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舊事(2 / 2)
越是疼,他越是不想死。
「主謀,主謀不是本王,本王也是被懷遠縣主所蒙蔽……」
趙肅睿冷笑:「我就算把懷遠縣主那老婦一刀刀片了,又哪有你的一顆人頭好用?趙集渠,你也不必再與我詭辯,朕已經把你的罪狀都寫好了,你隻要死了就是。」
趙集渠一直都知道趙肅睿的喜怒無常,他嘴上會跟自己的抱怨說趙肅睿德不配位,心中卻一直羨慕他坐九五寶座,能隨意的任性妄為。
他可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是讓趙肅睿任性妄為的一部分。
「趙肅睿,你、你將我私下處置,就算羅織了再多罪名,又如何能服眾?如何能,堵得住天下的悠悠眾口?」
「得了吧,這天下還沒哪個皇帝是被人罵死的,要是人的嘴真有用,你也不會大冷天地跑到燕京城挖地道了。」
趙肅睿對著一雞招招手,一雞又呈上了三把短刀。
趙集渠遏製不住自己的恐懼。
他努力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一雞,趙集渠的同黨捉拿的如何了?」
「回皇爺的話,除了趙勤仰外逃,其餘人都已經被抓,振武將軍和神機營江淮左多年來與謝家和英郡王府暗中往來,如今也已經被關押在大理寺。」
「這就完了?」趙肅睿想了想,問,「那謝家,不是還有個寧安伯?」
「回皇爺,寧安伯謝文源數月前就已經被關押在北鎮撫司。」
趙肅睿略一點頭,說
「既然如此,就把趙集渠殺了,有一個謝文源交代,也足夠應付那些藩王了。」
一雞沒吭聲。
趙肅睿抬起頭,三把短刀被他一齊對準了趙集渠的咽喉。
「別!別殺我!」
趙集渠情急之下大喊出聲:
「當年你兄長趙肅乾的死!是徐州左衛吳元司所為!吳元司與徐州當地官吏鄉紳勾結,貪墨治水銀兩數十萬之數,被趙肅乾發現,吳元司假稱你兄長和沈韶一行是遷移財產的富商,讓淮河水匪動的手!謝文源、是謝文源告訴吳元司的,他假冒了沈韶的信!」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兵賊、貪官、鄉紳、水匪、反王……
片刻後,看著被人從牢獄裡拖出來的一身屎尿的謝文源,趙肅睿笑了。
沈三廢,她痛恨的種種,竟是曾聯起手來,殺了她的父親。
他的兄長。
反倒是他,這些年,這些蟲豸之輩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還自以為這些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以為他們是他豢養的豬狗牛馬。
他竟然如此以為。
他竟然如此以為?!
皇帝又如何?
手握天下權又如何?
不過是個,到頭是個自以為是、任人蒙騙的廢物罷了。
「哈,哈哈哈哈!」
年輕的皇帝大笑出聲。
「這等廢物,也能害了朕的兄長?」他看了看謝文源。
「這等廢物,也能蒙騙了朕這麼多年?」他指著趙集渠。
看看左右,他隻看見了低著頭的一雞,和一個個縮著肩膀戰戰兢兢的錦衣衛。
這些人,沒有人能回答了他。
這天下,隻有一個人能回答了他。
沈三廢。
趙肅睿低著頭,燈火在上,照不到他的眼眸。
無人知道,那眼裡是有淚的。
「這皇帝,果然人人都能做得。」
抬起頭,他冷冷一笑,吩咐道:
「將這兩人關在一處,一個人交代了一句,就捅另一人一刀,直到有人死了為止。」
「……是,皇爺。皇爺!您手流血了!」
趙肅睿抬起手,才看見自己的左手竟然緊緊地攥著那三把短刀,鮮血淋漓,從他的手上滴到地上。
紅色的蠟淚緩緩流下,像是血一般。
燭光下,柳甜杏捏著一枚點心,眼睛卻看著坐在案前的女子。
「姑娘,謝家都已經要完了,您怎麼還不高興呀?」
「你怎知我不高興?」
柳甜杏想了想,說:
「因為姑娘和從前一樣,姑娘從前,也不是高興的樣子。」
沈時晴抬起頭,看向臉蛋圓圓的小姑娘。
她勾了下唇角。
「如何,這般是高興了吧?」
柳甜杏看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
「剛剛那趙公子在的,姑娘倒是比現在高興些。」
沈時晴怔了下,用手從柳甜杏的唇角擦去了些點心渣渣。
「我那不叫高興。」
柳甜杏歪了歪頭。
「我不過是看著一顆我種下的種子,看他成何等的花,何等的芽。」
柳甜杏似懂非懂。
隻看見沈時晴又轉了回去,繼續寫著什麼。
「那姑娘想要種出什麼花呢?」
「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清楚,以世事為風,血肉為土,那種子是種在人間地裡的,長成什麼樣子,也得看他自己。」沈時晴看著自己寫好的文章,又是一笑,「很快就能知道了。」
「趙公子生得好看,變成花也是好看的花。」
「……這倒是。」
趙肅睿生得好看。
沈時晴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