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2 / 2)
她正想著如何把這尷尬的一幕揭過去,就聽身後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溫熱的氣息撲在她的後頸。「你叫我夫君,聽見了。」
「我……我那是口誤。」楚橙笨拙地辯解,「我經常口誤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這話陸長舟明顯不信,他眉頭一挑,「你經常口誤叫別人夫君?還叫過誰?」見楚橙縮著腦袋當小烏龜,陸長舟長指點點她的額,尾音上揚,「說呀。」
那語氣帶著股調戲的意味,聽的楚橙臉又紅了幾分,惱羞成怒道:「你!隻叫過你行了吧!你這個人……好煩好煩呀,都說了口誤不要放在心上。」
「是麼?方才抱著我說喜歡的時候,可不是這般無情。」他低低笑了聲,「也罷,便宜早被你占盡了,叫聲夫君也無妨。」
這支小插曲過後,馬車朝安業坊緩緩駛去,開窗透氣好一會,楚橙才覺得臉上熱度退了些。眼瞧著安業坊漸近,陸長舟要下馬*t車了。
換親一事計劃是這麼計劃,但具體怎麼實施還有諸多細節需要討論,二人又商議了一會,楚府越來越近陸長舟不能再待下去。
臨走前,楚橙發現他落下一包東西,趕忙掀開車簾遞給他,「你的東西,拿好。」
陸長舟看一眼,道:「別人送的我不喜歡,給你吧。」
說罷背影消失在巷子盡頭,楚橙打開那隻用油紙裹的嚴嚴實實的東西,裡麵靜靜躺著種類不一的糕點,樣式精致香氣饞人,還溫熱溫熱的。
她拿了一塊棗泥糕放嘴裡,甜甜的軟軟的,舌頭一抿就融化了……
*
安業坊內楚府,這會氣氛著實不太好,楚橙一進門就感受到了。府內好像被陰霾籠罩,上到夫人小姐下至奴仆皆沉著臉色,行色匆匆誰都不敢停留,更不敢大聲說話。
府邸內樹木蒼翠欲滴,雋秀猶如畫筆,一切都是生機勃勃的模樣,愈發襯得人心情沉重。
昨兒太後的旨意一到,陳氏和楚蘊起先驚喜萬分,趕忙跪下接旨,然而越聽卻越覺得不對勁,直到內官太監宣讀完旨意已是渾身冰涼,陳氏勉強穩住心神,楚蘊卻是當即就痛哭起來。
猶記得宮宴當日她二人被帶回鳳儀宮,皇後娘娘曾許諾定會給她們一個交待。誰成想等來等去,竟等來這麼個結果。
太後竟然賜婚楚蘊和陸小侯爺,而三皇子要娶的人還是楚橙。以楚家的門第,楚蘊能嫁進平陽侯府自然也不差,隻是人人皆知陸小侯爺身患惡疾已是時日無多,楚蘊這不就是沖喜守寡去的嗎?
更何況,楚蘊心儀三皇子,心中早已把周元燁當成今生今世的夫君,她既已失了清白,嫁到平陽侯府新婚當日該如何遮掩?
那宣讀太後旨意的太監尖著嗓子,皮笑肉不笑地恭喜了楚府二位姑娘,心中雖不願但陳氏哪敢反抗,隻得叫楚蘊接下聖旨,自己也替楚橙接下她的那份。不僅如此還要笑意盈盈向太監道謝,給賞錢。
做完這一切,陳氏已是疲憊不堪。她自認為前半生雖有坎坷,但好歹平平順順地過去了,哪知女兒卻遇到這麼大的麻煩。
楚皇後好狠的心,這便是她所謂的交待?陳氏五指緊緊捏住,指甲掐進肉裡,連出血都感受不到痛。
反觀楚老夫人,她倒是淡定,於她而言,誰做皇後都是一樣的,甚至這個結果更讓她滿意。楚蘊自小被陳氏和楚建業寵壞了,性子驕縱,嫁進皇家如何能忍?若因為一點小事和三皇子鬧起來,吃虧的還是楚家。
相比之下,還是楚橙更穩重些,性子軟好拿捏,怎麼看都比楚蘊更適合做三皇子妃。
楚老夫人不鹹不淡地安慰陳氏,「這個結果已是不錯,莫要再生事端。平陽侯府也算得上京中一等一的高門了,蘊兒失了清白,你找個法子好讓她在新婚之夜糊弄過去,千萬別讓人發現。」
陳氏垂頭安安靜靜聽著,恨不得*t咬碎了牙齒,但再恨有什麼用呢,還能抗旨不成?
