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伸手要錢(1 / 2)
天色已經很晚了,一場大雨過後,到處都濕漉漉的。
蕭蘭燼打著燈籠走在無人的遊廊上,牽著溫綽玉的手送她回房去。
掌心溫暖,望著夫君挺拔的肩膀,溫綽玉那顆飄盪無依的心好似慢慢安定了下來。
散落的發絲被溫綽玉幫他又重新束好,一身難看出是裙子的素衣,即便是有些奇異的打扮,也被他穿得妥帖清冷。
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溫綽玉握緊蕭蘭燼的手,有些擔憂:「要是被人看到怎麼辦?」
蕭蘭燼轉而攬住她的肩膀:「有人來了我會先知道,你都不必怕。」
燈籠在他的下頜勾勒出一線漂亮的暖光,骨相清絕。
聽到夫君的話,她放心地將腦袋歪在他肩膀上,兩個人閒晃似的往回走。
此時要是有人沒睡,出來見著秉燭夜遊的二人,隻怕要以為是天上謫仙悄下凡間來私會。
回到剛進府時住的院子,裡邊一片漆黑,看來大家都睡下。
「那我回去了?」
蕭蘭燼的聲音在靜寂的夜裡,像泠泠月光遍灑在身上。
「嗯……」溫綽玉倚門望他,依戀默默流露。
他們未成親是時候,玩到很晚偷偷溜回家,蕭蘭燼將她送到房間要走時,她也如此依依不舍。
蕭蘭燼也想到了那個時候,笑意光彩溢目,他微微探身,將臉伸過來。
溫綽玉湊過去在俏夫君臉上親了一口,索性又跨過門檻撲進他的懷裡。
「阿燼,我終於找到你了。」她長長感嘆出一聲,終於不再是自己一個人。
其他的事,日後慢慢見分曉吧。
蕭蘭燼抱她更緊,「辛苦你了,往後不會再讓你吃這些苦,受了什麼委屈都要和我說,夫君替你報仇,好不好?」
「好。」
「明日不必早起,好好安睡。」
「嗯,」溫綽玉將大氅解了,踮腳係回他身上,也囑咐他:「你回去的路上小心。」
他字字婉轉:「謹遵阿玉吩咐。」
「裝相……」溫綽玉嗔他一聲,到底是關上了門。
見不到她後,蕭蘭燼眼中笑意緩緩褪淨。
阿玉有事瞞著他。
雖然兩個人麵上算是和好了,但他能察覺到阿玉沒有徹底信任他。
現下還算不得真正的和好,不過日久見人心,那點不好解釋的誤會,她之後自會看明白。
但她先前抗拒自己親近的動作卻令蕭蘭燼在意。
必是當時想起了什麼才會推開他,蕭蘭燼不可能忽視,必要弄個明白。
轉頭望著外頭明淨如洗的月光,還有三個時辰就天亮了。
他將燈籠吹滅,離開了護國公府。
大周京都沒有宵禁,夜色已深,確實花街裡燈火最輝煌的時候。
老鴇在一手打拚起來的紅樓裡左右逢源,迎來送往,帶著樓裡的姑娘們進了一個又一個房間,幾句就哄客人砸下流水般的銀子。
看天色差不多了,此時多半不會再有客人上門,前頭來的都挑好了姑娘,各自玩樂,餘下伺候酒食熱水的事就不必她操心了。
老鴇端坐在自己屋子裡,悠悠喝著一盞碧螺春長出了一口氣。
可算是又忙完了一天,可是把人累壞了。
但翻翻今日入賬,那點疲累都煙消雲散了,這皮肉生意到底是掙錢,真是熬乾了身子都樂意。
把銀票上了鎖藏好,老鴇打算沐浴過就睡下了,誰料一出來就見廊上站著一個高挑的姑娘。
聽到聲響,姑娘回過頭來,通身雪衣無暇,容色傾城無匹,眼帶秋霜,真是寒月一般的人。
看起來像是在等她的。
老鴇上下掃了幾圈,心肝登時跳個不停。
這人要是入她樓裡,那銀子真是嘩嘩地來,不過看起來倒不像窮人家的女兒,莫不是哪家夫人來捉夫的?
