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舊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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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在了北鎮撫司數月,謝文源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見過今夜這般明亮的燭火了。

他被關押之處在北鎮撫司裡算是極深的地方,陰沉冰冷,空寂森然。

謝文源在燕京城中鑽營了一輩子,雖然沒有鑽進什麼不得了的圈子,燕京城中各處有司衙門裡的「陰私規矩」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像這北鎮撫司,那有人脈有關係的,多是被關在了朝陽透氣的地方,畢竟朝中風向總是在變,誰也不知道今日的階下囚會不會成了明天的陛下寵臣。隻有那等觸怒了陛下,絕無生機的,才會被關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

剛被關進來的時候,謝文源還以為這是北鎮撫司故意給他下馬威,為的是從謝家的手裡多摳些錢來。

不光他是這般想,和他一起被關進來的廣威將軍張契等人,也是這般想的。

比起他這個空有爵位的閒散伯爺,廣威將軍張契深受陛下器重,連說話都比旁人的底氣更足些,他罵錦衣衛副指揮使童行謹抓了他是因為他更被陛下信任,又罵那些要保了陳守章性命的酸儒都是一群廢物。

他手握衛所大權,謝文源自然要與他交好,他甚至把自己身上帶的金瓜子都給了獄卒,讓他們給張契換點酒肉。

樂得張契直說自己與寧安伯是「患難之交」。

區區一個泥腿子出身的小人,哪裡配和他這寧安伯相交?謝文源在心裡唾罵,麵上卻做了一副和他拜了把子的親近模樣。

過了幾日,張契正在喝著謝文源用玉佩換來的酒,突然有一隊錦衣衛走了進來。

帶頭之人,正是錦衣衛副指揮使童行謹。

他身後,有人端著一盤上好的綢緞,即使獄中昏暗,謝文源也能看出那綢子上流轉的光彩,想來定是貢品。

見了童行謹,張契冷笑:

「怎麼,陛下知道了某的委屈,要見我,童副使這才知道要討好某?本將軍告訴你,晚了。本將軍現在可知道了,什麼是雪中送炭,什麼是落井下石,寧安伯謝大哥跟某這才是患難之交,至於你,童副使,總有一天,本將軍也得讓你嘗嘗這牢獄滋味。」

童行謹身穿禦賜麒麟服,儼然是剛從宮裡出來,張契的叫囂,他恍若未聞,隻是指了指那匹上好的貢綢。

「廣威將軍張契,現已查明,你貪墨軍餉、搶占民女、蓄養私兵,將國之衛所看作己之私物,讓衛所士兵替你殺人搶地,樁樁件件都已不可辯駁,按律當誅九族。陛下仁厚,念及當年曾賜你張家三代富貴,特賞貢綢為你家三代裹屍。」

不說張契,連謝文源都嚇得渾身冒出冷汗。

眼睜睜看著錦衣衛靠近自己,張契大吼一聲就要往外逃,卻被人直接踹倒在地,見他還在負隅頑抗,童行謹直接走過去一腳踩斷了他的小腿。

駭人的嘶吼聲幾乎要把謝文源的魂兒給嚇飛了。

前一刻還是得意洋洋的廣威將軍。

下一刻已經是斷了一條腿的待宰囚犯。

這等變故謝文源身在權貴圈子裡見了不少,卻沒有一次像這般驚心動魄。

下令將張契堵上嘴拖走的時候,童行謹看了謝文源一眼。

謝文源忽覺褲襠一熱,竟是尿了。

張契走後,其他被關著的人都老實了下來,謝文源身上的家當不剩什麼了,他翻遍了自己的身上,狠了狠心,終於把自己革帶上的玉牌拆了下來交給了一個獄卒。

他得讓家裡給他送錢送東西!

獄卒拿了東西走了,謝文源等了幾天,謝家的人竟然都沒有能送了東西進來,謝文源的心也就一日日地灰了下去。

謝家是如何都離不了他的,一直沒有人來探望,隻有一個可能——上麵有人不讓。

把他關在這種地方,不要他的錢,那、那就是,要他的命了。

當天夜裡,謝文源就發起了燒,燒了足一夜,第二日才被獄卒發現,給掰開嘴灌了幾日的苦藥,這才沒讓他把自己的一條命都交代了。

一天天過去,之前和他一起關進來的人陸陸續續被問了罪,要麼殺頭,要麼貶官,竟是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最後隻剩了謝文源病懨懨地捱日子。

