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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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初陽顧不上任何多餘開場白,單刀直入問他:「林琅是不是在你哪?」

語氣急切。

裴清術下意識看了眼病床上的林琅。

後者知道他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十有**是徐初陽問他,自己是不是在他這裡。

於是她搖頭,用口型無聲請求他。

不要講。

短暫沉默後,裴清術壓低了聲音,隻說,不在。

徐初陽是真的急了,他是之後才知道林琅也受了傷。

他當時沒注意到她,那麼大一塊玻璃砸下來,砸在蔣杳身上。

她疼到臉色慘白,喊他的名字,全身都在發抖。

徐初陽甚至都來不及多想就抱著她去了醫院。

原本打算醫生給她縫合完傷口他就離開的,可蔣杳一直抖一直抖。

神色驚恐,像是被什麼恐怖的東西嚇到。

心理醫生過來給她做了個簡單的檢查,說她這是創傷後的應激反應。

她之前應該遭受過長期的家暴行為,所以讓她對這種疼痛感到害怕。

她拉著徐初陽的衣服,不讓他走。

心理醫生也說現在這種時候還是應該有朋友和家人陪在她身邊。

可她唯一的家人在監獄裡。

至於朋友,徐初陽回想了一下。她父親的事情發生之後,她好像就沒有朋友了。

所以他隻能暫時先留下,等她睡著後才離開。

他給周磽打了電話,讓他幫忙送林琅回去。

還特地叮囑,隻是送她回去,多餘的話一句也不要說。

他今天已經給足了他麵子,事不過三。

再有一次,他不會顧念其他,更加不會讓他好過。

周磽喊著無辜,說人早不見了,衣服上還都是血。

徐初陽瞬間愣住:「血?什麼意思?」

周磽說:「震哥不知道?她也被砸到了,那血流的,嘖嘖。不過看她的樣子應該也沒啥事,一動不動的,也沒吭聲。」

他嘀嘀咕咕,「也沒準是給嚇懵了。」

徐初陽聽完他前麵那幾句,早就心亂如麻到聽不見其他的,打斷他的話:「那她人現在哪?」

語氣實在算不上理性,帶著焦急和躁亂。

就差沒直接吼出來了。

周磽被這一聲給嚇到。

他確實是頭回聽徐初陽用這種語氣來說話。

平日裡他和裴清術都是最沉得住性子的,幾時浮躁成這樣。

周磽也很無奈:「我是真不知道,你要不問問其他人?」

他咬緊了腮幫,那句話幾乎是從唇齒間硬擠出來的,是他自己都能感受到的暴躁。

「她都那樣了,你們放任她不管?」

周磽支支吾吾,想說你不是也一樣放任她不管?你還是人男朋友呢。

但這句話他到底沒敢說。

主要是實在不敢惹現在的徐初陽。

徐初陽懶得再和他廢話,掛了電話後點開通訊錄,手指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最後他還是又給周磽打了通電話,讓他把當天過去的賓客號碼都發過來。