「姑娘是何人……」
老鴇最後一個音還未落下,冰銳的劍鋒就貼上了她的脖子,帶出一道血線。
她嚇得一聲哽在嗓子眼裡,寒毛直聳,但多年跟喜怒無常的客人打交道,老鴇也算見了些世麵,趕緊把尖叫聲壓下去了。
勉強控製住戰戰兩股,她連聲道:「英雄饒命!」
「我來考考你的記性。」美人開口說話,雖猶若林籟泉韻,但赫然是個男子的聲音。
老鴇瞪著眼,小心翼翼道:「姑……郎君請說。」
「可還記得那個燒了你屋子,逃進護國公府的姑娘?」
那個被叔父叔母賣了的姑娘,她自然記得,別人說起來都能惹她一肚子氣呢。
但現在性命攸關,她不敢發怒,殷勤又老實道:「記得,那是被她家人賣來的,後來她自己有本事,第二天放了一把火就跑了,出去後又得護國公府庇佑,我們是什麼都沒做的。」
「當時守著她屋子的二人呢?」
「今日也正好值夜,就在後院的柴房前守著別人呢。」
冬天要到了,有窮到過不了冬的來賣了女兒,他們自然就有了活計。
「好。」
棉雪似的一聲,劍劃作滿月收回。
老鴇以為自己沒事了,正要長舒一口氣,才發現自己做不到這個微小的動作。
月匈口不知何時變得一片黏稠濕潤,湧動的源頭正是她的脖子。
「嗬——」她隻能發出一聲氣音,突出的眼珠子回頭看。
門窗被濺上淋漓鮮紅的一道,是自己脖子裡飛濺出來的血。
在老鴇倒下的時候,蕭蘭燼已踱步到後院。
柴房門口果然有兩個人,正呼聲震天作響,一個花眉毛,一個胡子雜亂。
蕭蘭燼似乎隻是走過,那兩個還在睡夢中的人就這麼無聲丟了性命,腦袋從脖子上滾落下來,打了一個璿兒。
北風正緊,屋裡的人高床軟枕美嬌娘在懷,沒銀子過夜的王冬攥緊了衣裳,罵罵咧咧地在路上走。
他丟了差事,又不想在家對著那煩人的婆娘,就問老娘要點銀子出來喝花酒,偏老娘心狠,指縫都舍不得漏一點,害得同行的幾個人,就他灰溜溜地回來了。
「早晚!早晚我連那花魁娘子也睡給你們看。」他嘟嘟囔囔,正走過運河橋頭。
橋上風勢更緊,吹得人捂緊了衣裳,腳步更快,回去讓婆娘燒點熱水好好燙燙腳才行。
王冬眯著醉眼,想看一眼那人的麵容,結果那人就朝自己走了過來,隻見得玉色麵容在眼前一晃,他月匈口傳來劇痛,身下一空,墜下黑不見底的湍急河水裡。
活著的最後一眼,是那模糊挺拔的白色身影,正慢條斯理地收了腳。
運河水又急又冷,一掉裡邊,人就跟石頭似的往下墜,再往下沖,會水也沒用,僵得根伸本展不開四肢,人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出現在橋頭的身影似一片白羽,飄然出現,又再覓不到蹤影。
天光大亮,紅樓裡早早起身的□□打開了房門,早起摘了青菜的年輕媳婦到河邊去洗菜。
一個睡意昏蒙地絆到了什麼東西,一個低頭專心洗菜,忽見一隻泡得腫脹發紫的手出現在眼前。
尖叫聲分別在紅樓跟河堤上響起,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紅樓死了老鴇和兩個打手,運河裡淹死了一個醉鬼,都是小事,根本傳不到貴人的耳朵裡去。
山盡閣的綠竹在結晨露的時候,蕭蘭燼終於回來了。
「少閣主在外頭遊盪了一夜?」明狐不知從哪裡出現,抱臂盯著他。
蕭蘭燼因昨夜見過了阿玉,心情尚明朗著,遇見眼線質問,也不見皺眉,反而說道:「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1]
明狐尚不知所以,就見少閣主將手中長劍擲了過來,他忙接住,有血腥味直沖鼻子。
看這意思,是要他清理乾淨了。
少閣主所謂的秉燭遊就是出府殺人去了?殺的又是誰?
而繡娘住的院子裡,溫綽玉睡了溫暖安穩的一覺,被子是蕭蘭燼不知什麼時候給她換的,低調的花色卻鬆軟細滑,比先前那床要舒服多了。
枕頭用的是蘇緞,繡了她最喜歡的白色山茶花,裡麵大概也填了清曠怡人山茶花瓣。
直到陽光照到了眼皮,她才悠悠睜開了眼睛。
屋子裡安靜得很,自從莫書兒離開了,對麵就沒有人住過,陽光帶著細小的塵埃緩緩繞著圈兒。
蕭蘭燼讓她好好睡,結果她真的睡到了現在。
起身收拾乾淨,溫綽玉腳步匆匆地往繡房走去。
睡覺確實舒服了,但讓所有人都看她遲到的樣子,溫綽玉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咬唇低頭地進了屋子。
進門之前還看到了在庭院裡繡花的兩個繡娘,二人穿得比昨日厚了些,但手要
捏著針,不免凍得,動作慢了許多。
已經是可憐兮兮的樣子,但見到溫綽玉還是冷哼了一聲,帶著點幸災樂禍,好像知道她要大難臨頭了。
奇怪的是,張嬤嬤見她姍姍來遲也沒有說什麼,看向她的眼神反而帶著憐憫。
今天一大早蕭姨娘就讓人過來吩咐了,要是溫綽玉遲到,就要狠狠地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