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 177 章（2 / 2）
荀晏有些回避這個問題，他蹭了蹭有些發紅的鼻尖，甕聲甕氣問道:「兄長來了多久了？」lt;/gt;
他在雒陽城裡挖出了一屋子幸存典籍，威震許都。lt;/gt;
……好吧誇張了些，但起碼許都的士人圈子全盯了過來。lt;/gt;
畢竟這年頭典籍還是珍惜的，一把火燒了可能就全沒了，從此世上再無流傳，自此斷絕，能在那場大難中保全這麼多典籍，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lt;/gt;
更何況那幾乎是以身護書。lt;/gt;
連曹操都為之驚動，要派人來祭奠這幾位高義之士，於是他想起了在家開族學格外快樂的荀諶。lt;/gt;
可能是得不到的永遠在躁動，荀友若拒絕過他，所以他也一直暗戳戳記著這人，變著法想著袁紹能用的人他咋就不能用了。lt;/gt;
「我將他們葬於太學之後，他日太學復起，當立碑於堂前。」lt;/gt;
荀晏低聲道。lt;/gt;
士大夫這種群體是矛盾而又復雜的，他們可以是墮落**的，能將一個國家拖入泥沼，也可以是高尚剛強的，臨死仍不忘風骨節氣。lt;/gt;
而這般矛盾的特性卻能同時存在在他們身上。lt;/gt;
荀諶望向了車外綿綿細雨，隻能幽幽嘆出一口氣，他回頭詢問道:「可能謄寫部分送往許都？」lt;/gt;
荀晏壓下了喉間癢意，笑道:「早有所備。」lt;/gt;
他早便知道許都興學一事，許都新建，底蘊不比舊都，這些孤籍於許都而言是再寶貴不過的財富。lt;/gt;
荀諶聽得回應便安下了心，他自是信任堂弟的辦事能力，既然他說早有所備，那便不需他再操心。lt;/gt;
他轉而從袖中取出一份折起的布告，荀晏低頭看了看，見著是自己的字跡。lt;/gt;
「昨日至雒陽城外，見鄉閭之間皆有布告，方知清恆以試招計吏、文法吏、胥吏乃至於主簿、功曹等官吏。」lt;/gt;
他看著堂弟說道。lt;/gt;
荀晏未曾抬眼，隻是淡淡道:「禦史府新開，從吏缺少，何況策試取人，古今有之。」lt;/gt;
「鬥升小吏亦要策試來取，未曾聞之。」lt;/gt;
荀諶覺得他在回避重點。lt;/gt;
「天下之大，豈能事事皆聞。」lt;/gt;
荀諶不說話了，隻聽車外雨點劈裡啪啦的落下，雨水中泛著冰冷的腥味。lt;/gt;
「我朝任官之首要，先以德為衡量。」lt;/gt;
他說道。lt;/gt;
舉薦貫穿了整個大漢的任官製度，堂弟之意看似仍循古製，卻獨獨撇去了其中最為基礎的舉薦這一流程。lt;/gt;
若隻是征辟胥吏倒也無妨，然其中亦不乏上掾重職，縱是府台征辟，雖有四科取士之丞相故事，但也非全然不視其名聲，人人皆可來考的。lt;/gt;
「三察不起，九辟不就，」荀晏攏著大氅將自己團成一個舒服的姿勢，神色音調愈發柔和無害，「我豈敢令他們屈身降誌？」lt;/gt;
荀諶皺眉，如今雒陽附近多是零零散散遷徙而來的關中大族，這般情況下竟還有人敢給堂弟臉色看，玩坐作身價這種手段？lt;/gt;
他摩挲著月要間環佩，思忖著近來之事，半晌方才開口道:「你今在雒陽舊都，又身負要職，行事為天下矚目，應當小心為上。」lt;/gt;
他久不理政事，卻並不代表他對一些事情生疏了，相反，在袁紹帳下待得久了，他對於一些事情反而比尋常人要敏感得多。lt;/gt;
「許都官學由崔季圭操持，河北學子皆往許都，朝中下令公卿、六百石以上官吏與將校子弟為郎、舍人者，皆可入學受業，能通考核者可得授官。」lt;/gt;
荀諶緩緩說道。lt;/gt;
如今朝中雖置三公，事歸台閣，何況三公裡曹操領了個司空，太尉空懸，隻有司徒趙溫還在做三公製度的遮羞布，卻也隻是個吉祥物，內政全歸尚書台。lt;/gt;
那麼這番動作隻能是荀文若的意思。lt;/gt;
那青年人促狹的笑了起來。lt;/gt;
「考核之製本為舊製，隻是貴人之家常有特例，不以考核便得授官，如今一除浮華之風，兄長以為有何不妥？」lt;/gt;
「根基不穩，戰事未定，動作稍大恐起動盪。」lt;/gt;
荀諶不笑。lt;/gt;
「正因此時才需動作，」荀晏斂去了笑意，顯得有些冷淡，「試職、累功，本為察舉一環，如今隻需坐作身價，待價而沽則官爵自來，豈不可笑？」lt;/gt;
察舉製絕非惡政，兼有『以德取人』，『以文取人』，『以能取人』，隻是事到如今卻成了『以名取人』，『以族取人』。lt;/gt;
如今的時代，科舉未必就比察舉要好，但光是在那蛛網之間輕輕動彈了下，便已引得了旁人的注目，好在亂世中殺出來的新政權有足夠的軍事實力暫且壓製所有不滿的聲音。lt;/gt;
荀諶短促的扯了扯嘴角，他問:「何必如此？」lt;/gt;
他不反對整頓吏治，肅清察舉之弊，卻也不得不注意這兩位族中正掌權的兄弟如今看似尋常舉動之後那更深的動機與思慮。lt;/gt;
荀晏順從的笑了笑，並未多言。lt;/gt;
車駕停在了府前，管家早已帶著人迎了上來，荀諶掀開車簾跳下了車，還未離去便聽身後的堂弟叫住了他。lt;/gt;
「兄長，」那青年人神色一如以往，蒼白而溫順，他慢吞吞囑咐道，「天寒添衣。」lt;/gt;
荀諶挑眉，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裹著的衣服上，他收回了視線拱手做揖。lt;/gt;
「多謝中丞關懷。」l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