他挨個打了一圈,每個人都說不知道。

沒人過多在意她,除了一開始的嘲弄。

電話一通接著一通打完,徐初陽的情緒已經到了非常不穩定的階段。

他努力深呼吸,平復下情緒。

直到最後一通電話的接通,對方說自己親眼看著裴清術帶走了暈倒的林琅。

之所以這麼確認,是因為她整場的目光都落在裴清術身上。

幾次找機會想和他說話,都沒能鼓起勇氣,好不容易見他朝自己靠近,那顆心髒開始狂跳,提前想好的開場白都到了嘴邊,卻見他越過自己,跑向陽台一隅。

林琅暈倒的地方。

徐初陽道了謝後掛斷電話,迫不及待撥通裴清術的。

可對方卻說,不在。

怎麼會不在,明明有人看見了,看見你帶走了她。

可這些話,統統被徐初陽自我消化了。

脫口而出的隻剩一句:「那先掛了。」

自己和裴清術認識多年,對他再了解不過。

這人從小到大最不會的就是撒謊,也從不撒謊。

所以,林琅到底去哪了。

徐初陽摘了眼鏡隨手扔在一旁,手指按著鼻梁山根緩解疲乏。

他一晚上沒睡,上半晚在醫院陪著蔣杳,後半晚則在滿世界找林琅。

家裡沒有,學校也沒有,甚至連她最常去寫生的湖邊也沒有。

他想給她的朋友打電話,拿起手機才記起,自己根本就沒有她朋友的任何聯係方式。

別說聯係方式了,甚至連麵都沒見過。

徐初陽努力回想起關於林琅的一切,她的交際圈,她的同學教授,她平時除了他身邊,所生活過的其他痕跡。

他沒有絲毫融入過。

不是她沒有敞開那扇門,而是,他壓根就沒想過,要踏進去。

踏進隻屬於她的人生。

徐初陽的電話是在十分鍾後打來的。

在那之前,林琅正翻閱著微信裡,他發來的數十條消息。

無非都是問些她在哪,他過來接她的消息。

她翻著翻著突然覺得沒意思。

她不是一個多麼真善美的人,十幾歲的時候那個叫尋康的男生總給她找茬。

她忍氣吞聲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在某個時間點爆發。

用自己攢的所有錢找到幾個校外的,每天都將他拖進巷子裡揍。

後果她不是沒有想過,人打死了,她來承擔。

她是始作俑者,哪怕是被坐牢,或是死刑,她統統認了。

她把自己最柔軟最乖巧的一麵都展露給徐初陽看了。

並且也隻給他一個人看了。

可是他呢。

他給她的,都是先給過別人的。這些她無所謂的,真的無所謂。

她可以不去爭這些,隻要他現在愛她。

但,徐初陽不愛她。

他對自己好,不過是因為她那張神似他初戀的臉。

「徐初陽,隻是把林琅當成了一個替代品。」

這個早就在旁人一句句提醒之中,拍板的事實,卻被她自欺欺人的蒙混過去。

可是昨天的事情,讓她終於明白,人各有命。

該不被愛的,再怎麼自欺欺人,都不會被愛。

徐初陽的電話很快就打來了,林琅等了一會才按下接通。

電話那端的聲音還繃著一口氣,試探般的開口:「小琅?」

林琅輕應了一聲:「是我。」

直到此刻,那塊一直懸在心裡的石頭才稍微落下去一點。

至於全部落下,還得在他親眼確認她是真的平安沒事之後。

林琅聽見拿車鑰匙和開門的聲音,徐初陽問她:「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

林琅說不用,等她這瓶消炎藥輸完了她自己回去。

腳步聲停下,徐初陽語氣生澀,強壓不住的心疼:「消炎藥?還縫合了?嚴重嗎,疼不疼?」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林琅都不知道該先回答哪一個了。

索性就一個都沒回答。

「我沒事,你也不用來,有人照顧我。」

他還和以前一樣,語氣溫柔,聽上去像是和她商量,卻更像是在提前告知她。

溫柔的,替她做好決定。

「我聽周磽說了,你胳膊受了傷。別人照顧你我不放心,小琅,你把定位發給我,我現在開車過去。」

林琅還是搖頭:「照顧的挺好的,我很喜歡。」

說到「喜歡」二字時,她抬眸看了眼裴清術。

後者不知何時拖走了椅子開始看書,續著昨天看的那頁。

聽到林琅的話,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視線還停留在前一頁,手指便已經做好了翻頁的動作,指腹在那張書頁的上方,不斷摩挲著。

一頁紙,從她接電話到現在,都沒有看完。

林琅收回視線,手機裡隻剩下大片沉默。

寂靜無聲到,隻偶爾,能聽見徐初陽的呼吸聲。

「是你之前提到過的那個朋友嗎,周周思靜?」

「不是她。」否認完之後,林琅不忘糾正,「周橙靜。」

她又困了,簡短一句我再睡一會。

便掛了電話。

已經不想去糾結,自己到底在他麵前提過多次周橙靜的名字。

她說,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和他說起一些在學校發生的趣事時,周橙靜這個名字也是出場頻率最高的。

有一次林琅甚至還和徐初陽開過玩笑,她說:「我感覺我都要給周橙靜付出場費了。」

他笑著摟過她的月要,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我來出。」

她本身不是一個分享欲旺盛的人,她習慣性縮在屬於自己的小世界裡。

從小就這樣,哪怕到現在,也沒有任何改變。

是因為對方是徐初陽。

隻是因為,他是徐初陽。

僅此而已。

雖然今天睡足了十二個小時,可困意還是像浪潮席卷,由頭到腳,將她牢牢包裹住。

估計是消炎藥導致的嗜睡。

她也沒打算去和藥物的副作用對抗,完全遵從身體本能。

這一覺又是十多個小時。

很久沒有睡夠這麼長時間了,像是經歷了一場冬眠。

冬眠結束,太陽早就升起,完全復刻了昨天。

唯一不同的是,裴清術今天的穿著又換了。

不同於昨天的休閒隨性打扮,今天的他一身正裝。

煙灰色的襯衫外搭了件深色大衣,西褲麵料挺闊有質感。

可能剛從樓下上來,身上還籠著一層薄寒。

他放下手裡的食盒,說是十點半有個會議,可能沒辦法在這裡久留。

林琅看向牆上的鍾表。

已經十點一刻了,還剩十五分鍾。

醫院位置很偏,不是一醫,而是四院。

估計是怕林琅會在這裡撞見他們。

都是普外科,同在一個科室,又是前後腳送來的。

是怕她看見自己男朋友細心照顧另外一個女生,對她置之不理,會難過嗎?

