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鹹寧未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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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何寧嬪近時風頭大盛,太皇太後孝滿之後蕭繹數度提出立皇貴妃為後,皆遭宗親反對。此番何寧嬪懷娠,一時間流言紛紛,皆臆測何寧嬪將繼她的堂姊為後,位列中宮。

這日何寧嬪在她的鹹寧宮開宴,思卿以下皆到場相賀,唯獨再三請蕭繹,卻沒有請來。酒過三巡,何寧嬪見蕭繹不來,便神情不豫。小宮女上來添香,何寧嬪斥道:「好烈的氣味。本宮現在聞不得這些,你沒長腦子麼!」

小宮女跪地叩頭不止,一時舞樂皆住,都往何寧嬪這邊看來。

周容嬪打圓場道:「何寧嬪妹妹這衣香真好,不知是什麼香?」

何寧嬪笑道:「是照著古方調的香,尋常見不得的,周容嬪姊姊喜歡,我送姊姊一些。姊姊說這香好,可惜我宮裡的宮人笨手笨腳的,薰出來的衣服上一股炭氣。」

思卿接口道:「太燥則難丸,太濕則難燒;濕則香氣不發,燥則煙多,煙多則有焦臭,無復芬芳。香之粗細燥濕合度,蜜與香相稱,火又須微,使香與綠眼共盡便可。」

何寧嬪掩麵嬌笑:「皇貴妃精於此道,可否為妹妹薰衣?」

眾女眷嘩然,薰衣是下人所司,何寧嬪此語大有折辱意。思卿卻笑:「當然可以。隻有一點要提前說明,何寧嬪衣服上要是出現什麼不好的東西,可與我無關。」思卿言辭鋒利、單刀直入,笑容裡帶有一點冷意,「你敢不敢?答不答應?」

何寧嬪一愣,回嘴道:「皇貴妃凡事都往壞裡想,嬪妾自嘆不如,哪裡還敢勞煩皇貴妃。」

席上的氣氛一時冷下來,蕭繹又不來,宴席草草而散。周容嬪與思卿一道走,附耳對思卿道:「何必與何寧嬪計較,回頭她又不知道怎麼沒頭沒腦地鬧。」

思卿道:「由她去鬧。」

是夜,思卿剛入夢鄉便被菱蓁喚醒,隻聽菱蓁急道:「何寧嬪住的鹹寧宮正殿走水了。」

因為往日何寧嬪是刺兒頭,思卿頭一次和沈浣畫入禁中時,一向溫柔嫻雅的沈浣畫便對何寧嬪頗有微詞,所以後來思卿一直遠著她。思卿翻身坐起,清醒了片刻,轉頭又倒下:「由她折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她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菱蓁愈發焦急:「您還是去看看罷,出了事,咱們擔不起。」

思卿打了個哈欠道:「我又不是皇後,鹹寧宮的事,我擔什麼責任?」

菱蓁跺腳:「您這是氣話了,您現在署理六宮……」

話沒說完,雲初匆匆進來道:「起火之後何寧嬪受了驚嚇,流血不止。」

思卿終於坐起來道:「去請示陛下,開宮門,傳醫官。」

思卿漏液往鹹寧宮去,火已被撲滅,索性隻有偏殿被燒,損毀不大。但鹹寧宮中已亂作一團。宮中醫女及「官姥姥」皆束手無策,思卿借著燭光,見何寧嬪已經昏厥,櫻紅色的床帳染滿了血跡,整個殿內都彌漫著腥氣。思卿忍不住去搭何寧嬪的脈,卻被菱蓁一把將手拉開。

「您別多事。」菱蓁輕聲在思卿耳邊道。

思卿眼波一閃,輕聲道:「我知道。我又不精於千金科婦人科。」說完覺得何寧嬪的脈象很是奇怪,於是揚聲問,「如何走水的?」

小宮女稟道:「回皇貴妃的話,是薰衣的宮人用火不慎所致。」

「薰衣?」思卿疑惑,「薰衣那點火引怎麼燒起來的?」正說著,醫官進來行禮,餘人紛紛回避。蕭繹後腳也跟進來,思卿的目光在蕭繹波瀾不驚的臉上一轉,蕭繹問:「你看我做什麼?」

