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 177 章（1 / 2）
冬日的雨水最是凍人,起先是飄飄揚揚的小雨，打在人身上像是冰粒子,其後才慢慢變大。lt;/gt;
城巷中縱馬而過的人急急秀了一波高超的騎術,險而又險的趕在大雨落下前尋了處屋簷，身形輕盈的鑽了進去，隻是微不可見的趔趄了一下。lt;/gt;
縱是如此，衣擺衣袂上仍是被雨水打濕了不少,隻是玄衣也看不出多少。lt;/gt;
他身後數人比他要慢上一些,躲來時已濕了半身衣裳,凍得七尺男兒也得打個寒顫。lt;/gt;
「中丞好騎術。」lt;/gt;
荀緝方才甩去身上雨珠,轉而便微微側身,擋住了風口。lt;/gt;
荀晏呼了呼手，感覺當真是一點熱氣都沒有了，他倒也有些自知之明,這會就縮在人家身後，還有閒心笑笑。lt;/gt;
「阿緝，今祖孫二人皆困於此，如何是好？」lt;/gt;
他揣著手慢吞吞說道。lt;/gt;
幾人擠作一團窩在這廢棄許久的酒壚中,四麵透風,快活無比。lt;/gt;
草廬中空盪盪的，但荀晏卻認得這兒，當初他年不及弱冠,陪叔父初入雒陽時便是坐在這兒沽了一壺酒，看著壚外的西涼兵係著人頭招搖而過，拉開一切的序幕。lt;/gt;
隻是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lt;/gt;
荀緝看了看他,隻感覺那青年麵色凍得甚至有些青白,碎發濕漉漉貼在頰側,連聲音都微微打著顫，實在可憐得不行。lt;/gt;
他忍不住向邊上的人低聲催促了一番，他自是知曉他這叔祖的秉性，這番一折騰，回去很難不病上幾日。lt;/gt;
「近日天寒，工事有下吏看顧無虞。」lt;/gt;
雖然不論是作為晚輩還是下屬，他都沒什麼立場去指責，但他仍是勸說了一番。lt;/gt;
荀晏含糊應道，不置可否，蓋是一副平日裡的敷衍模樣。lt;/gt;
冬日動工雖是不大友好，但也不得已，讓他全然放手他更是不放心。lt;/gt;
大量的徙民，他最擔心的並非是糧草問題，而是怕起了疫病。lt;/gt;
不巧的是今秋尾巴上落了幾場大雨，好巧不巧的把雒陽城年久失修不堪重負的下水道乾趴下了。lt;/gt;
他隻得垂死夢中驚坐起，連夜趕工去疏通下水道。lt;/gt;
這年頭，即使是曾經最繁華的都城，雒陽的城市排水也是令人發指的，指穢物直接倒入護城河，門口小水溝扔扔垃圾，荒廢了這麼些年，指不定裡頭還飄著一些陳年屍體。lt;/gt;
等下水道堵了，上頭汙水橫流，都不需要那萬把雒陽新戶口做些什麼，他已經痛苦麵具的看到了瘟疫在向他招手。lt;/gt;
他揉了揉失去感覺的手指，未想碰翻了一旁的草垛，聽得了一聲又輕又啞的驚呼。lt;/gt;
數把長戟頓時對住了那兒，撥開草垛，裡頭躲著的婦人瑟瑟發抖的後退了一些，她看上去算不上年輕，懷中抱著的稚子瘦骨嶙峋，此時正安靜的睜著眼睛看著他。lt;/gt;
其餘人未覺有何不妥，荀緝卻不由得挪開了視線。lt;/gt;
荀晏怔了一會兒，他眼眸微垂，也不知想了些什麼。lt;/gt;
婦人不安的閉著眼睛等了一會，隻等到了一片不算暖和的藥草清苦味。lt;/gt;
大氅落在她身上，遮住了懷中稚子的腦袋，她揪著那黔首穿不得的厚實麵料，一時有些茫然。lt;/gt;
那青年人隻是嘆了口氣，聲音如他的樣貌一般淡而溫和。lt;/gt;
「此皆晏之過。」lt;/gt;
正逢外頭撈人的車駕已至，他匆匆囑咐了親信好生安置便離去了。lt;/gt;
冒著風雨剛扶著了車轅，車廂內的人就暴躁的一把拽著他給他拖了進來，劈頭蓋臉的還沒看清什麼就被人一頓狂rua。lt;/gt;
太多年沒有遭受過這等待遇，荀晏著實懵了好一會兒，他掙紮著探頭，果不其然看到了四兄那張格外和善的臉。lt;/gt;
他忍不住想著，分明四兄麵對別人時都是一個不怎麼愛說話的高冷美男子，怎麼一對著他就得變成暴躁老哥的？lt;/gt;
小時候欺負他，長大了還是欺負他？lt;/gt;
荀諶看著他這副德性就忍不住橫眉豎眼。lt;/gt;
「荀中丞莫不是不知曉自己什麼身體？」他陰陽怪氣的懟道，「怎麼不讓身邊護衛愛護一下百姓？」lt;/gt;
他雖未看到全部，但一眼也能猜出究竟如何，尤其是他深知自家堂弟本質上心軟得不行。lt;/gt;
荀晏被兄長暖和的外衣裹住，一邊瑟瑟發抖往裡頭縮，一邊不忘嗆聲道:「就我一人身上未濕，友若莫非看不見？」lt;/gt;
他跑得賊拉快，後麵幾個人都沒他跑得快，可不是就他身上沒怎麼被雨淋，他總不能給人身上蓋一件濕衣裳吧。lt;/gt;
荀友若被他氣笑了，他反問道:「你不是自幼便善觀天象嗎？怎麼？沒看著今兒有雨？」lt;/gt;
荀晏覺得冤枉無比。lt;/gt;
「天氣預報都有不準的時候，」他嚷嚷著，「你不如去尋幾個道人來算——」lt;/gt;
「阿嚏——」lt;/gt;
他連打了三個噴嚏，這回算是真的消停了，有氣無力窩在車廂角落裡，徹底失去了夢想。lt;/gt;
「染了風寒難受的還是你。」lt;/gt;
荀諶忍不住說著，心下卻不怎麼好受。lt;/gt;
他方從許都過來，先是遇上了那杜先生，得了已然痊愈的答案後便心情甚好，趕著來接人，這一打眼他便尋思著杜先生這痊愈究竟幾個意思。lt;/gt;
反正他瞧著不像是痊愈的樣子。l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