林琅深呼一口氣,感覺肺裡注入了新鮮的空氣,周身那種提不起勁的鈍感也在逐漸消失。

「你去忙你的吧,別遲到了。」

從這兒出發,除非是去郊區,不然去哪都得超過半小時。

更別說是市中心或是那些商圈了。

裴清術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她的右手:「要不我還是叫個護工過來,或者讓家裡的保姆。」

「不用。」

林琅本來也沒打算在這裡久待,吃完飯就該出院了。

此刻視線落在大衣內,那件煙灰色的襯衣上。

他的穿著一向簡單,沒有任何花裡胡哨或是繁瑣的裝飾。

但再極致的簡約也能被他穿出一種賞心悅目的清雋來。

林琅的注意力卻並不在他身上,而是被他襯衣上的紐扣給吸引。

木質的,上麵還雕了圖案。

指甲蓋那麼大的紐扣,卻能雕出這麼精細的圖案來。

足以可見雕刻師傅的手藝。

至於那圖案到底是什麼,她有點好奇。

裴清術見她看什麼東西看的認真,便沿著她的視線低下頭。

看見襯衣上的紐扣了,才反應過來,她是對什麼更感興趣。

他脫了大衣,拿來桌上的剪刀,將袖口上的紐扣剪下來,放在桌上。

「可能和你喜歡的那顆圖案不一致,但暫時隻能送你這顆。」

他有些惋惜地笑了笑。

今天出席的會議比較正式,袖口處有外套遮著,也看不清。

至於她喜歡的那顆。

到底還是得保持衣冠整潔,這是對他人的尊重。

林琅搖頭,撿起那顆扣子:「謝謝。」

「不用。」

說完這句話,他便離開了。

病房再次回歸安靜。

林琅將扣子上的圖案安靜觀摩了一遍,最後隨手扔進外套口袋裡。

裴清術離開沒多久她也辦理了出院手續。

回到家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之後。

冬天晝短夜長,才幾點,天色就有了沉下去的趨勢。

老小區,管控並不嚴,到處都能看見擺攤的。

什麼糍飯團,什麼糖炒栗子,還有賣黃燜雞的。

街道外的巷子連著巷子,有些地方露出剝落的牆皮,甚至長出青色苔蘚。

夏日裡大片綠油油的爬山虎此時隻剩下枯枝,牢牢網住牆壁,有點像牆壁生出的血管。

隨著這棟房子的日漸老去,鮮血也流失殆盡。

林琅覺得自己最近的想象力實在是過於豐富了一些。

風有點大,她裹緊外套走進小區。

之前的衣服全是血,沒法再穿,裴清術讓人送去乾洗店了。

至於林琅身上的,則是裴清術重新去買的一套。

尺碼竟然意外的合適。

她和徐初陽的家樓層不算特別高,林琅站在樓下,抬頭便能看見家裡燈火通明。

他應該把家裡的燈都打開了。

哪都是亮著的。

記得剛搬來的時候,林琅還很高興,她說以前讀書的時候最大的夢想就能搬出來住,有個自己的家。

徐初陽抬手刮刮她的鼻子,笑她:「讓你去我那住你又不肯,這還隻是租的房子,能算家?」

林琅說怎麼不算,有自己,也有徐初陽,那就算是家了。

租的買的都算。

說起來簡直可笑,那個時候的自己一直努力維持著自己可恥的自尊心。

堅持租房也要aa,絕不多占他任何便宜,始終讓二人處在一個完全平等的狀態下。

可是後來呢。

聽說他為蔣杳處理那些事情,前前後後的人脈和金錢,打點了不少。

林琅不多說話,手攏進外套裡,進了電梯。

她輸完密碼推開門,徐初陽聽見動靜就站起身,動靜太大,甚至不小心打翻了茶幾上的小瓷瓶。

他避開前麵的桌椅,大步走到她麵前,說不清是不是一夜沒睡,眼底的紅血絲很重。

「是哪裡傷著了,處理過沒有,還疼嗎?」

林琅不說話,隻是看著他。

徐初陽的手控製不住的顫抖,像是劇烈後怕之後仍舊沒有得到緩解,那種情緒不斷翻如同海嘯,往他心口猛烈撞擊著。

他的手不小心碰到林琅的手臂了,正好是縫合過的地方,林琅疼的輕嘶一聲。

徐初陽反應過來,急忙鬆開手:「是傷到胳膊了嗎?」

他將室內暖氣調大了許多,就要去給林琅檢查傷口。

像是必須得親眼見過,傷口的確是處理好了,他才能放心。

林琅卻推開他的手:「我有點累,先睡了,其他的等我醒了再說。」

她進了房間,把門關上。