思卿不答,卻問醫官:「何寧嬪如何?」

那醫官道:「回皇貴妃,何寧嬪受了極大的驚嚇,已經滑胎了。但隻要止住血,臣能保何寧嬪無恙。」

思卿點點頭,目光又在蕭繹臉上流連一番。蕭繹終於忍不住,暗中緊緊握住思卿的手腕,低聲問:「你看我做什麼?」

思卿低聲冷笑:「我好奇陛下如何讓這位醫官繞了舌頭。」

蕭繹的目光逼視過來,拉著思卿出了殿,思卿又道:「三哥別忘了,你那淺薄的醫道還是我傳的。不若三哥親自去診診,看何寧嬪是不是因為『受了驚嚇』滑胎的?」

蕭繹避開思卿的目光道:「這件事不能深究,我不希望因為此事家翻宅亂的。」

隻聽一陣響動,有人過來稟報:「稟陛下、皇貴妃娘娘,那薰衣的小宮女撞牆死了。」

思卿忍不住狠狠剜了蕭繹一眼,掙脫蕭繹的手走進內殿看何寧嬪。

醫官施針後去開方,何寧嬪慢慢蘇醒,朦朧中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思卿的臉,何寧嬪雖失血無力,依舊掙紮著惱恨道:「是你!你還敢來?我不過是借薰衣開一個玩笑,你就要害我!」何寧嬪向思卿撲來,思卿閃身躲開,何寧嬪撲了個空,急切問:「陛下呢?陛下呢?快!快去請陛下來為我做主。」眾人這才發現,方才慌亂中蕭繹已然離開。

思卿斂衽整衣,吩咐道:「你們好生照顧何寧嬪。」說完轉身走了。剛出鹹寧宮宮門,卻見蕭繹站在儀門外,正看著自己。兩人無聲的對峙片刻,思卿忽然笑了笑,自顧自地離開。

菱蓁忍不住道:「姑娘,您這是做什麼?」

思卿隻道:「困得很,回去再眠一眠。」

鹹寧宮的鬧劇最終歸因於宮人薰衣用火不慎,將那名宮人「處置」了事。何寧嬪自然不服,日日哭鬧不止。流言隱隱指向思卿,思卿卻一言不發,然而蕭繹與思卿的疏離卻又讓人心生懷疑。

菱蓁私下勸思卿:「您不好總給陛下臉子瞧。您和陛下笑開臉,底下的事也好主張。」

思卿正要說話,隻見雲初匆匆跑過來道:「小姐,何寧嬪又不好了,您去看看吧。」

鹹寧宮裡的血腥氣似乎一直沒有消散,陰沉的大殿裡濕氣格外重。被壓抑的氛圍籠罩著,紗幔繡簾死氣沉沉地垂而不動,美人斛裡的鮮花也枯萎了大半。

思卿皺眉:「殿裡太悶了,多通風。」

小宮女應下,領思卿進寢殿,隻見周容嬪周氏正陪何寧嬪說話。見思卿走進來,周容嬪連忙行禮道:「皇貴妃萬安。」

思卿擺手示意她免禮,何寧嬪卻倏然坐起身斥責侍女:「誰讓她進來的?誰讓她進來的?」

思卿一把拉住要發作的菱蓁,道:「你別惱,是你身邊的侍女請我來的。」

何寧嬪左右環視一圈,眼神定在她的陪嫁侍女身上,喝道:「是你?」

說完抄起手邊的香爐就向她的陪嫁侍女砸去,但她病中無力,沒有砸到。那侍女嚇得跪地叩頭不止,何寧嬪又向思卿道:「我剛沒了孩子,笑模笑樣地來做什麼?你出去!」周容嬪上前要勸,也被何寧嬪一把甩開。思卿道:「周姊姊,你坐。」

思卿見何寧嬪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色,整個人瘦得脫了形,於是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轉身道:「拿何寧嬪的方子來我看看。」

何寧嬪用力掙紮,思卿的勁力奇大,何寧嬪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思卿道:「火氣這般旺盛,氣死自己麼?」