「是,媳婦明白的。」她答完,紅著眼睛出了院子,正巧碰上剛回府的楚橙,當下心頭一梗,氣不打一處來,沉著臉道:「二姑娘才走了不到兩日,怎的又回來了?莫不是聽說了什麼喜事?」
楚橙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欠身福了福,「是女兒任性了,通縣那莊子太久沒打理,已經破的住不了人,這才又趕回城中,讓母親擔心了。」
「你倒是個有福氣的。」陳氏冷冷睨她,竟是連慈母的表麵功夫都裝不下去了。
她氣呀,都是楚家的女兒,楚蘊與三皇子都已經有了夫妻之實,楚皇後還要讓楚橙做三皇子妃。且不說楚橙這病怏怏的身子活不長,嫁過去怕是連孩子都生不出來。
這時楚老夫人得知楚橙回府,派人來請她去福壽堂。府裡人知道楚橙要當三皇子妃了,待楚橙那叫一個客氣熱絡。
陳氏想到往後這個繼女做了三皇子妃,自己見了她還要行禮就覺月匈悶氣短,呼吸都不順暢了。隻得擺擺手,「你快去吧。」
福壽堂中,楚老夫人還是那副嚴苛的樣子,許是顧及楚橙要當三皇子妃了,態度又柔和幾分,隻告訴了她太後賜婚的事,叫她接下來的日子哪兒也別去,呆在府中好好準備出嫁。
楚橙問,「婚期在哪天?」
「你這孩子?」楚老夫人剜她一眼,卻仍是笑著說:「哪有女孩家這麼恨嫁的,婚期還要等禮部商定,你不用著急,養好身子好好地出嫁,嫁過去後給三皇子誕下子嗣,後半輩子就不愁了。」
這還沒成婚呢就說到子嗣,楚橙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耐著性子聽完楚老夫人教誨回了月殊苑。
她躺在美人榻上,想起楚老夫人說的子嗣問題,當即哎呀一聲。既要和陸長舟成親,她該把自己身子弱子嗣艱難一事告訴他的。這麼想著,楚橙便計劃著成親前再與他見一麵。
*
三日後,郊祀結束平宣帝回京,召陸長舟入宮覲見。
太後賜婚這事,平宣帝回宮聽說後,一早就去了慈寧宮。慈寧宮東鄰太液池,西接法門佛堂,是難得的清淨之所。先帝去後太後深居簡出,早不過問皇宮之事,平時除了禮佛就是含飴弄孫,日子說不出的閒適。
自然,碰上元嘉長公主的事,太後還是要插手的。元嘉長公主是太後唯一的孩子,這些年一直生活在江南不願回京,太後想她想得緊,昨晚是抱著元嘉長公主手信睡著的。
現在,那封信在平宣帝手裡。
就如傳言那般,信中元嘉長公主代陸長舟求娶左僉督禦史家的三姑娘,說是楚蘊秀外慧中,在江南早聽聞她的美名,況且二人生辰八字合適,由她做陸小侯爺的沖喜娘子再合適不過。
太後願意順著女兒心意,一樁婚事而已賜了就賜了,自覺不是什麼大事。這會眯著眼睛打量平宣帝,問*t:「皇帝是覺得這樁婚事不妥?元嘉作為長舟的母親都沒說什麼,你這個做舅舅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這話簡直是在戳平宣帝的心窩子,他被噎了,緩緩道:「朕覺得,長舟的婚事還是由陸老夫人做主好些。您知道的,元嘉與平陽侯府不親,她當年不願嫁給陸紹,心裡還想著那位呢。」
平宣帝語氣平靜,好像隻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
「你也知道她放不下那位,對宛芙豈會不恨?若知道長舟是誰的孩子,不遷怒才怪。」太後覷一眼平宣帝,哼了聲,「都是你作的孽,君奪臣妻的事傳出去哀家都替皇帝害臊。」
往事不可追,平宣帝靜靜聽著,沒有發話。
畢竟是大周的皇帝,平宣帝禦極多年,除了家事不怎麼光彩但於國於民卻是挑不出錯來。