這是她自己的房間,很多時候,她和徐初陽都是分房睡的。

因為她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

外麵傳來什麼動靜,她不想再去管。

但其實也不困,這兩天來,她大半的時間幾乎都在睡覺中度過。

隻是不太想麵對徐初陽。

翻了個身想去看幾點了,卻想起手機好像放在了客廳。

連同脫掉的外套一起。

徐初陽還保持著站在原地的動作,看著被林琅關上的房門。

他想和她道歉,那天帶著受傷的蔣杳離開,卻沒有注意到她也受了傷。

這兩天來,他到處找她,瘋了一樣,生怕她出點什麼事。

她那麼怕疼的一個人,打個針都得縮在他懷裡,瑟瑟發抖的像隻被淋了雨的流浪狗。

可是到處都找不到她。

電話也沒人接,微信也沒人回。

如果林琅再晚回來一分鍾,他都準備去警察局報案了。

算了。

回來就好。

沒事就好。

其他的,等她休息好再說。

徐初陽將她隨手扔在沙發上的外套撿起,準備拿去掛好。

外套口袋裡卻掉出個東西來。

他彎月要撿起,是一枚紐扣。

並且很明顯,是男士襯衣上的紐扣。

沙發上的手機連續震動幾聲。

彈出來幾條消息。

【a:我去醫院的時候護士說你已經走了,送去乾洗店的衣服我讓阿姨先裝進防塵袋裡。】

【a:等你哪天有空,我再讓人給你送過去。】

徐初陽站在那裡,許久沒有言語。

a是誰?

在他沉默的這十幾秒裡,又有一條消息進來。

【a:傷口記得別碰水,消炎藥也要按時吃。】

所以,這些天林琅都和這個a在一起?

他低頭去看自己手裡的紐扣。

那這扣子應該也是這個a身上的?

突然想起晚上還有一節網課,需要用到手機。

林琅最後還是打開房門出來,見那手機此時在徐初陽手上拿著,她走過去,手往他麵前一伸:「給我吧。」

徐初陽遲疑片刻,還是將手機遞給了她。

想問的問題全部卡在喉嚨裡,脫口而出又是那句:「讓我先看看你的傷口,好不好?」

溫和中帶著懇求。

林琅眉眼平靜,搖了搖頭,說不疼,已經縫合過了。

她說話的語氣輕飄飄的,像是一縷薄煙,落到實處沒有任何重量。

風一吹就什麼都不剩了。

徐初陽是個聰明人,他很聰明,非常聰明。

這種聰明表現在方方麵麵。

哪怕再細微的變化,他也能察覺到。

「小琅,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對,我那個時候不知道你也傷到了。我當時甚至還在慶幸,幸好你站在很遠的地方。」

「蔣杳的傷勢實在太嚴重,換了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坐視不管的。不是因為她是蔣杳。」

徐初陽非常認真的和她解釋,他說的沒有一句謊言。

他表情誠懇,眼神卻落在她受傷的胳膊上。

除了和她解釋,他一部分心思被她的傷口給分走。

不是他在旁邊盯著縫合完的,他總也不放心,必須要親眼見過確實沒事,他的擔憂才會全部打消。

可林琅好像絲毫不介意,她點點頭:「嗯,知道了。」

態度冷淡。

說這話的時候,她正看著手機。

手機在她手上之後又震動了幾下,她安靜看了幾眼,無奈抿了下唇,肩膀也微微下塌。

這是她對別人感到無可奈何時,下意識的舉動。

她隻會對親近之人這樣。

徐初陽隻站在那裡,感覺血液逐漸凝固,喉嚨也乾澀生疼。

他太懂林琅了。

她是一個非常「偏心」的人,在她的眼裡,不會有除徐初陽之外的任何異性朋友。

那樣的情緒,她也隻會在對著他的時候。

可是現在。

他喉嚨乾澀,對她傷勢的擔心,想要解釋清楚這一切的迫切,以及不受控製的猜疑。

像是幾根藤蔓一樣,在他身體裡不斷纏扭在一塊,迅速生長。

a是誰?

那枚紐扣又是誰的?

她受傷住院的這幾天,沒有他陪著,是其他男人在陪著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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