宮人拿方子呈給思卿,思卿見都是些清餘血的藥,並無不妥。侍女小心翼翼地道:「啟稟皇貴妃,我們家娘娘該服藥了。」

思卿點點頭,鬆開何寧嬪,何寧嬪的侍女端著藥碗從思卿眼前劃過,奉予何寧嬪。

「且慢,」思卿捕捉到侍女不安的神色和顫抖的雙手,忽然開口,「端來我看看。」

何寧嬪的侍女道:「回皇貴妃的話,方才已經試過毒了。」

思卿故意戲謔:「你跟本宮講這話是什麼意思?」

侍女嚇得不敢再言,思卿品了那藥,問:「好重的酒味。藥裡有雞冠花?這東西在宮裡不常見,哪裡來的?」

侍女答道:「酒是您賞賜的。這雞冠花是上次嘉國夫人進宮時送的。」

思卿笑問:「藥裡的毒物生附子也是嘉國夫人送的麼?」

此語一出,滿殿嘩然。思卿道:「鹹寧宮的官姥姥呢?還不過來驗一驗。」

片刻後一個宮樣裝束的年長醫女進來行禮,接過藥碗用銀針撥一撥,銀針卻未變黑。何寧嬪見此就要發作,被周容嬪按住,周容嬪沖她搖了搖頭。那婆子拿著銀針在碗裡攪來攪去,銀針上紮住一片小小的藥屑,連忙道:「回皇貴妃,正是生附子。」

思卿道:「把藥渣拿來。」

那婆子接過宮人遞來的藥渣,對著光線仔仔細細辨認了片刻,道:「藥渣裡麵並無生附子,生附子應該是藥渣被過濾掉之後加進去的。」

何寧嬪已經愣住了,思卿問:「這藥碗經了幾個人的手?」問完看著跪了一地的宮人,挑眉看向何寧嬪的陪嫁侍女:「你過來。」

何寧嬪的陪嫁侍女渾身發抖,膝行近前,思卿身後的菱蓁出手奇快,隻聽裂帛聲想起,侍女的袖口撕裂,內中的事物灑了一地。除了香餌香餅、絹子、一副銀三事兒,還有一隻小小的錦囊,那醫婆拾起錦囊打開一看,叩頭道:「啟稟娘娘,是研磨過的生附子。」

思卿斷喝:「拉住她!」眾人如夢初醒,死死拽住尋死的侍女。

「你去請本宮來,然後給你們家小姐的藥裡下毒,讓你們家小姐死在本宮麵前。藥裡的雞冠花是嘉國夫人送的,真出了事,責任要寧華殿和嘉國府負?好精細的算盤。」

何寧嬪忽然明白過來這是一個局,她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忽然合身撲上前去,癡癡道:「孩子沒了,我沒用了,就要讓我去死,拿我當槍使?這麼多年,我有哪一點對不起何家,你們是我的母族,為什麼要算計我?為什麼?」那侍女的衣衫被何寧嬪撕扯得不成樣子,忽然有鮮血濺在何寧嬪的臉上,宮人驚呼:「她咬舌了!」

思卿拉起一言不發的周容嬪往殿外走,吩咐道:「死的拖走,看好你們娘娘。」又麵無表情地對周容嬪道,「活著不好麼?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心心念念要去死。」

周容嬪嘆道:「身不由己罷了。」回首看向深深的宮苑時,周容嬪卻顯而易見地流露出一絲失望。

思卿回了寧華殿,覺得滿身都是藥氣。菱蓁走進來說:「上次您和陛下尚氣,就是穿的這件衣裳。今兒遇上這糟心事,還是穿的這身兒衣裳。這身衣裳真不吉利,以後再也不要穿了。」

思卿笑道:「怎麼能怨衣裳?」

兩人正說著,雲初進來稟報:「姑娘,何寧嬪那邊又請您過去。」

菱蓁氣道:「將人打發了,誰知道她又耍什麼花樣?」

思卿卻製止道:「罷了,她也挺可憐的,我去看看。」

菱蓁道:「去做什麼?她要是再給您挖坑怎麼辦?再說了,陛下並不待見她。」

思卿哧笑道:「三哥才不是不待見她,是害怕見她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還是去看看。」

思卿折返回何寧嬪處,何寧嬪已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靜靜蜷縮在榻上,眼神癡癡的,偌大的殿內一個侍從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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