太後也意識到話說重了,軟和了語氣,似是回憶起什麼,嘆了聲,說:「哀家當年就不該心軟留下那孩子,更不該放在元嘉膝下撫養,哎呀呀,都是沒辦法的事……」
太後似乎疲倦了,杵著額頭閉上了眼睛,「當年的事元嘉是不是知道了?」
「不會。」平宣帝沉聲道:「當年知道那件事的人已不在世上,元嘉絕不會知道長舟的身世。」
畢竟年紀大了,太後滿頭銀發坐了一會便坐不住,說:「那便放寬心吧,許是她真覺得楚家三姑娘好,想給長舟沖喜呢。元嘉這些年過的已經夠委屈了,這麼點事就遂她的願吧。」
「可長舟未必願意,婚事上,朕不願逼他。」
且說著,就有內官來報,說陸小侯爺已經候在承光殿了,平宣帝又與太後說了些話,便起身離開了慈寧宮。
待回到承光殿,平宣帝開門見山,含笑道:「聽聞長公主為你向太後求了一樁婚事,楚家三姑娘朕沒見過,你待她是否滿意?若不滿意隻管說來,太後和長公主那邊由朕去說。」
陸長舟想了想楚家三姑娘,他對那女子一點印象也無,甚至懷疑汴京是否有這個人。沉吟片刻,道:
「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既是母親的意思長舟豈會不願。再者楚姑娘溫婉有禮,乃遺世佳人,臣願意。」
平宣帝有點意外,主要他一早聽聞陸家老夫人昨兒接下賜婚旨意後竟連晚膳也沒用,看起來是不贊成這門婚事的。
他遲疑了下,問:「你當真願意?」
陸長舟神色堅定,「臣,願娶楚姑娘為妻,不過臣有一個請求。」
「聽聞三皇子也將迎娶楚家二姑娘,昨晚臣與祖母商議,都認為婚事宜早不宜遲。可楚府嫁女肯定分長幼,前後籌備婚事諸多麻煩。臣不願越過長幼之序,鬥膽請求與三皇子同一天前往楚府迎親。」
這並非什麼難事,民間關係親近的姐妹向來有同一天出嫁的風俗,平宣帝當時便準了,說:「你父母不在京中,婚事就交給禮部一塊去辦。」
陸長舟不再說話,*t隻笑著謝恩。
平宣帝也拍著他的肩膀笑起來,心中湧出一股欣慰,說:「婚事朕定為你風光大辦,回去準備吧,當日朕定要到平陽侯府討杯喜酒喝。」
出宮時天色尚早,天氣極其炎熱,從承光殿出來陸長舟本想去冷泉竹軒坐一會,遂想起那地方已不是自己的了,便原路折返出宮。
行過禦花園時聽聞一陣嬉鬧聲,原來是宮中的皇子公主們在此餵魚。文婧公主和周文恩都在,見了他小跑過來,恭聲賀喜:「陸表哥聽聞你要成親啦,恭喜恭喜呀。」
昨兒太後賜婚的旨意才下,宮裡便陸陸續續接到消息了。
周文恩年紀小,不知陸長舟和周元燁要娶的女子是何人,早就忘記楚橙說過自己是左僉督禦史家的姑娘。不過成親是件高興的事,他到時又可以出宮玩了。
小家夥湊到陸長舟跟前,趴在陸長舟耳朵旁小聲道:「陸表哥安心成親吧,仙女姐姐就留給我啦,我長大了娶她時也請你喝喜酒。」
他虎頭虎腦的,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
陸長舟捏捏他的腮幫子,笑而不語。
今日禦花園極其熱鬧,周元燁無事也來此處和弟弟妹妹們一起餵魚,見狀迎上來,拱手賀喜:「恭喜陸表哥,能與陸表哥做連襟是元燁的福氣。」
這會周元燁心中正暗爽呢,楚蘊不過一個被他玩弄過的女子,想到這個麻煩會甩給陸長舟,而自己娶的是各方麵更為出挑的楚橙。
新婚之夜,他定要讓那病美人好好瞧瞧自己的本事。
周元燁喜不自禁,眸中陰鬱一掃而光,隻覺得渾身舒爽,待陸長舟也愈發客氣。
陸長舟也淡淡笑了下,薄唇輕啟,道了聲:「同喜。」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