等他身子稍好了些,比他這牢房還深的地方住進了人。

這人的身份不一般,是皇帝陛下的親舅舅,壽成侯曹逢喜。

曹逢喜雖然挨了刑,還有力氣叫罵,一時罵北鎮撫司都是奸佞小人,一時罵皇帝忘恩負義。

中氣十足,氣象萬千。

謝文源大喜。

壽成侯曹逢喜跟張契那等不入流的泥腿子不一樣,他的身後是太後娘娘,太後對自己的娘家如何偏疼,那是滿朝上下有目共睹的,壽成侯就算現在被關了進來,要不了幾日那定會被放出去。

想通了這一點,謝文源立刻想盡辦法討好曹逢喜,得了之前的教訓,他不敢像討好張契那般明目張膽,隻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和曹逢喜說兩句話。

曹逢喜此人無腦,卻偏愛被人奉承,謝文源拿出自己年輕時應對自己親爹的樣子誇他,終於把他誇得通體舒坦。

隔著兩個牢房,曹逢喜眯著眼往他這邊看:

「老弟,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跟哥哥說說,待哥哥出去了,定要告訴太後這北鎮撫司還關著你這麼一個忠良,把你放出去。」

得了這話,謝文源喜不自勝:「侯爺天縱之才,絕不止在下一人所知,來日定有一展宏圖之時,隻盼著那時候,侯爺你還記得與我謝文源的這一場相交啊。」

「你是誰?!謝文源?!」

謝文源還沒來得及想明白曹逢喜為何突然驚怒,就突然聽見了一聲悶響。

竟是曹逢喜脫了鞋子隔著兩個牢房柵欄的間隙扔了過來。

「好啊,就是你家養出了沈氏那個悍婦!」

接下來的兩天,曹逢喜不指天了,不罵地了,全用來罵謝文源了,吃完了碗筷,擦洗的盆子,他能扌莫著什麼就用什麼東西往謝文源這邊兒扔。

獄卒見他們鬧得實在不像,就給謝文源換了個地方,搬到了曹逢喜牢房的對麵。

「謝伯爺,您也體恤體恤咱們這些小人,也沒有讓咱們天天掃四個牢房的道理呀。」

謝文源:「……」

為了平息曹逢喜的怒火,謝文源甚至承諾自己家在燕京城郊外的莊子全都送給曹逢喜,就在曹逢喜嚷著要人來送了筆墨讓謝文源寫契書的時候,童行謹又來了。

壽成侯曹逢喜奪爵,抄沒多年來侵占的別人家產,另有三十萬兩銀子的虧空,曹家已經補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再打六十杖就可以放出去了。

等曹逢喜被拖走,謝文源縮在角落裡,又怕又驚,又有些竊喜。

一步之差,他差點兒就把自己的大半家業送給了一個無爵平民!

經了這兩遭,謝文源的謀劃之心還沒死,獄卒已經被嚇怕了,後來牢中再有人來,謝文源想要跟人相交,獄卒就會說一句:

「謝伯爺之前交好的,一個人死了,一個被奪爵了。」

真是出了名的晦氣。

後麵這些陸陸續續被關在北鎮撫司之人,身上多半有陛下查鰣貢和太仆寺賬目查出來的虧空,每日都盼著自己能運氣好些家裡人能湊了錢來替他贖罪,哪裡敢碰這等晦氣?

天長日久,連被關在謝文源左近都不肯了。

幾個月過去,謝文源早就形同枯槁,也越發無人和他搭話,昨天夜裡北鎮撫司突然牢房大開關滿了人,他也隻是抬了抬眼皮。

直到,方才那一聲慘叫。

「趙肅睿!本王乃是太祖血脈!你竟敢對本王用刑?啊——」

慘叫聲自光亮處傳來,謝文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受刑之人,竟然是個藩王?!那、那是誰?

趙肅睿斜倚在紫檀木的大椅上,臉上的神色有些倦怠。

「剛知道你想造反的時候,朕還想看看你能施展出什麼手段,沒想到,你竟是這麼一個蠢物。」

燭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笑著說:

「趙集渠,你難道以為自己還能走出這牢獄?等你死了,朕就把你的頭炮製一番,擺在乾清宮的門前,再讓天下藩王依次進京,仔仔細細看清楚了你下場。你如今,也隻有這一點用處了。」

趙集渠身上挨了三刀,又有之前的槍傷在身,疼得渾身發抖。

他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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