭敬敬,你居然敢那麼對他!你這是,這是殘害忠良!我找你算賬是懲奸除惡,替天行道!」

少年越說底氣越足,仿佛忘卻了對雲稚的忌憚。不僅提高了聲音,甚至還向前走了兩步,跟李緘麵對麵:「別以為你現在身邊有人幫忙,總有你再落單的時候,終有一日我會跟你算清這筆賬!」

少年覺得自己罵得是酣暢淋漓、氣勢如虹,李緘卻絲毫沒放在心上,甚至還揚唇笑了起來。

「我以後會不會落單還不好說……」他把手伸到月要後,扌莫出那柄閃著寒光的短刀,「眼下,你可是落單了呀!」

少年盯著那柄短刀,下意識退了兩步:「姓李的,你要是敢動我,你信不信我們鄭家跟你沒完!」

「怎麼沒完?」李緘笑問,「你小小年紀也有兒子了?那讓他出來堵我的時候,帶幾個厲害的,最起碼跑得快一點。」

他說著話,也向前跟了兩步,用薄薄的刀身輕輕地拍了拍少年的臉:「這把刀上一共沾過兩個人的血,一個是禽獸不如的畜生,一個就是你爹,眼下再加你一個正好。」

少年瞪圓了眼,直直地盯著臉上的刀刃,仿佛已經感受到了皮膚被劃破鮮血湧出的痛楚,「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李緘:「……」

他立刻收了手,見眼淚沒流到自己的刀上,才鬆了口,隨手將刀插回了後月要。

可是那少年大概是被嚇傻了,仍站在原地嚎哭不止,眼淚和著鼻涕洶湧而下,狼狽裡又多了幾分可憐。

李緘沉默了一瞬。

他並沒打算跟這麼個心智都還沒健全的小崽子一般見識,方才也確實隻是想嚇唬他一頓。但這麼幾句話就能將人嚇成這樣,多少是有點出乎意料。

而且多少是有些吵。

李緘猶想了想,轉過臉看向一直安靜站在旁邊看戲的雲稚。

雲稚抬眼,和他目光相對,一雙亮晶晶的眼底帶著些許困惑:「怎麼?」

「你不嫌髒?」李緘指了指那少年的臉,「再不濟也該嫌吵吧?」

「可以忍受……」雲稚歪了歪頭,「而且我想看看,他能堅持多久。」

李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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