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 2)
向薔也笑,嘲諷他說:「你以前眼裡隻有你的飛機,現在知道我珍貴了吧。」
季臨澤握緊她的手,表示他知道了,他有點後悔。
向薔靠過去,挽住他胳膊,久違地感受他身上的溫度。
她說:「你看,那是白鷺。」
她說:「你聽,那是不是小麥沙沙的聲音?」
她說:「以前的五月我們在乾什麼?」
在忙著各種考試,忙著長大嗎?
長大是什麼?
是大人們口中順利的大學畢業,工作穩定,婚姻幸福,兒孫滿堂。
是這樣嗎?
陷入久遠回憶中的感覺並不好受,向薔緩緩動了下眼皮試圖拉回自己的思緒,卻被陽光刺傷了眼睛。
這一瞬間的不適讓她渾身發抖,一種不知名的渾噩痛感從腳底躥上來,直擊心髒。
她心口一痛,肩膀縮了縮,許久才放鬆下來。
季臨澤感受到她突然的不寧,再次握緊她的手,投去沉沉的目光。
向薔不敢和他對視,突兀地站起來說:「中午了,你媽早上走前做好了飯,我去熱一下。」
說完,她像是想到什麼,問道:「還是、你想吃我做的?」
季臨澤說:「好啊,吃你做的。」
向薔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公主,洗衣做飯她從來都沒做過。
這樣一個人,在這七年卻學會了獨自生活,還學會了如何照顧他。
季臨澤聽過許多老人生病到病逝後人們吐露的心聲,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比起生病帶給人的疼痛感和沖擊感,長久地日夜不分去照顧一個人才是真的折磨。
他了解向薔,知道她會始終如一的堅持下去。
可他堅持不下去了。
每次清醒過來看到的是林如梅控製不住的眼淚,薑懷明一聲聲的嘆息,還有向薔,她疲憊的雙眼。
她好像給自己設定了一個牢籠,死死扣住那把鎖,不讓任何人去打開它。
季臨澤紅著眼眶深吸了一口氣,嘴角揚起一個弧度,重新抬頭看向這蔚藍的天際。
那頭的向薔在倒騰土豆,她沒找到林如梅去皮的工具,乾脆用刀切皮。
切皮下來,男□□頭大的土豆隻剩雞蛋大小。
她想了想土豆絲的樣子,然後低頭認真切起來。
是酸辣土豆絲還是土豆炒肉絲?
向薔問季臨澤想吃哪個?
他轉動輪椅方向,朝屋內看去,看到砧板上薯條粗細的土豆絲後笑了。
他說:「酸辣土豆絲吧,簡單點。」
這是向薔第一次下廚,先放的土豆後放的油,鍋子燒的通紅,油煙瞬間布滿廚房。
最後勉為其難的炒完了土豆絲。
向薔把土豆絲擺在最前麵,她說:「先吃我的再吃你媽做的。」
季臨澤看她灰頭土臉的樣子,對她說:「過來。」
向薔以為他有什麼需求,走了過去。
季臨澤抽了張紙巾,細致的給她擦臉。
向薔這才敢對上他的眼睛。
是不是因為今天心情好,他的眼睛裡有光,像那一天,他站在她麵前,邊和她說些什麼邊溫柔的幫她翻衣領。
擦完臉,目光再一次交匯,兩個人都淺淺一笑。
向薔好像又成了那個高傲的向薔。
她不由分說的朝他揚下巴,示意他趕緊吃。
季臨澤好像也成了那個張揚有點欠揍的季臨澤。
他嘗了一筷說:「你以後還是不要做飯了,不然遲早把自己毒死。」
「你說什麼呢,你以為我是你,光會做幾個壯陽的菜?」
兩個人笑起來,笑夠了,季臨澤不疾不徐地說:「以後……得找個會做飯的。」
向薔目光一頓,笑容也隨之暫停。
但她很快掩飾過去,繼續笑道:「當然。」
簡單吃了點,季臨澤說累了,想回去躺一會。
向薔一個人扶他其實還是有點吃力。
他下半身已經完全沒知覺了,重心都壓在她身上。
她以為這次他會像起來時那樣完全依靠她,沒想到他能自己勉強站一站。
向薔有點不太相信,她扶著他,想往下去看他的腿,卻被他一把擁入懷中。
午後春風慵懶寧靜,白玉蘭的香味縈繞,老式的猩紅色窗簾年年揚起年年墜落。
季臨澤發狠似的抱緊她。
他把頭埋在向薔肩頭,因為過於用力,整個人顫抖得不行。
向薔昂著下巴,眼前有點兒迷蒙。
她笑著說:「怎麼了?」
他什麼都沒說,隻是像曾經某個瞬間一樣,癡迷地叫她薔薔,不斷重復,直到精疲力盡。
薔薔……
薔薔……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